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末世 4:2失乐园

4:2失乐园

“猪。”

玛利亚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正要入口的香肠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她笨拙地转过头去，看到几个男孩儿正一脸嘲弄地看着她。得益于从小到大的标准营养配给，这些生于天使之城的十六岁男孩子全都体型匀称，但和他们同龄的玛利亚却胖得像头大象，因为她是吃“圣地”的高热量快餐长大的，超重和脑后那个usB接口都是她无法掩饰的出身证明。

她低下头去不敢回嘴，如果真跟这些男孩儿打起来，人高马大的玛利亚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体重和usB接口已经够丢人的了，再展现攻击性她就更没希望翻身了，作为一个**人员通过自然生育诞下的孩子，她最好还是少惹麻烦。

那些男孩子嘻笑着离开了，玛利亚偷偷瞟着地上的香肠，天使之城到处都很干净，那根香肠捡起来应该还可以吃，她肚子很容易饿，又吃不惯学校配给的没有味道的营养餐，香肠鲜艳红润的色泽让她的舌头回忆起了微甜的肉味，她像个毒瘾发作的人一样，不由自主蹲下身把手伸向了地上的香肠。

然而她还没碰到那根香肠，突然一只脚踩了上去，她抬起头来看到是刚才那些男孩儿又回来了，他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就知道你还想捡起来吃，你这头猪。”

玛利亚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既是因为无法吃到香肠的痛苦，也是因为被人嘲弄的耻辱，但更让她耻辱和痛苦的是前者竟然还战胜了后者，她可能真是头为了吃可以不要尊严的猪，悲愤交加的玛利亚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几个男孩儿笑得更得意了。

突然有人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呢！”

那些男孩儿立刻住嘴，玛利亚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看到是让来了。让比他们大两岁，已经满十八岁，他不像其他人那么孩子气，体格孔武有力，看上去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让的父母曾经也是逃出城自然生育的叛逆年轻人，但孩子出生后日子变得举步维艰，他们不得不带着两岁的让重新返城讨生活，所以让入学比别人晚。尽管家境贫穷，出身也不好，但让是一个高大健壮又聪明英俊的年轻人，各个方面的积分和表现都遥遥领先。前不久他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已经和父母解除养育契约净身出户，明年他就高中毕业了，学校非常关注这个年轻人的未来，他们想帮助他留在城里谋求更好的生活。这所学校是天使之城的一所公立学校，经费跟那些财大气粗的私校比不了，一直靠政府拨款和社会捐助勉强维持，学生基本全部来自贫困家庭，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一毕业就被父母踢出家门自谋生路。学校还有一项福利项目，就是以补贴的方式招收来自“圣地”的孩子，借此让“圣地”的叛逆者渐渐归化到天使之城，玛利亚和让都是这个项目的受益者。学校很重视这些孩子里的佼佼者，如果能将一个“圣地”的垃圾教育成天使之城的合格市民，就能证明这所学校在社会和政治上的价值，这会帮助学校争取更多资金，让无疑是个相当让人看好的年轻人，他的资质不输那些最昂贵生育贷款培养出的优质受精卵。但这个年轻人有个问题，就是他太爱惹麻烦了。让热爱冒险，为人仗义又不服管教，要不是他足够聪明，没被学校抓住太多把柄，可能早就被送到劳动营去了。他身上不稳定的特质让校方对他仍抱有观望态度，如果他们让这个年轻人留城，万一他未来搞出什么乱子，学校的信誉可就全毁了，毕竟他是个靠不住的男孩儿。所以最后一个学年他们会加强对这个年轻人操行和自控力的考核，让未来的命运就取决于他这一年的表现。

那些男孩子警惕地打量着比他们都要高大的让，不敢随便挑衅他。其中一个收敛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玛利亚违反校规偷吃违禁食品，我们为了她的健康不得不阻止她这种行为。”

让冷冷地说道：“你们刚才叫她什么？”

