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义传 第七十六回 蠹虤夜夺坎离谷 许亨智败贺太平

第七十六回 蠹虤夜夺坎离谷 许亨智败贺太平

诗曰：

玉人别后阻关山，心碎黄昏独倚栏。

柏柿曾看鞭橘荔，杉羊反悟宝靰鞍。

油干盏里心还在，炭热炉中骨自寒。

何日神仙偏爱我，红消春色出熬垣。

话说当时贺太平一众人马渡河，只听得一声巨响，一名兵士已是被拖入水中。原来是瘦脸虎钟离双领人沿上游渡船顺流而下杀来。只看霎时之间，箭如雨下，无数官兵只成水上箭垛。贺太平连人带马皆是大惊，猛然一下栽落水中。陈奂连忙跳入水中抓起贺太平，往岸上去游，众将也急忙催督人马，快快过河。到得岸上，火速退入郓城之中坚守。钟离双见官兵已是逃走，便叫小喽啰将水中丢弃的辎重尽数沿河道运回水泊。

当时贺太平大军尽数退入郓城之中，三军未得胜果，便先折了一员大将，众将皆是懊恼。当下县衙内托知县摆上筵席犒劳三军，贺太平道：“贼寇有所防备，只怕再难偷袭。”陈奂道：“郓城左右，一路是濮州，一路是嘉祥。郓城兵马自徐槐去后便是武备废弛，难堪大用。若要调兵，只可调此二路人马来。”贺太平听了却是一阵摇首。原来这嘉祥自上回被云天彪偷袭收复，本是经张叔夜上奏，重修整备。谁料道君皇帝天宁节一事，足足耗费国库八百万金珠，此事便就此耽搁，只得就原江淮镇扶将军张续，便是那原山东镇扶将军张继的同族兄弟，升迁担任。谁料这张续比起他兄弟，处处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调配不来。陈奂道：“即是如此，那便多抽濮州兵马来，濮州守将杜鲛受素来有威名，必能力挫贼兵。”贺太平道：“这杜鲛受虽是有名，然却是刘彬的门生，那刘彬有何能耐，举荐之人又可有何种大用？”陈奂遂再不发话。

贺太平思索一阵，猛然道：“有了！”众将皆问缘由，贺太平道：“上回我沿徐虎林旧路重攻水泊，未曾料想其水道已是尽数整改。今番我便只着少量轻兵，带好火油，趁夜渡水绕至坎离谷上，到时集结水军尽发，谷上官兵趁势放火，势必能再度夺下这八百里水泊。”众人皆是称好，却见古月、王京二位将军出座道：“先前徐虎林仅凭韦扬隐、李宗汤二人便是夺下坎离谷，我二人顾不若彼乎？我们二人愿为先锋！”贺太平大喜，当即便是调令郓城府库内所有木材，打造战船。不料先前凌振舍身轰郓城时，不止是城墙倒塌，火星殃及府库，郓城县内的储备木料尽数在此付之一炬。那郓城县县令又是个吃肥丢瘦的主儿，生怕摊事，又兼这凌振一事马上将得升迁，便不去上奏，直至此时方才揭晓。贺太平道：“蝇虫腐木，真是害煞了朝廷！”陈奂道：“此条计策也不成了！”贺太平却又道：“非也！”当下便发令，叫徐珂、博能二人带兵一万，连夜赶迁郓城县中贫苦小户人家，拖家带口迁往濮州。所留房屋便尽数拆毁取木，不过一夜，郓城一县人声鼎沸，哭嚎通天。到得后日，县城内百姓已是十去其七，破壁残垣尽数被官兵收整，打造船只。

又过多日，舟船已好。古月、王京二人奉了贺太平将令，各自带了五百名个精通水性的官兵，自龙口关前驾船摸黑快游入泊，竟未见得一名梁山游兵。王京笑道：“徒有虚名。”然这水道复杂，二人将至黎明方才带人来至坎离谷下。古月看了半晌，又记起贺太平走前所训，但见半壁已上枯松倒挂，藤萝纠蔓而已。古月便也吩咐取一把钩镰枪来，左右亲兵献上钩镰枪，又吩咐取条长绳系在枪底。古月便把那枪，向半壁里直标上去。只见那枝枪冲上四十余丈，枪钩恰搭在一株枯松根上。众人无不称奇。古月便叫跟随的官兵中挤出一个身躯轻小的，缘绳先上。那个官兵上了半壁，便将那枪钩拔出了松根。下面官兵便将一条巨绠系在绳端，那半壁上的几个官兵便收上这根巨绠，把那巨绠紧紧的吊在松树上。古月便同众人便一齐缘绠而上。上了半壁，或缘藤，或系绳，还是原模原样的都到了山顶。古月一看这般情形，止不住的啐道：“呸！我道会是什么奇险，可笑这班贼人，说是重建了梁山，也还不知需在此驻防人马。”众军大笑，古月便命众人向前寻下山的路，只见暮色苍苍，浓霭已起。王京道：“事既已成，我们二人便在此驻防，着人沿绳索出谷，原路返还，趁夜再度出水，去报知郓城。”古月道：“王将军所言极是。”二人便命众军在这坎离谷上驻扎，又精挑细选了十来个身手矫健的官兵，到了夜间重复缘绠下山，乘舟出泊，径到郓城县中来，将这番情形，一一禀报贺太平。

