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方 第七章、初至大上海

第七章、初至大上海

黑压压的货运火车终于开到了上海站，车一停，夜初和星儿立刻顺着栏杆下跳了火车。

“你们什么人？”忽然，站台一名安保员大喊。

“快跑。”星儿拉着夜初就顺着铁路逃跑，安保员见那二人已经逃远了，也懒得再追，在那个时代坐顺风车的很多，常年在车站工作的人已经见得太多了，能抓就抓，抓不到也就算了。

夜初和星儿跑了许久，见没有人追来，便停下歇了一口气，夜初虽是初来乍到，但在经历过食人村、军阀事件后早已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二人走到铁路旁的一条小河边洗了洗脸，经过这些日子的大逃亡，两人早已灰头土脸，都快看不清模样了。

夜初洗完后顺带喝了口河里的水，可刚一入口便吐了出来，“这什么水啊，一股子怪味儿。”

星儿道“你以为大城市附近的水都和山里一样清醇可口啊，这水已经算不错了，这些年上海发展迅速，国内国外，都吸引了不少有钱人来投资建厂，可这废水呢又都是随便乱排，时间久了也就这样了，这里还好，到了城里更难喝，不过要是住的久，也就没啥感觉了，以后你就明白了。”

这水虽然难喝但还算清澈，星儿用水好好地洗了洗脸和头发，夜初朝星儿看去，顿时傻眼了，洗干净后的星儿秀发飘飘，雪白的肌肤如同莲花般圣洁，夜初本以为刘英已经是最漂亮的了，却不曾想眼前的星儿竟更胜十倍，星儿觉察到了夜初异样的目光，便轻抚青丝温柔的说道“我美吗？”

夜初不自主地点了点头，涨红了脸，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佳人，星儿靠过去一只秀手轻抚他的脸颊，夜初回过神来，连连后退，竟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星儿见状连连大笑，“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好色，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戴帽子装男人了，傻小子”……

两人个终于来到了闻名已久的上海，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潮汹涌，这里的黄包车、洋汽车、有轨电车，还有各种花式电灯，这都是夜初从未见过的，就连星儿看到这些也不禁说道“几年不见，这上海变化可真大。”

夜初问道“几年？你几年前来过。”

“走天下的人哪里没去过，怎么样，感觉自己是不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梦中的城市。”

“比我梦中的还好，难怪都说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地方，我算是见识到了。”眼前的一切让夜初目不暇接，不仅是各种建筑、生活工具，还有那露出半条腿的各色旗袍，远在大山长大，哪里理解这样的穿着，想不到这里的女人会穿的这么暴露，此刻他明白了，这是一个他需要重新认识的国度。

“发什么愣。”星儿在背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魂都快没了，小心被人当成流氓送进警察局。”

夜初无奈道“我只是觉得他们穿的奇怪，又没干什么？”

“还想干什么。”星儿提起夜初的衣领，道“听着，以后你的眼里不准再看别的女人，哪怕一眼。”星儿松手后又道“你不是要去找那个什么厂来着吗？”

“对啊，金氏纺织厂，咱们得赶紧去问路。”

两人初来上海不知道路线，每过一个路口都只能靠问，这样自然耽搁许多时间，等找到厂门口时，远处的天空已经染成了红色，夕阳露出了红晕，夜初对门卫道“兄弟，我们听说金氏纺织厂在招工，是这里吗？”

年轻门卫道“是这儿，恭喜你，成功到达目的地。”

夜初正高兴时，那门卫又道“可惜啊，你们也来晚了，半个月前就招齐了。”

“啊，招齐了，呃……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是走了好远的路才来到这儿的，能不能破例多招两个。”

“当然能，你去拜我们老板当干爹，到时候我就放你们进去。”

星儿在一旁见那门卫不可一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吼道“你拽什么拽，一条看门狗，不招就不招，我还不稀罕。”星儿拉着夜初就离开。

夜初本来就是奔着纺织厂来的，可这下计划泡汤了，眼前路忽然变得茫然，而他们的钱也在之前全都被当兵的收刮去了，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这时夜初想到他的表哥陈天在上海，陈天也是来应聘的，就是不知道进去没，无计可施之下，二人又厚着脸走回厂门口，门卫道“呦，刚刚不是挺横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星儿插着手不愿意搭理，只有夜初忍着气去打听，“大哥，刚刚是一场误会，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天的人，他也是外地来的，应该是上个月到的。”

门卫道“厂里那么多人，我哪记得，姓陈的少说也有好几十号，去去去，别再来烦我。”

门卫的话又断了二人的希望，夜幕降临，两个人沿着河岸迷茫地行走，不仅没钱，还没吃的，他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之前还得时不时地逃跑，身上早就没力气了，两人都无力的地倒在了河边的草坪上。

夜初眯着眼睛道“看来梦里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刚来上海就饿死，真是好笑。”

“不会饿死的，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了。”说着，星儿便站起了身，夜初拉着她的手说“别去偷，别去。”

