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义传 第八十七回 汪恭人智御梁山 李君一围袭鄄城

第八十七回 汪恭人智御梁山 李君一围袭鄄城

《乌夜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话说当时李君一等人归来，许亨命小喽啰献上一物，李君一抬眼看去，原是一张图纸，取来一看，却是郓城全县案图，李君一道：“此乃县城机要，怎的会在此处？”许亨道：“自上回打退那贺太平，郓城百姓虽是得我梁山救济，终不是长久之计。那县中有一尊长，名唤靳琮，领着城内一帮难民将此县图献与山寨，希图山寨从此接管郓城，庇佑一方百姓。”李君一接过那图纸卷好却是一阵摇头，许亨道：“哥哥，山寨四处救济这些百姓终不是长久之计，昔日公明哥哥何尝不是如此所为。”李君一将那案图放于供桌之上，长声叹息道：”普天之下，谁非王土，谁非王臣。“许亨道：“天下社稷，民贵君轻，上皇昏庸，六部无能，贪饕守阍，四海环敌。”见李君一默不作声，许亨又道：“君一哥哥——！”话未说完，却是听得一人哭腔，“哥哥！”两人回头看时，是有一人腾云驾雾飞也似的撞入忠义堂上，二人看时，正是那邱仁杰。李君一道：“兄弟不是随雷羽兄弟去征讨高平山了？”只见邱仁杰遍体鳞伤，奋力喘道：“哥哥休要多言，雷羽兄弟在高平山已是败了两场，急令我回寨来求援，既是哥哥已返还，当速与我去往高平山。”李君一道：“伐猴山归来后儿郎们已是劳苦不堪，随兄弟此去只可领先前随许亨兄弟驻山寨的可行。”邱仁杰道：“哥哥说的在理。”李君一又叮嘱黄竺道：“若是继忠哥哥这些兄弟修整好了，便留镇山寨，静待我信。”黄竺道：“兄弟慢行。”李君一便点许亨、乔向元、袁慰庭、李充、罗海、钟离双六员好汉并着一万精壮小喽啰随邱仁杰一同赶奔高平山。

八位好汉一齐辞了山寨，带领好人马，星夜飞奔，邱仁杰引路。不日便是到了高平山前一处连峰，地势极好，名唤平襄山。众好汉一齐上山，山上营中小喽啰报知，雷羽带着众小喽啰出寨来迎。李君一见这寨中都是白绫白帷，几员好汉并着全小喽啰都挂着孝服，连忙惊问，雷羽披麻戴孝，泣道：“皆是雷羽无能，戴冲兄弟归天了！”李君一听了，大哭一声，蓦然倒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众好汉连忙来救，扶起李君一，半晌方才苏醒，李君一跌跌撞撞，径直撞入灵堂，见着戴冲灵位，那戴冲的尸身已用香木刻了棺材，盛殓好了。李君一看着戴冲那具焦黑尸身，止不住的嚎啕大哭，众好汉也是齐声落泪。雷羽悲鸣道：“众位兄弟，戴冲兄弟之死皆是雷羽之故，今番便让雷羽一命偿了！”说罢，雷羽抽出挂刀，便对众好汉道：“众位哥哥，雷羽在此谢罪了！”那刀直往自家脖颈上砍。沙念冕隔得紧俏，连忙抬手来抓，侥幸把着雷羽两手，拽下那刀。连声悲道：“此非军师之错!”雷羽那肯住手，执意要砍，却是无奈气力胜不过沙念冕，却听李君一一声喝道：“好了！”众人皆惊，沙念冕趁机把雷羽手中那刀夺下。