见这报信人马已是走远，古月、王京便叫众军修整，待到贺太平带人来攻时里应外合，举火为号，一举夺下这八百里水泊。谁料营房刚是安好，就听得黑地里一阵铜锣响，古月、王京大惊，只见四下之中尽是火把，无数梁山兵马奔杀扑来。官兵跌跌撞撞，相互踩踏者不计其数，当先一员好汉，手持长枪，林豹下山，飞驰杀出，正是许亨。古月、王京二人各持大刀，拼死朝外冲杀出去。只见许亨一人一马一枪已是拦腰遮来，把古月、王京二人直接截留谷上。古月抬刀来砍许亨，许亨一枪挑飞，古月大惊，侧身逃开。只剩王京一人与许亨厮杀。只见刀砍枪搠，许亨那只长枪神出鬼没，王京大刀只顾遮拦，难以招架。才过十合，许亨一枪早已刺入王京左肋，许亨把枪往上一挑，王京整个人直被挑飞。死于马下。古月本是摸黑逃走，不想马脚一步踩空，沿坡滚下。古月踉跄躄起。不想无数火把突着一张丑鬼脸已是扑到面前，正是罗海奉令带着小喽啰前来搜捕。古月大惊，急忙要逃，罗海急忙追上挥剑一敲，正好打在古月后肩，身后小喽啰快步上前，拿出绳索，早是捆上。许亨也自上方山路下来，会着罗海。二人相视一笑，把着王京首级并着古月正身，还有无数俘兵，一一押回大寨。

许亨、罗海回至忠义堂，黄竺等人接上，吩咐小喽啰先把王京带了下去，又将古月首级封存好。几人坐不多时，就见袁慰庭、穆丝兰、钟离双、李充四位好汉也是回归，黄竺便起身去吩咐小喽啰摆宴。大众把酒言欢，皆是大笑。原来早在先前李君一重建梁山时，鱼让便是提议改设坎离谷。李君一便领鱼让亲赴坎离谷下，因二人皆不会武功，鱼让手抚山壁，笑道：“哥哥莫慌，我有计策。”李君一道：“兄弟且说。”鱼让道：“这坎离谷底部石料名唤懿石，却是外钢里柔，若以武力开凿，则坚如磐石。若是以水浇之，柔力散之，便可去其外衣，便于开凿。”李君一称好。鱼让便命李洪鳄、杨发、王皤、乔向元一人领五百名小喽啰，携水凿山。历时半年才将这坎离谷四方挖出四条暗道。道内深邃百尺，虽是容不得百万大军，却也可吞数千精锐。道口处各以木板草皮掩之，精细之处，鱼让又以铁水石浆浇灌，寻常人那看得出半分破绽。先前许亨一败贺太平时，许亨便道：“此一败未伤及这贺鼻涕根骨，他必贼心不死。我等众人唯有钟离兄弟略懂水性，不可与其水战。”遂下令尽数撤回水泊游兵，钟离双、袁慰庭、穆丝兰、罗海、李充几员好汉分兵带兵入暗道，静待伏击官兵。兵不厌诈，贺太平今夜果然中计来袭。

许亨见状，便道：“上回贺太平沿水路攻我前关，便是想夺我头关，今番夜袭，仍是如此。”众好汉皆问：“许亨哥哥下步有何策略？”许亨道：“拷问那古月结果如何？”袁慰庭道：“那厮已是交代了贺太平明夜便将来偷袭坎离谷，许亨哥哥，俺们当要速速沿水路布防，守好水泊。”钟离双也道：“小弟水性虽是不如李乾三位哥哥，却也略通，小弟愿领寨中水军布防水中。”许亨却是摇头道：“钟离兄弟有此壮心虽好，却不可行。”钟离双道：“哥哥莫不是小觑我？”许亨摇头道：“非也，我军水将唯有钟离兄弟你一人，若是折损，岂不为我梁山大丧！”钟离双道：“那哥哥可有法子。”许亨道：“贺太平兵马虽多，却是一盘散沙，眼下可凝聚于此，不过仰仗先前徐虎林一回侥幸，今番便请众兄弟听我号令！”众好汉道：“谨遵哥哥号令！”许亨当下便是分兵，命袁慰庭领五百精壮小喽啰换上所俘官兵盔甲，赶至谷上，夜间若是官兵来袭，则先举火，后敲锣一声为号。又命罗海、李充、钟离双、乔向元四位好汉领兵八千，埋伏暗道之中，听得锣声响，便是四面杀出，截断山路，全歼官兵。许亨亲领三千人马当即出发，埋伏龙口关外，截断官兵陆上退路。其余好汉留守大寨，静观其变。

