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唇欲动倾此生 第15章 梅花香（1）

李星星大小姐，越发佩服地满眼不住迸发小星星。她一改平日里的嚣张，万分温柔可爱，支颐问徐长卿：“臭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优秀？同样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就你比蒂花之秀还要秀？”

徐长卿很愿意回答，他的回答可以作为喻世明言：“因为，艰苦的教育，更可能栽培出卓绝的人。从小没吃过苦，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容易向负方向发展。我爸和你爸一样是败家子，是纨绔中的纨绔，和你爸一样因为从小不用为生计发愁，也就从来不用真的学会任何谋生的本事，养成了眼高手低、好逸恶劳的坏毛病，看起来什么都很懂，其实什么本事都没学会，总以为自己很行，其实屁都不如，干什么什么不行，甚至，一面墙在那好好的，他好心一去扶总能干垮那面墙！”

“咳咳……”李院长遭受人生又一次重击，尴尬到本能呼吸一生从无差池，听他的话瞬间岔气，把自己呛了个半死，脸色很快又酱红如猪肝。好在他老脸够厚，还能讪讪笑道：“对！你快接着说！”

“呵呵呵……”李星星也被臊得不行，脸上瞬间飞涌两抹粉霞。老爹的行径很令她蒙羞，可败家子也该算上她一个！好在，她随时还可以很傻白甜。她自己被臊到，得意地可爱傻笑一阵就过去了。

徐长卿也觉莞尔，温柔地握着奈奈的左手，苦涩着笑道：“我爷爷目睹了我爸的不成器，认定现代一味宠溺独生子女的中式家庭教育误人一生，不知道看了什么节目或者资料，在我懂事后不久，开始坚信只有俄式家庭教育才能栽培出优秀的后代。他经常说，世上的家教分大两种：一种是俄式的穷养，培养出的孩子往往非常坚毅、勇敢，很早就能够自立，很难被艰苦的条件打倒。另一种，就是其它善于教出败家子的家教。我说的俄式家教，是我爷爷认为的俄式家教，和现实里的俄式家教可能很不同，你们恐怕查不到。美式家教也是穷养，但在他眼里远不如俄式家教出色。”

“出色到我打小从没有白白得到一件玩具，也从没有白白得到一块零花钱。打小哪怕想要一块钱，都得付出劳动。我玩的玩具，都是我小时候辛辛苦苦挣来的，我比常人更知道很多东西得来不易！”

“我们家茶厂的活，就没有我打小不干的！不单是抹茶，还有各种绿茶、红茶、乌龙茶。不只是茶叶，还有茶饮料。所有工艺我都干过！尤其是手工除杂和包装，我从很小起就经常干！人小，够不着工作台，很好办：可以把塑料周转筐扣过来垫脚。茶山里的活一样！我小时候没有茶树高，可以拔草。长高了，既要采茶，也要拔草。总在家里干活也不行，我升小学后，我爷爷就鼓动校长，让班主任每周末带领家长许可的小孩去市区卖杂志、卖花，说是体验生活，要我们从小知道生活不易，学会体谅父母。后来，每周末打着保护环境的大旗，去捡垃圾，攒多了卖钱，要我们记账，看能不能养活自己。等我小学毕业，他就拿出了他的俄式账单，要我从18岁起，逐月还家里的抚养费。我妈在教育我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我爸是纨绔，根本不管我，且花钱得看他脸色。”

“从他拿出俄式账单通知我开始，中学的每个暑假，我都指定会被赶出家门自己谋生。那时，我已经不再年幼，不会有市民觉得我可爱，而买我的杂志或花。我只想得到掏垃圾桶捡废品那么低级的谋生方式。白天，我磨不开面子，只能夜里出去捡。头两天夜里，我运气超差，掏的绝大部分垃圾桶，都被拾荒者不久前刚掏过，几乎白走两夜路，也就一直没赚到钱吃饭，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立马去写字楼下的垃圾桶里，找白领们白天吃剩了丢的盒饭。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夏天，我那天翻到的所有剩盒饭都馊了，我闻着就想呕吐，但我饿极了，我想活！不得不哭着硬吃！”

“吃完，我抹干了眼泪，坐在路灯下，开始在捡来的旅游地图上，用笔好好规划捡废品的新路线！对，任何行业都很卷！拾荒，你也得总结经验和教训，有自己的攻略！有了规划，也就是有了好的走位，再去行动，很快，就收获满满！捡了两大袋，天亮拖到桥洞里，累得倒头就睡！又干一夜，第五天夜里，走了一夜的路，天亮到郊区，把捡到的废品卖了，才20多块钱。对，四十多斤废品，就只卖了那点钱。那四十多斤废品，我拖着走到我知道的郊区最近的废品回收站，真的好难！一路上不知道把绳子磨断几百次，不知道就近找垃圾桶捡了多少塑料袋，在路灯下搓成塑料绳接上。那钱，是真难赚！那天，我的鞋子里面都走黏了，脚底都是泡，双手都被绳子勒出了血。”

“赚到钱以后，我立马买了一大袋馒头，去没人的地方啃。那时，我双手手心到处是绳子勒出来的伤，把馒头放在河边的地上，手指一伸直，好些正在结痂的伤口全都崩开了！那是钻心地疼！再也不敢动手了。我是像狗一样，哭着跪在地上，咬地上的馒头。到中午才缓过劲，晾干了手心上的许多伤口，沿河找到我之前住的桥洞，那里有我自制的，过滤河水洗澡的地方。但没有电，蚊子超级多，跟下小雪一样！好不容易，我熬过第一个暑假，勉强第一次能养自己，总共攒了431块。”