李君一回转身来，两眼泪浸，缓缓道：“我等既已失了戴冲兄弟，不可再失一手足了。”把雷羽安抚一番，算了事了。李君一捻起一炷香，走至戴冲灵前插好，长声叹息道：”我梁山大业未成，兄弟却是先走一步，他日兄弟毅魄归来日，君一必将灵旗天际看。“众人皆是落泪，又哭了一场，李君一抹净泪眼，叫喊升帐，众好汉落座。李君一开言问雷羽道：”戴冲兄弟是怎的归天了？“雷羽低声道：“这几日下来本是各有胜负，仁杰兄弟被那陈念义法术击伤，那我料想恩师当是返还梁山了，便叫他返还梁山求援，不料昨日我率众兄弟重构山下隧辽寨防御时，那曹州知府淳无用率领八千人马，来攻我东南一角。”李君一道：“那淳无用我听得过其恶名，并不善弓马。”雷羽道：“我也曾听得这淳无用名号，便想让沙念冕、李明凯二位哥哥带兵去截。”沙念冕接道：“谁料我们二人带兵刚至。那彪兵马便掉转马头杀向东北，直扑平襄山，我们二人猝不及防。幸赖山上殿阮二位大哥带兵在山下首山庙那拦住官兵。”李明凯道：“天又不巧，那几日连日下大雨，我们几路人马左右顾不及，皆被杀败了。”李君一听了点点头，缓缓道：“此乃司马仲达诡道兵法也，几位兄弟虽是败了，却也无须苛责，只是戴冲兄弟怎的会？”雷羽道：“那战之后，我为防上回之变，就让儿郎们重塑了首山、隧辽、柳城三寨，谁料那汪恭人、徐青娘、贾夫人三个散仙兵分三路，各领成武、曹州、鄄城三处县府的兵马各一万，那些官兵每人身边只带尺余长的炮筒，内藏机括药物，当时在营汛傍施放起来，像煞烽火。故意淆乱我的号令，暂夺去了柳城寨，后我用计夺回，谁料却是中了那年陈希真打兖州飞虎寨时的计策，那整个柳城寨都被尽数炸成一滩齑粉。”李君一道：“儿郎们伤亡如何？”雷羽道：“柳城寨大败，儿郎们折损了有五千之多，戴冲兄弟是为了护我等逃出寨中，自己一人断后，作法生生拦着那卷火气，我等方才得以逃出生天。”话音未落，雷羽又是止不住的低声啼哭起来。

袁慰庭听罢大怒，厉声叫道：“君一哥哥，俺们都不要啰噪了，现在便点起儿郎，就去厮併这伙散仙。我倒要看看她们几个贱人何能折了俺戴冲兄弟！”殿清让、李明凯几人也是起坐要去。孔仲连忙劝道：“几位哥哥莫急，眼下首山、隧辽、柳城三个寨子都是被官兵夺下了，我等便是此刻发兵，一时却也夺不回来，自古兵法云，急兵者，功不半劳。”许亨也道：“眼下天色已晚，不易行军，那汪恭人、徐青娘、贾夫人所占寨子，并着高平山可谓铜墙铁壁，且君一哥哥既来支援我等了，便且听君一哥哥号令再说。”复泊良也是上来劝道：“诸位哥哥鞍马劳顿，且请少歇，旦日再说。”李君一便叫众好汉宰马作宴，缅怀戴冲，众好汉齐出帐去。李君一却是一人处在帐中烛火月明，独自沉思。思虑未得果，那营帐篷帘却被撩起，一人缓步走了进来，李君一抬眼看去，原是雷羽进来。