众人各领其命，果然信使一回贺太平处，贺太平便是大喜，旦日晚间便是传令渡船出战。陈奂见状连忙劝道：“坎离谷乃梁山命门，先前徐虎林既是以此破得梁山，为其警示。今番贼寇岂会在此重蹈覆辙，如此冒进，实乃兵家大忌！还请贺知府三思为好！”贺太平大怒道：“你陈奂乃朝廷大将，岂可如此畏贼！贼寇水泊既无备防，足见其不过是群鲁莽匹夫，李君一鬼谋虽深，却也不在此处，如此良机，岂可错过！”贺喜也叫道：“我军十万之众，一举夺下坎离谷，拿下前关，贼寇便是再出百万人马也难夺回，陈将军还有何所顾忌。”陈奂还是苦劝。贺太平便是怒道：“兵法头忌便是寡断优柔，若是再有敢言退者，斩立决！”见其余战将已是斗志昂扬。贺太平便不再多言，命贺喜、吴荔裳、博能、盖天赐、艾谏领兵十三万，杀奔水泊。陈奂见状，也只得跟随军中出征。

大军来至龙口关前，无一布防小喽啰，在自龙口关夺水路而行，到得泊口，果然漆黑一片，行不数里，只见坎离谷上点点红亮，正是先前举火为号。贺太平大喜道：“我说这贼寇不过逞匹夫之勇，坎离谷已被古月、王京二位将军拿下，我等即刻发兵，便可一举夺下头关，为朝廷建千古之功！”众将大喜，飞速驾船，直奔山口。大军已到坎离谷下，贺太平便叫道：“速放绳索下来！”果见十来条绳索放下，贺太平便叫军士缓缓攀绳而上。却不知怎的光滑无比，陈奂心感不妙，刚要开言，忽听得黑地里一声铜锣响，只见四下黑地之内涌出无数梁山兵马，卷杀而来，官兵大惊，四散飞逃。贺太平张目结舌，说不出话。贺喜也是吓傻一旁，不知所措。

几员官将见事不好只得分头杀出，吴荔裳举枪摸黑要逃，只见面前林中猛然窜出一瘦脸好汉钟离双，并着无数小喽啰，钟离双手中大刀一下砍来，吴荔裳连忙一枪挡开，撞开人众，夺路逃出，钟离双便举起地上那支长枪，对准吴荔裳，用力标去，正中吴荔裳背心，荔裳倒地，一枪诛心。艾谏手握刀剑，一路乱砍乱杀，却是杀开条路。刚迈腿来，就看李充已是冲至身前，艾谏急忙举剑去刺，李充急忙把蛇矛去打，直接当头打昏艾谏，身后小喽啰急忙上前捆捉。博能、盖天赐二人却是领兵反杀，谁料却正遇着罗海、乔向元这两员煞星使人。四人便就各领麾下人马，就山林之间厮杀一片。谁料这博能、盖天赐贵为一州将官，却皆是徒负虚名，不过十二三合，看见罗海剑锋一下，博能身首异处。乔向元腰刀挥砍，盖天赐嗓子割裂。官兵见得主帅已是战死，毫无斗志，只顾溃逃，尽被众小喽啰一网打尽。

好在陈奂所部的幽州兵马素来奉陈奂号令，至此危难之际，也未有半分溃散，陈奂便命兵马一路保驾贺太平父子二人上船。贺太平、贺喜见状，也只得胡乱往船上奔。谁料十几万军士本就是受惊乱涌乱攘，一时之间落水无数，又是黑地里火光喊杀之声拢作一片，到得开船。粗点人数，十万大军此刻竟只存五千有多，陈奂仰天长叹，命军士驾船飞逃。刚至龙口关前，大军下得陆上，尚还未得喘息，只听得龙口关外一声号炮响亮，一众梁山人马又是打龙口关杀奔出来，众小喽啰齐声大喊：“活捉贺太平！”贺太平吓得魂飞魄散。这正是：福无双至昨日至，祸不单行今夜行。不知这贺太平的性命是否交代于此？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四员官将：

王京、吴荔裳、博能、盖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