“哇塞！”李星星大小姐口上赞叹，心中更是敬服。他小学毕业后的“我想活！”叫她内心瞬间震彻，只是她不善表达，不像林奈奈听时会安慰他。另外，她只能做到两个月败光431万毫无知觉。买一个包就可以干掉整头，至少是大头。买了又基本不用，放家里慢慢就忘了，记不清钱花哪了。

“我那时经历了那一个暑假，突然非常珍惜上学的机会！因为，我不想天天睡桥洞、掏垃圾桶，累死累活只能吃馒头，吃回盒饭都像过年，我想学到能赚大钱的本事！快开学的时候，我就厚着脸皮回家，说马上开学了！后来的事实证明，课本上的东西用处不大，很多时候，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根本就无法帮助人实现财务自由。但我天天疯狂琢磨怎么才能赚钱不挨饿，那是非常有用的。”

“哎！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听这句话听了一辈子，总觉得不过是说说，没想到，没想到……。”李院长一双老眼里满是水汽，在水汽中，深藏着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愫。他慈祥地望向孙女李欣欣即李星星，十多年来，第一次语气柔和至极：“你和你爸这样，都是我教得不好！”

李星星乍一听挺感动，回过头，用一双灵动的眸子瞄了瞄爷爷，却只氤氲了一秒，就着急回头听故事，不去想爷爷怎么良心发现了。她对家人格外大度，就算老头子的家教再烂，她都不在乎的。

“哎！”李院长见她如此，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哀叹自己和阿婉有如此没心没肺的子孙！摇头又一想：算了，随她吧！我老了，管不了了。她和她爹觉得这样过得很不错也挺好。心下便释然了。

李星星满眼、满心里都只有一个人，她为了离某人更近，听他说话更清楚，立马放弃了鸭鸭坐，改为蹲在他膝盖前，松松握拳，极度温柔地问：“初一前你还小，那样讨生活，你营养跟得上吗？”

徐长卿惨然一笑，他不想说自己常去菜市场外的垃圾亭里，捡卖菜老板丢的发黄的菜叶子，烂了一部分的胡萝卜，还有卖鱼老板丢的鱼肠子，卖鸡老板丢的鸡肠子。他说钓小龙虾用的，实际上，是用他捡到的铁皮奶粉罐煮了吃。因为夏天天太热，那些东西很容易变质，或被苍蝇传播什么致病菌，不久，他就食物中毒，不得不去小诊所打吊针，花光了卖废品攒的钱。天又一直下雨，不能再捡废品换钱吃饭，他只能厚着脸皮去小餐馆，借口等人，占座先不点菜，一等剩下许多饭菜的客人离开，就立马坐过去，狼吞虎咽吃人剩下的菜。被人发现几次后，他不好意思去，只能捉昆虫吃，只为活下去！和动画片《狮子王》里的辛巴小时候很像！所以，林奈奈叫他“狮子王”！

他出人头地，很理所应当！他叹息说：“那时我年龄小，想送外卖、送水、发传单、刷盘子，都不够格！那时，钱真难赚！怎么赚钱，真难想！容易想的，那时，在我看来，都写在了刑法里了！”

“噗……”李星星刚刚像幼儿园小女孩一样乖巧可爱，暗自小小鼓腮，闻言，登时好似小河豚被戳破了肚皮！那泄气泄得她猝不及防，差点阵亡！也害得她一个没蹲稳，跌坐在地上，忙笑着起来。

徐长卿和她爷爷见她能立马自己爬起来，纷纷侧目，都觉得她未来可期，都很尊重她的自主能力。

“初二前的暑假我还是没有大长进，老头子不问，大概觉得磨砺我让我学会吃苦也好。那时，我有了一辆自己买的自行车，卖废品省事多了，掏垃圾桶也高效多了。可我的梦想并不是更高效地掏垃圾桶、更省事地卖废品。我告诉自己，想不通出路，就先学会卧薪尝胆，学会默默忍受屈辱。渐渐地能够心肺平静，白天，也可以坦然出去捡垃圾。别人瞧不起我又怎样？谁敢断定：当年的无名之辈，来日不会威震天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有天，我突然很确认：将来，无论谁破产，无法接受落差，不能忍受屈辱，自暴自弃，甚至因此自我了断，都不会是我！”

李星星红唇张着，更加目瞪口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隐约听到爷爷又极惭愧地叹息不已。

“我那天心境豁然开朗，十分高兴，决意放自己一天假，去登高望远。抵达山巅，又一次看到世界可以在我脚下！那感觉真好！他年若遂凌云志，我也敢笑黄巢不丈夫！可真正的凌云之路不好找！”

“好在，我一直清楚一个道理，它出自《劝学》：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那以后，我每天骑自行车到处去仔细观察各种生意，考察各种生意的利润，思考为什么有些人生意兴隆，有些人生意冷清，有些人甚至要倒闭。我必须洞若观火！否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大部分都得死，我凭什么不死？这是个沉重的问题！是绝大多数创业者都没有想过的，是他们注定失败的原因！它可以分解为两个部分：先想怎样活下去，再想怎样轻易干掉妨碍你的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