虎啸流川 第81章 回山

第二日，众人收拾一番，江大川觉得身心疲惫，需要回一趟太妙山整顿一番。距离灵山之墟尚有两个多月，不急着去，谈钰虽然说在谈家等他，倒也不必为了她专门跑一趟。

豫兮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从越州到太妙山，沿途十几日也就差不多了；主要是江大川之前并无元炁，如今元炁即成，每一次运功，较之前恢复得更快。

清散真人和江大川依依惜别，跟他出来这一趟，算是收获巨大，不光体内结了火灵珠，还有了介象坐莲功法。

江大川把玄商剑交给清散真人，请她转交；清散真人见江大川心情郁闷，想一想算了，按下醋意不跟他计较，自己也得了个白隐不是。

清散真人对团团说道，“小东西，你可得看好你家主人”。

江大川看看身边人，毛毛、伊伊、安安、豫兮，少了个落颜羽，心底还是有些不自在；还是豫兮说得对，落颜羽哪怕有心避着自己，但人只要在滑州，哈家就能把她找出来，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往好处想，她是有了自己的机缘。

江大川对落颜羽能避开众人耳目初时感到惊奇，后来也想明白了，她武力值不够，却会暗影身法；只不过她气血不足，也不可能一直在影子里跳跃。

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这一路，哈家护送得极为周到，不从原路返回，绕过石子滩，一路平安无事。邓氏双雄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跟着江大川。

江大川白日里修行天地玄灵功法，吐纳天地灵气以养元炁珠，通致经脉穴位以壮气血，那一截虎骨暂时没有化用，火羽内的凤血也没有淬体，准备待回到太妙山好好研究一番。

晚上就开了大通经华境，把伊伊、安安、豫兮放进境内休息，和毛毛俩人喝喝酒、练练功，自从听了玄云子的告诫，毛毛对天罡内力功法修炼得极为勤快。

回程路上，江大川却让车队不再绕道怒河府一线，贴着怒河府所设军营十里前往太妙山。

毛毛问道，“这次回程怎么不避开怒河府？”

江大川说道，“他元启在怒河府常驻三大军营，共十万人之众，哪怕就是没有刘家庄那些人，元启就不敢攻我太妙山了？随便按一个捉拿逃兵的幌子，重兵搜我，我也没办法。他若反，第一个会拿我太妙山开刀，若不反，我太妙山就是放火烧山他也不会矛头向东。过他的怒河府，老子就是让他知道，我回来了，一直躲着他是没有用的。”

毛毛想一想，也对，元启真若矛头转向京都府，你区区一个太妙山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江大川索性让哈家人做了面大旗插在车队前，旗帜上绣着一个“川”字。

怒河一线处处设关，有军哨层层拦截；奇怪的是，车队前行无阻，老远的，军士看到江大川的车队早早就开关，放任他们进关。

毛毛笑着对江大川说道，“看来，怒河府知道不敢惹你了。”

这句话是玩笑话，事实上，江大川从南华寺出来，心底早已经憋着一口气，至于你安排人和珈南国的内卫接洽，老子也不想管，关键是，你和刘家庄的人沆瀣一气，这就有点下作了。

憋了一股子气，哪知道层层关卡放开，大摇大摆进关，还有十来里就要进入太妙山境内，江大川渐渐放下心来，说实话，过怒河府的几个军卡，他是紧绷着的，颇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想法。

官道由碎石夯成，可四马并行；原本他们是不能走官道的，不过，江大川有南雅给的御前司金牌，倒也无惧。

远远听到有古筝声传来，寂寥空阔，余音哀苦，似有思念之情、亦有悲悯之音；音到动情处，商声缓缓低沉，如诉如泣，跟着角声怒发，如挟着千军之怒，所到处摧阵破云，雁落惊鸿。

江大川听音留意，不知不觉为之心动。待车队转过一个拐角，便看到一个白色长袍、面露沧桑的老者，老者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个古筝，见江大川一行车马，手指停按，筝音骤停。

江大川见这老头逼格如此之高，连忙下车问询，“老丈精于音律、寄情于声，何其哀也。”

老头叹了一口气，看看江大川，突然笑道，“赵国武道如今人人以你为榜样，你亦专心武道、佳人作伴，自然笑傲江湖，为何能听得懂我的筝音？”

江大川默然，心想，音乐就是沟通人心的桥梁啊，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老头见江大川神情萧然，便道，“你年纪轻轻，本该傲视天下，如何这般的消沉？”

