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末世 4:3失乐园

4:3失乐园

学校的月度评估报告出来了，玛利亚到班级辅导员的办公室去领自己那一份，其他人都可以直接无线下载，但玛利亚的内置通讯器必须连线外接设备，功能老旧的通讯器让她在课业上也总是慢人一步，不过玛利亚觉得成绩不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笨。

下载完成后玛利亚拔掉了连在脑后的数据线：“老师我下好了。”

班级辅导员孔女士和蔼地说道：“这个月表现不错，希望你能继续努力。”

“谢谢老师。”玛利亚喜滋滋地说道，她很高兴自己能被夸奖。

“先别忙着走。”孔女士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玛利亚。

已经走到门口的玛利亚返了回来：“还有事吗，老师？”

“没事，只是想跟你聊聊。”

“哦。”玛利亚木讷地点了点头，她是个很不起眼的学生，辅导员的意外关注让她有些紧张。

“你别紧张，”孔女士用包裹着外骨骼的右臂将她拉到近前，“玛利亚，你的家庭情况我很清楚，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但是父母犯下的错跟你没有关系，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千万别走他们的老路，我今年118岁了，每年都会遇见几个因为一时冲动断送前途的孩子，这令我非常心痛。”

玛利亚茫然地听着，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孔女士温柔地抻平她的衣服继续说道：“曾几何时人类不过是基因的工具，基因的唯一目的就是自我复制，所以她会想尽办法驱使人类繁衍，一旦人的身体发育成熟，神经和激素就会合伙让人屈从于本能的冲动，等到基因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再也不关心你的死活，于是**和精神在丧失生育能力后迅速衰老腐朽，曾经的人类生命短暂，无暇他顾，一辈子只能当性冲动的奴隶。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生命漫长又平静，更年期才是人生的开始，我们不再是基因的奴隶，而是它的主人，驱动我们生命的是智慧，而不是性冲动。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因为激素失衡犯下愚蠢的错误，但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回看过去就会发现年轻时是多么愚蠢。当然，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我知道年轻人总会经历一段难熬的时期，就像婴儿会经历口欲期一样。我年轻的时候对于年轻人的管控可比现在严多了，只要被监测到淫秽思想就有可能被直接退学，但是一百年过去了，时代不同了，如今的教育主张应该顺应年轻人的生理特点，有些人说既然婴儿可以使用安抚奶嘴，那青少年也有权力拥有情趣玩具，有些学校甚至已经开始付诸实践，甚至计划在校园里引入你老家才有的那种下流自助亭，但这都是那些五六十岁的年轻教育工作者搞出来的噱头，我始终对此不认可，婴儿确实有吮吸的**，但如果不加节制地给他们安抚奶嘴，这到底是平息了他们的**，还是人为培养了他们的**呢？人类几百年来都没搞定如何让婴儿戒除安抚奶嘴这个问题，就不应该再添加如何让青少年戒除安磨帮的新时代难题，你认为呢，玛利亚？”

玛利亚终于听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她立刻结结巴巴地背诵着操行手册上的话：“老师，我、我认同你，人生的首要意义在于社会中的自我实现，短暂的青春是漫长人生的黎明，我们应利用它寻找自我，而、而不是沉溺于他人……”她脸涨得通红，以为是自己偷偷自慰和暗恋让的事被告发了，都快急哭了。

孔女士温和地说道：“我向来对你很放心，玛利亚，因为你是个内心圣洁的孩子。”

这句评价让玛利亚一下子放松了，她向来觉得自己很糟糕，克制不住食欲，也不怎么能克制**，但孔女士那句“内心圣洁”让她觉得自己被救赎了，她从今以后一定要努力做一个真正圣洁的人。情绪的骤然起伏让眼睛里打转的眼泪流了出来，她赶紧抹去眼泪小声说道：“谢谢老师。”

孔女士打量着眼前这女孩儿，虽然她又高又胖，傻里傻气，但蓬勃旺盛的青春依旧给了她粉嫩的脸颊和如云的秀发，只是青春的光彩都被她的自卑掩盖了，她十分欣赏她那种以青春为耻的态度。孔女士柔声说道：“但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你一样，有些人天生就自控力差，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我也不是老顽固，我不会因为哪个学生下载了一本违**籍就开除他，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要严重得多，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学生外逃私奔，那可是私奔啊，玛利亚！”