星儿骂道“你傻吗，宁可饿死也不偷，你想死，我可不想死，放开我。”

夜初松开了手，道“那随便你吧，我不能阻止你，但我可以选着不吃。”

星儿捡起一把草朝着夜初扔过去，骂道“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老实的人。”

就在此时，一股香气飘了过来，夜初道“是幻觉吗？好香。”

“呵，我也产生幻觉了”，回过神，星儿喜道“不对，是真的，吃的香味儿。”

两人像小狗嗅东西般顺着味道来到一处小摊，这是一个卖面条混沌的，老板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摊位旁摆了三张桌子，却都坐满了人，来吃的都是些穿着普通的人，他们吃的很普通，却也吃的很香，夜初和星儿没有钱，两人靠在远处的大树下口水潺潺的看着，本想望梅止渴，结果却越看越难受，等了三个多小时，摊位上再也没有了客人，星儿拉着夜初上前道“老板，我们帮你收拾东西，再帮你把东西运回家，能不能就给我们吃点东西，我们已经饿了很久了。”

老板细细打量了二人，见这二人像是着了难，便说道“我这儿也没什么好帮忙的，但是，吃的倒是还剩下一点，坐下吧。”

两人像是遇到了救星，连连感谢，老板见剩下的面条很少了，便又给他们加了剩下的混沌，当馄饨面上桌的那一刻，两人兴奋不已，也顾不得烫，便开始狼吞虎咽，可夜初刚吃了两口，看见星儿那饥肠辘辘的样子，便又将自己碗里的混沌和面条夹到了星儿碗里，这一刻，星儿仿佛没那么饿了，问道“你给我了，你吃什么？”

夜初笑着回答“我不喜欢吃这些，倒是这汤挺好喝的。”

星儿看着那晚只剩下烫的碗，眼眶不禁润红，老板在一旁笑道“小姑娘，这小伙子是怕你吃不饱，你就别辜负他一片心意了，吃吧，你眼光不错。”

老板又道“小伙子，好样的，会体贴人，汤这锅里有的是，自个儿来加，管你喝到饱，还有猪油，照样可以填肚子。”

“谢谢老板。”夜初一口喝完碗里的汤连忙又去加，老板也是毫不吝啬，舀了一大瓢猪油到他的碗里，并说道“你媳妇挺漂亮的，挺有福气的啊。”

两人现在只顾吃，没顾得上回答，但两人却都没有解释，只是笑呵呵地吃东西，夜初一连喝了三大碗，当他喝第四碗时，他望了望四周，道“老板，我看了下这附近，你这里挺偏的，按理说不适合做生意啊，可我看你这生意怎么还那么好。”

老板道“你注意到啦，我这里虽然偏，但不用交租子和保护费，而且我的价格比外面的要低一些，关键是我这里的味道好，来这儿吃的大多是老主顾，虽说每一碗挣的要少些，卖出去的份数也比不上街上面馆，可算一下成本，其实最后赚的也差不了多少。”

“赚的多，但是成本大，赚的少，但成本少，但最后的利润却相近，是个意思吗？”夜初问道。

“是也不是，就好比我这儿，这天晴还好一点，可一遇到刮风下雨就不行了，有谁会冒着雨来这儿吃？说到底还是那些正式的面馆赚的多，只是我也老了，没法子去折腾了，赚点小钱够过日子就行了。”

夜初喝完汤后出于感谢主动去帮老板收拾东西，星儿吃完后，也上前帮忙，老板见这两人还挺实在，便问道“你们两口子现在住哪儿。”

星儿道“我们刚到上海，还没寻到住处，老大爷，我们可以帮你工作，能收留我们一晚吗？”

“这……”老板有点犹豫，但看着两个年轻人有点可怜，又挺投缘，便答应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夜初二人对老板坦白了他和星儿的关系，而老板也说出了自己的情况，老板叫张水德，大伙儿都叫他老张，老张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早年间参过军，退下来后到上海开饭店生意，结果把钱都赔光了，十二年前妻子嫌他穷，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便再也没见过面，如今他是一个人生活，他的房子在上海的一个普通弄堂里，房子有两层楼，但是很旧，看着也有二三十年的光景了，家里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放放杂货，当年他生意失败，所有的家当都败光了，唯独这个带有家人记忆的地方一直舍不得卖，只是他一直住在楼下，楼上的两个亭子间都积满了灰尘，平时上楼也只是去那个露天阳台晒晒衣服。

对于夜初和星儿来说能有个地方歇脚不至于流落街头就已经是幸运了，哪还敢奢求太多，老张道“背井离乡来这大上海混不容易啊，我这上面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在找到住处前就先住下。”

夜初二人仿佛遇到了活菩萨，感激涕零，当晚，他们三人就把楼上给收拾了一下，虽说有些破旧，但屋顶完好，窗户视野也好，而且还免费，这对许多外来人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