江大川斟酌了一下，说道，“江湖悲歌多，独身难逍遥。老丈，这是官道，前有怒河军营，后有太妙山，你怎么就在这居中弹筝，怕是以音等人吧。”

老头随意指着路边一块草地，从衣袖内取出一壶酒、两个酒碗笑道，“当然是在此专门等候你，一起喝一杯？”

江大川点点头，见老头的酒也就是军中普通烈酒，便从玉窍内摸出一坛泡了紫金蝎的酒来，笑着说，“老丈先以良音悦我耳，不才愿以佳酿悦君心。”说完便倒了两碗。

紫金蝎泡的酒又不同于冰蝎泡酒，刚拍开封口便有浓烈酒香飘出，倒出来似有文火附在酒碗之上，一口下去，猛烈刚劲，如火一线喉。老头大叫一声，“好酒！”

连喝了三碗，说道，“我听闻你自行酿酒，没想到这酒比军营中的好多了。这酒不应该在这里喝，应该在沙场上喝。军前三通鼓，烈酒杀春风。好酒！”老头竟然颇有豪气顿生之意。

江大川笑容可掬道，“刚才老丈说在这里等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老头再喝第四碗，抿了一小口，说道，“我查了你，从苍狗部突入十家人村开始查，发现你也就是去年方入武道，两年不到，先入武道、再上武师、后入宗师，小子你有福气，墨辙奉武的传承你究竟得了多少？”

又一个查我的，有必要么？

江大川诚恳道，“还请老丈指点。”

老头笑着说，“你可知我是谁？”

江大川摇摇头，却说道，“老丈筝音寂苦，似愁思百结，却余音铿锵， 如帅千军万马。这等大起大落之音，在下不敢妄自猜度。”

老头目光锐利，看着江大川说道，“我乃元启。”说完，元启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真灵二气不用，气势已经节节攀升，赫赫威严、不可逼视。

江大川豁然站起，毛毛依然握着短刀冲到身后。

元启？你就是元启？杀得齐国不敢东进、经营怒河一线二十余年，掌大司马，赵国的一代战神，元大将军？

江大川强压住内心的不安和惊疑，反倒坐下来，平静地问道，“元将军为何在这等在下？”

元启点点头，“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不愧为虎煞。”

这就传出来了？也太快了，大武和尚你是给我取了个啥鬼名字。

“躲是躲不掉的。不瞒元大将军，在下自云山关后，入武道，自北而南，一路颇受将军眷顾，心底也对将军心慕已久。”毛毛心想，说得好客气，还眷顾、还心慕，恨不得捅死对方吧。

元启淡然一笑，“苍狗部、龙门关、京都、须弥幻境、刘家庄，包括滑州御前司，确实都有我的布局，只不过并非针对的是你，只不过你的每一步都超出了我的预期，也不算打乱我的节奏，算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江大川问道，“原来，你和太子真的已经结党、更和齐国想通？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你在赵人心目中的形象，你更应该知道你代表了什么，我无法想象，如果你戈矛东向，赵**民如何应对。”

元启看着他，久久不发一言，突然问道，“你猜我今年多大？”

江大川看来看去，这老头，问这个干啥，老子哪有心思跟你序齿？

元启叹息道，“我今年43岁。”

江大川震惊，元启面容沧桑如耋耄老者，居然才四十出头这个年纪，这是壮年啊，怎么会如此？

元启道，“二十六年前，我十七岁，齐国五路伐赵，赵王江无恒先令我领一路破敌，后把军权托付与我。怒河一战，死者枕藉、血流漂杵，沂水为之赤。二十多年了，齐赵再无一场像样的大战，你来自云山关，宁王江枚献扼守北境多年，与苍狗部屡战，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

他继续道，“和太子结党、叛投敌国？我元启被封大将军、大司马，在赵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两，何至于此？太子，只不过是一个稚嫩小儿，我与他结党？二十多年，我元氏一门死于齐赵之战者十五岁以上男子七十余人，我与齐王勾结？”

江大川愕然，你说的都对，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么大的事你犯得着和我商议？对我说是几个意思？

江大川问道，“元大将军既然如此，为何处处设局？”

元启看着他笑道，“设局？怎么，你认为刘家庄这样的龌龊的行为，需要我安排？我如若要灭你太妙山，需要借口？你是癣疥之疾，兵锋所指，任你太妙山铜墙铁壁，一日可破。”