“私奔”这个词刺痛了玛利亚，因为那正是自己父母曾经干过的事，而她现在的生活就是他们不负责任的后果。

孔女士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我们学校因为这个问题每年都要被城市教育局、人口管理委员会、市民道德纠察委员会、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女性权益公益组织以及各种机构抨击、罚款，一旦有学生私奔不折腾个大半年就不算完，关键是年年都有，我在这种破事上浪费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当然，我不是要抱怨，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我痛心的是那些私奔的傻孩子，他们再也没有未来。所以我们必须从源头上扼制这类事情，玛利亚，如果你发现周围有任何不正常的男女、女女、男男关系，务必第一时间向我报告，这是挽救他们的唯一方法！”

玛利亚有些犹豫：“你让我告密……”

“这不是告密，”孔女士立刻说道，“学校的态度是家丑不外扬，只要能将这种行为扼杀在摇篮里，我们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是我的学生，我怎么可能害你们呢？”她说着用外骨骼的手紧紧握住了玛利亚的手。

她冰冷干燥的掌心让玛利亚安下心来，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孔老师，如果我发现任何迹象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报告。”

“很好，”孔女士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些被你挽救的同学以后都会真心感谢你，等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定会说当年要不是玛利亚，我的人生就全完啦。”

玛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了，”孔女士说道，“你要重点关注跟你同宿舍的伊莎贝拉，她不是个让我放心的孩子，我觉得她很容易被诱惑。”

“不会的，”玛利亚赶紧为自己最好的朋友辩护，“伊莎贝拉的内心同样圣洁，她经常说自己看见男孩就恶心。当然了，她也绝没有同性恋倾向。”她飞快地补充道。

孔女士语重心长地说道：“玛利亚，我从教已经将近一百年，看人的眼光比你要准，伊莎贝拉也是个相当有前途的孩子，我们一定不能让她的人生出岔子，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你肯定也不希望不幸降临到她身上吧？”

孔女士用看自己人的热切目光注视着玛利亚，玛利亚立刻说道：“当然，老师，我会关注她的。”

孔女士满意地说道：“很好，那你先回去吧，一定要记住我交给你的任务。”

离开办公室后玛利亚心情大好，走起路来都连蹦带跳的，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吓了玛利亚一跳，她转过头去松了一口气：“伊莎贝拉，你吓死我了。”

伊莎贝拉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你怎么才出来，老妖婆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玛利亚搪塞着，她不喜欢跟伊莎贝拉谈论辅导员，她很尊敬孔女士，但伊莎贝拉从来都叫她老妖婆。

“你的月度报告怎么样？”伊莎贝拉问道。

玛利亚摊了摊手：“肯定不如你啦，不过一半科目都及格了，最让我惊讶的是那门分形几何学，考试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连题都没有读懂，结果居然是我成绩最好的一门科目，简直太神奇了。”

两个女孩子哈哈大笑起来，与她们擦肩而过的男孩子频频回头看她们，当然他们都在看伊莎贝拉。朴素的服装无法掩饰伊莎贝拉纤细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棕色的秀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秀丽的鼻子上长了几粒俏皮的小雀斑。她知道自己很美，但她并不刻意炫耀自己的美，还故意装作不在意自己的美，但她又完全明白自己美到不容忽视，这让那张娇俏的脸带着不可侵犯的高傲，但因为年轻，她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也很讨人喜欢。伊莎贝拉也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骄傲，因为她不仅漂亮，还十分聪明，各项评分都名列前茅。在这所学校里她的出身也与众不同，她既不是低档生育贷款培育的劣质胚胎，也不是**人员自然生育诞下的后代，她是最高档生育贷款培育的优质受精卵，脑中装配有功能最齐全的内置通讯器，甚至从小吃的每一口食物都精挑细选，她优越的生活都拜她在“第一天”生物工程所当高管的父母所赐。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儿不该出现在这种学校，但伊莎贝拉的好日子在她十二岁那一年到头了，父母不明原因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伊莎贝拉的监护权被转移给了一家收养专业户，她的养父母还算有人性，并不过分克扣政府发放的补助，只是对她漠不关心而已。伊莎贝拉的经历在这所学校里不算悲惨，玛利亚都比她不幸得多，但身世的起伏让伊莎贝拉比其他学生更加敏感，时时都要撑起自己虚张声势的骄傲。

玛利亚和伊莎贝拉各方面都称得上天差地别，但玛利亚对痛苦有种逆来顺受的忍耐力，那种朴实坚韧的力量正是敏感脆弱的伊莎贝拉所缺少的。伊莎贝拉身上没有半点儿粗野和笨拙，她是个百分百的女孩儿，她的秀气和聪明让傻里傻气的玛利亚既羡慕又崇拜，不知不觉她们成了朋友。学校里有很多被伊莎贝拉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孩子，旁人对伊莎贝拉的觊觎让玛利亚有些得意，又感受到了保护伊莎贝拉的责任，她自诩为伊莎贝拉的保护人，只要跟伊莎贝拉在一起，平时胆小畏缩的玛利亚立马就变得昂首挺胸。娇小的伊莎贝拉挽着高大的玛利亚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她们相处起来也像一对情侣，伊莎贝拉喜欢捉弄或是使唤玛利亚，玛利亚总是哄着她，顺着她，她们之间有种脱离了**的单纯又热烈的爱，虽然她们从未认真思考过，但她们都在要求彼此的忠诚，她们的关系如一对情侣一样不容第三者的介入。