李君一道：“徒儿怎的不去宴饮？”雷羽道：“折了戴冲兄弟，雷羽心中实乃有愧。”李君一摇扇叹道：“知戴冲兄弟殒命，我也心中如在泣血，只是故人已去，若要不负戴冲兄弟舍命护你返还，怎可一刀了之，当要报仇雪恨，以告梁山兄弟在天之灵。”雷羽点头道：“徒儿知老师之意了。”李君一道：“徒儿你此番对这汪、徐、贾三位散仙，斗法应是靠那高平山的陈念义，只是官兵之中可有猛将在？”雷羽点头道：“那三个散仙先前所引五军不过跳梁之辈，难堪大用。只是此番这三人各请成武、曹州、鄄城三处兵马，也是各调三处几位名将，着实难缠，那成武县所派乃是成武县县令孟度的亲信魏栆得与大将祝长明。曹州府所点乃是两位兵马都监程文番、李鏓。鄄城县所点乃是县尉徐经奕，步兵都头胡大擎。共是六员大将。”李君一点点头，道：“这六人武艺你可知晓？”雷羽道：“这六人皆是那汪恭人、贾夫人亲眼所检，武艺都是不弱。”李君一又道：“三处营寨，你可记其内部构造，三位散仙又是守卫何处。”雷羽道：“此番着实难战，此三女子皆是智谋在胸，难寻破口，眼下汪恭人、徐经奕，胡大擎三人守隧辽寨、徐青娘、程文番、李鏓三人守首山寨、贾夫人、魏栆得、祝长明三人守柳城寨。”李君一听完，已是在胸中谋划，又道：“这六人武艺即是高强，可其忠心如何，是否可引离间之法？”雷羽连连摇头，道：“绝无可能，此六人皆是那府县亲信同党，无比忠耿。金帛美诱，皆无大用。”李君一听罢，暗自窃喜，摇扇道：“我有计策了。”雷羽道：“恩师想到何计策了？”李君一道：“还不到时候，只是那陈念义返还高平山否？”雷羽道：“上回仁杰兄弟同他斗法，仁杰兄弟虽是中伤，却也将那陈念义道行折损三分，上回大战后，已被兵马护送返还高平山了。”李君一道：“那高平山可有兵马驻防？”雷羽道：“是那左迁来这巨野县的前八十万禁军教头徐抚佥。”李君一听罢，见夜色已深，众好汉宴饮已散，恨不得即刻天就明亮，三军吃饱酒饭，众好汉都是气忿忿的去歇息了。李君一便也叫雷羽自去歇息，自家又于帐中沉思。

一早起来，众好汉吃些饮食，各个摩拳擦掌，李君一开始分兵将令，点复泊良、武藏二人领四千人马佯攻首山寨，李明凯、沙念冕二人领四千人马佯攻隧辽寨、殿清让、阮武二人领四千人马佯攻柳城寨。李君一严令沙念冕、李明凯道：“二位兄弟此去攻伐隧辽寨既不可胜，亦不可败。待到许亨兄弟来时，方再攻寨。”众人不明就里，只得照此来行。李君一又叫来罗海，对其耳语一番，再点雷羽一人全全负责三路大军粮草，又命许亨领袁慰庭、钟离双二人领三千人马，静待李君一号令。又点李充领三千人马暂且先围住高平山，若是官兵下山来攻，则与其交锋，若是不战，则围而不攻，只需封堵高平山粮道即可。李君一又在小喽啰中寻了百十个成武县人，火速赶往成武县去。安排已毕，众好汉为复血仇，皆是亢奋不已，马不停蹄分兵去了。

只说那汪恭人领徐经奕，胡大擎两员大将在隧辽寨中驻守，因汪恭人每日督导，故而寨中严如风华，这日忽见一彪梁山人马又来攻寨，汪恭人笑道：“贼寇死性不改。”便令军士纷纷登寨备守，复泊良、武藏领兵奋勇攻杀，汪恭人看这战事焦灼，却是看出一死端倪，道：“怪矣，此番这贼寇气势正凶，是他之优也，若是不乘胜来袭，到时兵气若溃，则为作茧自缚矣。”谁料却听得那徐经奕一声令下，“全军听我号令，撤兵回救鄄城县去。”汪恭人既惊且怒，厉声喝道：“你们没看贼寇来此攻寨不成，擅离职守，该当何罪！”却听胡大擎哈哈大笑道：“你个妇道人家休要拿着个鸡毛，便来我跟前当令箭使。俺胡大擎吃的是这鲁县令的饭，领的是鲁县令给的俸禄，关你何事？休说在此听你号令，实话告你，若非看那淳知府、鲁县令的面份上，老爷何来听你这泼妇发话。”那胡大擎说完这番话，丢下一千老弱人马留于寨中供汪恭人调遣，便和徐经奕领着人马大摇大摆杀回鄄城去了。