江大川神色不变，问道，“那元大将军为何今日在此等在下，我不明白大将军位高权重之人，为何对我如此青睐？”

元启笑道，“我等你，不因为别的，因为你有了墨辙奉武的传承，我亦想知道你得传承有多少，你的武道之心何为。”

江大川默然，他不知道怎么跟元启说，这两年他一直觉得元启是他潜在的敌人、对手、暗黑势力，哪知道，元启自己把自己折腾得跟小老头似的，如今也告诉他，那些布局他不屑为之。

江大川问道，“苍狗部，独孤圣和樊公公联手袭杀国师南雅一事，不知道元大将军知否知晓。”

元启疲惫地起身说道，“竖子不足与谋。所以我说太子江枚常是一个稚儿，仅此而已。江大川，观天下要有天下之心，莫要被这些蝇营狗苟所遮蔽。”

哦，不是你想要我女朋友的命啊，那就是太子了。

江大川站起来问道，“元大将军，仅仅因为我有了墨辙奉武的传承，你才会对我讲这些？”

元启抬头，看向远远的怒河一线三大军营，“日前，抱玉宫月婵宫主与我商谈，她说我气血亏损太重，活不过明天冬至。如此，我便只剩下一年时间，一年，能做什么呢？元家子孙纨绔，赵王朝内不稳，一旦我身故，赵国必将大乱。月婵宫主向我推荐了你，说你可以有挽天倾的能力，对你赞口不绝，可观之后效。”

江大川顿时失语，这是几个意思，老子虽然得了武道传承，但也不过是宗师境下品，你这怎么还有临终托孤之意？

元启说道，“武道当有平天下之心，江大川，如果你此时乃圣师境上品之人，一人可破我一军；既如此，天下何愁不安？当今各国，圣师境、天师境、哪怕是菩萨境，各自护国，却不知天下大乱就是这些人引起的，你即得墨辙奉武传承，当勉力行之。”

又道，“这一方界，尽为棋子，争夺如此，天下崩乱，你当有武道雄心、盛世雄心，我当观你日后行事。”元启挥挥衣袖，既然就这么走了。

江大川看着他佝偻的身形，跟做梦一样，听听音乐、喝喝小酒、吹吹牛逼，这就完了？

他似懂非懂，月婵宫主这个老娘们这么看重我？清散真人这么快就到了京都？把我的情况跟她师父说了？

但，元启这番和他交流，却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警觉，似乎自己对武道之途有了惊慌之感，自己是不是止步不前了，或者是，有了懈怠之心，似乎有更大的危机就在眼前，自己看不清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这种判断，来源于今日和元启一见。

江大川理了理思路，看来，太妙山是会安安稳稳的。江大川从大通经华境喊出伊伊、安安、豫兮三人，太妙山已在眼前，众人欢喜。

已经有哈家的提前通传回去，太妙山山道前，豫且、陶七指带着何六娘、瘸子、岳彩云等诸人早就在山下等着。

何六娘看着江大川似乎个头又高了点，人又壮实了一点，眼睛里尽是温柔；众女子叽叽喳喳，各序别后日常；团团老远跳进何六娘怀里，过了一会，又跳在熊大身上乱窜，熊大愁眉苦脸。

豫兮喜滋滋地拜见父亲，豫止高兴得合不拢嘴，闺女一年时间体如寒冰，本以为是必死，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好了，这可是他当世唯一的亲人了。

众人上山，陶七指头一件要做的就是把江大川拖到他的实验室，进门去，江大川大为震惊。

陶七指研制的火药烈性程度固然比不上前世的炸药，但在他带领下，一帮学子竟然也制造出“铁棘弹”，江大川问是怎么造出来的，陶七指笑呵呵地搓着他多出来的两个手指说到，

“老子也不蠢，你走后，我去了一趟霹雳堂设在赵国的分舵，偷了一些他的霹雳弹过来，和我们的火药配合研制，不断的配比、勾兑，眼下咱们的铁棘弹可比霹雳堂的要凶猛多了。”

江大川见一个铁棘弹有后世两个手雷那么大，由无数碎铁片包裹，弹后有一个手柄，手柄内有一个火信用来点火，点燃一个，远远扔出后，轰然一声，波及竟然有三丈多远。

了不起，江大川大为高兴，这是他一直想要的核心武器，虽然元启对他不设防，但他坚定地认为肯定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