她们正兴高采烈地交谈着，玛利亚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伊莎贝拉和她一起回身张望。

让从远处跑到她们面前，微微喘着粗气，他出了不少汗，散发着明显的雄性气味，不知是不同于往日的雄赳赳的玛利亚，还是初次见面的美丽的伊莎贝拉，平时健谈的他迟疑着没有说话。三个人打量着彼此，最后还是玛利亚打破了沉默：“让，有事儿吗？”她的声音异常地活跃又充满自信，那陌生的语调让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伊莎贝拉的缘故，还是因为让的缘故。

“那天我说要给你弄点东西，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给你……”让晃了一下手里的纸袋子。

“没问题，”玛利亚说道，“伊莎贝拉是自己人，我们是好朋友。”她说着朝伊莎贝拉眨了眨眼睛，伊莎贝拉对她亲昵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

让把纸袋子递给了玛利亚，她打开纸袋子和伊莎贝拉一起向内探看，里面竟然是烟熏培根。她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叹，玛利亚慌慌张张地把袋子藏进了怀里：“让，可真有你的，居然能把这东西带进来。”

“小事一桩，我答应你了嘛。”

他亲切的语气让玛利亚的心雀跃起来，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得太高兴，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她赶紧说道：“对了，我介绍一下，伊莎贝拉，这是我的好兄弟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语气非常豪迈，下意识地模仿着让的站姿，一手插进口袋，两条腿分开站着，她似乎想用这姿势向伊莎贝拉证明自己的话。

“你好。”让非常友善地向伊莎贝拉伸出了手，他的手背上也长着蓬勃的汗毛。

“你好。”伊莎贝拉冷淡地说道，她把手伸了过去，态度比往常更加傲慢，那样子似乎在说她完全是为了给玛利亚面子才如此屈尊。

让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小手被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里，伊莎贝拉触电般甩开他的手将手缩回胸口，同时用质疑的目光冷冷打量着他，她的动作有些粗鲁，不明就里的让收回手尴尬地搓着自己的脸颊：“我……哪里失礼了吗？”他今天没刮胡子，脸上的胡茬被搓出了沙沙声。

伊莎贝拉突然生硬地说道：“玛利亚，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说完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同样一头雾水的玛利亚匆忙说道：“让，回头再聊，我也走了。伊莎贝拉，等等我！”她大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伊莎贝拉一直冷着脸，玛利亚只得苦苦哀求，不断问她到底怎么了，终于伊莎贝拉生气地说道：“刚才那个人真讨厌，他闻着好臭，还给你违禁食物，你怎么跟那种人来往。”

玛利亚也有些不高兴了：“他是为了我才冒这么大风险把违禁食物带进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伊莎贝拉更加火冒三丈，她用尖刻的语气说道：“玛利亚，你竟然为了一个臭男人跟我吵架，难不成你喜欢他？”

被说中心事的玛利亚脸都红了，为了掩饰她故意装出盛怒的样子：“让对我来说就像亲兄弟，我绝不可能对他有那种想法！你这么说是对我们关系的亵渎！”她的愤怒过分逼真，以至于连自己都信了，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让就是她的亲兄弟，伊莎贝拉完全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们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不看彼此，最终还是玛利亚主动服软，她低声下气地说道：“伊莎贝拉，我们和好吧，就算你不喜欢让，我也没惹你啊。”

伊莎贝拉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对不起，玛利亚，我只是有点儿被那个人吓着了，他跟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他看上去那么高，那么粗野，浑身还长着毛，我跟他握手的时候觉得好可怕。”

“他人很好，一点儿都不粗野，他比别人高是因为他已经十八岁了。”

“那他怎么还没滚到劳动营去？”

“让才不会去劳动营，他的成绩非常好，学校已经明确他可以留在天使之城。”为了替让辩护玛利亚不由稍微夸大了一下事实。

“真的？”伊莎贝拉满脸不相信，“可他已经过了毕业年龄吧，怎么还赖在学校里？”

“那是因为他上学晚，我很了解他，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玛利亚开始详细讲起让的情况，她不遗余力地夸赞他，伊莎贝拉不知不觉又挽起了她的胳膊，刚才的矛盾烟消云散，两个姑娘重新变得亲昵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