看官，你若问这俩人回鄄城去做何事？原来这鄄城县县令名唤鲁昧谿，他老子便是那年在青州与云天彪阿党比周的知府鲁绍和。自从他老子鲁绍和在青州被梁山好汉征伐战败自杀后，因得朝廷恤荫，来此做得显宦，一路升迁，直任鄄城县县令。不料到任不上半载，朝廷便派来总管寇谛愁合治鄄城，说来也奇，这寇谛愁便是那年在青州府的总管寇见喜的儿子。也是因得朝廷恤荫，一路升迁，现从江苏金湖镇调来。鲁昧谿见这寇谛愁为人刚正不阿，整肃县风，素得全县百姓之慕。鲁昧谿便心生忧虑，暗想道：“我那老子不过是个败军知府，死了也不过替我谋来了这芥菜小官，眼下这总管恩威并施，百姓都爱，日后我怎可节制他？”因此常常愁虑。打那日雷羽领兵来战高平山时，寇谛愁深恐梁山大军会来攻袭鄄城县，便请鲁昧谿赶紧备御。鲁昧谿一听，深恐寇谛愁会仗此愈发做大，因此始终不允，武备亦是日益废弛，寇谛愁仰天叹道：“今番我命要丧于此地了，只愿那水泊梁山真如传言所说，不会伤这城中百姓。”便又去求鲁昧谿调回徐经奕，胡大擎两位大将回防，鲁昧谿见这形势危急，也是有所虑愁，又不愿为这寇谛愁所命，便不紧不慢的写了封加急信，命人送往隧辽寨去。

只说当时李君一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许亨那一众好汉便奉李君一号令出兵，直扑鄄城县。四员好汉当时领兵直逼城下。寇谛愁听报咬牙道：“来了！”寇谛愁召来守城众兵士，取出自家全部家财，分发与这一千守城将士，正色道：“众位兄弟，我等在此保家卫国，眼下梁山人马兵临城下，无论其是为大义是非？敌袭来此，我等亦当殉国了！”众军士皆齐声吼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赴汤蹈火！”寇谛愁听罢，正戴头盔，身披铁甲，手持一把萱花板斧，翻身上马，领着守城兵士，杀出城来。许亨早已领着大军杀至城前。两军相遇，寇谛愁大吼道：“鄄城县守将寇谛愁在此！”众好汉大惊，不待回言，寇谛愁领着这一千守城将士，不由分说，猛扑而来，许亨本想劝降，谁料这一千人只是视死如归，无可奈何。可叹寇谛愁这一千守城军士，尽皆战死城下，血染河山。鲁昧谿听报大惊，眼见大势已去，便也学他老子那般，摘下自家头上乌纱帽，又脱下自家一身官服，颤颤巍巍向着东京叩头道：“臣今日也领命了。”说罢连忙换上一身破衣，叫来一辆马车，卷上自家几箱家私，并着两个娇妻美妾，打后门飞出城去了。有诗为证：

清流龙子甘屈膝，竟得蝎尾独悲伤。

去矣鄄城家国事，雄哉谁人真忠良。

何物昧谿心如簧，靖康宋帝手牵羊。

谛愁捐身慰父祖，搔首惊天泣穹苍。

纷纷宋土祠武穆，香火自分寇锦梁。

凛凛豪气犹如在，谁云大宋风骨亡。

当下鄄城县被四员好汉攻下，许亨连忙传令约束三军道：“休得残害百姓，违令者斩立决！”又见这寇谛愁如此忠良，叹息道：“此才乃真义士也！”便令小喽啰在县中为寇谛愁这一千壮士安葬立碑，谁料安抚刚毕，却见这徐经奕，胡大擎二人已是带兵返还，二人眼见这鄄城县上已是改旗易帜，换了水泊梁山旗号，皆是大惊，当即大喝道：“鄄城大将在此，贼寇快还城来！”众好汉大惊，毕竟这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好汉：

戴冲

折了一员官将：

寇谛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