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47章 曹县

第47章 曹县

固关城头的红夷大炮都已经身管发热，怎么浇醋温度都降不下来，甚至有两门炸了膛。但是在这样猛烈的炮击下，总算是没让闯曹联军追进城来。

清军在固关城下丢了大约四千条性命，闯曹联军的阵亡人数则不足两千。赖慕布在撤退入城时堕后，为曹营鸟铳手射杀。虽然赖慕布的人头远不如岳讬、阿达礼有价值，但这是首次击杀了一个努尔哈赤的儿子，还是让曹营军心鼓舞。

阿济格倒没太在意这个，努尔哈赤的儿子多，死了个庶出兄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在意的是，镶白旗嫡系在这一战中损失惨重，本来多尔衮的佐领被硕塞分去组建镶黑旗后，镶白旗的实力就削了一半，这下吃了这个大败仗，就更惨了，在目前财政困难的大环境下，说不定还会削镶白旗的甲兵名额。

当一个政权没办法提供足够的军功赏赐和战利品的时候，将领的注意力必然转向蝇营狗苟，这是没办法的事，何况是阿济格这种在那个清军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时空都不忘了蝇营狗苟的人。

出城的两万清军折了四千，五分之一的人一下子没了，撤回来的人还有不少带伤，好些部队建制都被打残了。虽然凭着之前纪律约束的惯性，让这些残兵败将各回营房了，但阿济格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出击的能力，只能死守固关、苇泽关等隘口，一味挨打。

这年头，什么天险也指望不上。人家拿红夷大炮慢慢轰，能削弱城头的防御工事，论挖掘、爆破，流贼中有大量矿工（现在皇上都是矿工了），只有比清军更厉害。好在清军还有组织小部队短促突击的能力，打得好的话，守几个月应该还是可以的，可是有几个月的时间，曹营的十二路偏师会把直隶搅成什么样子？

固关外，罗汝才与田见秀把酒言欢。

“玉峰，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刚一重逢，就是这样的大喜事，可喜可贺，来，我敬你一杯。”罗汝才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田见秀连忙逊谢，虽然当年在豫北并肩作战的时候，大家肩挨着肩、背靠着背，是有兄弟情分的，但如今这是和自己主君平起平坐的人物，哪里能让他敬酒。

曹营的宴会和闯营颇不相同，李自成的思维多少还停留在“天下最好吃的是红焖羊肉”的阶段，宴会以喝酒吃肉为主，而且至今闯军将领聚餐的时候还是大量吃面食的。倒不是说皇上的宴会就不能有面食，满汉全席里也有肉沫烧饼、龙须面、金丝烧卖之类的东西，但不管是明朝的皇帝还是清朝的皇帝，肯定都不会把大饼卷油条往饱了吃，但这事李自成就能干。

而曹营这边，面食都得做成如意卷、佛手酥才好端上来，或者是作为搭配肉食的荷叶饼。至于其他的菜，囿于曹营的地盘所限，多为山珍而少有海味，精巧细致，价值不菲。唯独没有牛肉，私杀耕牛在曹营治下依然是大罪，罗汝才什么美味佳肴都可以吃，但是这牛肉还是不能带头吃的。

据说这顿饭的主厨还是特意从扬州请来的特级厨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评级了，不知道他菜里有没有闪光弹。虽然是在打仗，但歌舞奏乐的班子带得齐备，特意定制的巨型大帐里就如同宫殿一般。

你要说曹操忘了本了，也谈不上。科举重穷秀才，土地政策重小农，给工匠、矿工留活路，免除小商贩的苛捐杂税，平抑物价，这些事他都干，大头兵的军饷更是从不拖欠，比起大明最近几代皇上，那强得绝不只是一星半点。春荒没饿死太多人，寒冬也没冻死太多人，矿难没死太多人，官府也没害死几个人。比起传说中的三代之治不知道谁更高明，但是比起崇祯来那肯定是甩十八条街。

可你要说曹操没忘本，这消费，这排场，也快不亚于他的大帅府的上一任主人了。

田见秀的节俭，可称当世之冠，罗汝才这种暴发户做派，他哪里看得惯。李自成的消费水平，在田见秀看来还算正常，至于其他闯军将领，在田见秀看来大部分都算奢侈浪费的，包括王瑾。

田见秀反对的倒不是王瑾在生活享受上多么奢侈，在广州吃海鲜才能花几个钱。王瑾那公款办私事往嘉定遗民田见秀也是支持的，毕竟能多活几个百姓。王瑾真正花钱多的地方是他弄了太多的书，而且其中大部分在田见秀看来都并非急务。要是大约翰有新著作了，田见秀当然支持砸锅卖铁也要弄个中文版，但是王瑾还搞了一大堆怎么也看不出如何促进技术进步的书籍，田见秀可就不支持了。

不过现在他是客人，没有做客人的批评主人奢侈浪费的道理，当下宾主尽欢。田见秀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想对罗汝才说，但是罗汝才绝口不提公事，他也只能暂且按捺。

阿济格想得没错，李自成和罗汝才现在的举动都不合理。李自成派出大量部队深入北方，补给要仰赖曹营和包营提供，是十分危险的。罗汝才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十二万人差不多是他的全部主力了，也就是说，河南差不多是不设防的状态。

最方便的就是纳敏夫，出潼关，奔洛阳，直接就掏了罗汝才的老巢；张献忠在淮北、归德有大批明朝降军屯垦，要西进河南也并不困难；李自成当然更有这个实力，河南的很多地方文武官员原本就是闯军的成员，李自成如果要在此时拿下河南，那是再容易不过。罗汝才这般倾巢而出攻打清朝，他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固关开战的同时，兖州的拜音图等人也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大将军，曹县发现敌踪，看旗号，似乎是闯贼，李闯本人应该也在军中。全军人数大约三四万。”

刚刚官拜平东大将军的拜音图和其他五位都统面面相觑，曹县？闯军？这都哪跟哪啊？曹县西南边是河南归德府的考城县，由张献忠的部将唐通驻守，再往西河南开封府的仪封县，是罗汝才的地盘，难道李自成本人竟然能穿越西曹二营的地盘长达千里，奔袭曹县吗？

闯贼一共就五个营，其中一个已经去了晋北，李自成这边再来四万人，那就是两个营，只剩两个营看家，他不怕其他三大反王对付他？不怕张献忠和罗汝才联手，甚至和清军联手，把他亲自带领的这两个营吃掉？

但事情就是这样离谱，的确是李自成本人，率领四万闯军出现在了曹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