男孩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猪啊，怎么啦？”

让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把他拖到跟前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叫一遍试试！”

“我叫她猪怎么啦，”那个男孩子负隅顽抗，“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那你要不要也跟我开个玩笑！”

“打人是违反校规的，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立刻就报告给操行管理委员会！”男孩子努力想装得厉害些，但声音却在发颤，他显然很害怕比他年长有力的让。

“好啊，”让满不在乎，“那我也要报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女生的事，我们可以不断打对方报告，大不了一起退学去劳动营，到那儿我们再继续较量，我奉陪到底！”

男孩子抿紧双唇没有说话，显然他意识到跟让过不去自己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让推开了他，他声色俱厉地说道：“再敢欺负玛利亚我绝不会饶了你们！滚吧！”

几个男孩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让转向站在一边的玛利亚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玛利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香肠，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宁愿被那些小流氓欺负，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么丢人的样子。

让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赶紧说道：“别哭了，那个香肠真的吃不成了。”

他的误解让玛利亚心里更难过，居然连他都把她看成一头贪吃的猪，耻辱和痛苦击垮了她，她捂着脸放声痛哭。

“好啦，好啦，别哭了，让我抱抱你。”让张开手臂温柔地抱住了她，不断亲着她的头发。他的胸膛十分宽阔，又高又胖的玛利亚在他怀里都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他熟悉的体温让她的心情渐渐平复。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突然抬起头来：“你抽烟啦？”

“嘘，”让把食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别声张，我偷着抽的。”

玛利亚忧心忡忡地说道：“让，你可千万别惹麻烦，这是你最关键的一年……”

“行啦，”让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我最近太乖了，必须得找点儿乐子发泄一下，我知道好歹，不会被发现的。”

“那你可一定得小心，只要平安熬过这一年，你就能留下来了。”

“也许吧，”让耸了耸肩，“其实我不喜欢这里，有时候我觉得去劳动营也挺好的。”

“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要是真去了那里，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玛利亚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让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别哭了，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个世界这么大，却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我已经跟父母解除了关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想到要这么孤独地活到两百岁，我就觉得太可怕了，但是活着总比死了强吧……唉，我也搞不清这些事情，想想就觉得烦。”

让阳刚的脸庞上露出迷茫又脆弱的表情，他很少这样，玛利亚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的体毛很重，新刮过的脸颊泛着青色，玛利亚出神地看着他脸颊上新钻出的胡茬，想象着用嘴唇亲吻那里的感觉。让注意到她的眼神笑了起来：“看什么呢？不是想吃了我吧？”

玛利亚的脸红了，她不高兴地说道：“我才没有。”

“不说这些了，”让把伤感地情绪抛到了脑后，“你也别难过了，下次那些人渣再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还有，”他低下头把嘴唇凑到玛利亚耳边压低了声音，“今天晚上我要去黑市打工，到时候给你弄点儿好吃的，让那些健康食品见鬼去吧。”

玛利亚的耳朵被他的气息弄得痒痒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他对她露齿一笑：“再见啦，小胖妞儿。”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把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吹着口哨走开了。玛利亚摸着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只鸽子一样飞了起来，她讨厌别人说自己胖，但他每次叫她“小胖妞儿”她都会很开心，因为他从小就这么叫她。玛利亚记事起就认识让，他们的母亲过去是朋友，虽然让一家人回到了天使之城，但家里实在周转不开时，让的母亲就偷偷到黑市做点皮肉生意，所以母亲间的友谊一直延续着。让将玛利亚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总是在保护她，安慰她，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他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关心爱护她。玛利亚偷偷爱上了让，可这是一个绝大部分人五十岁才迈入婚姻的时代，青少年之间的爱恋不值一提也并不恰当，而且玛利亚无论如何都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她决定把这份爱恋埋在心底，直到他们有朝一日都成为天使之城的光荣市民，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生活，再去申请几个孩子，他们的孩子将再也不用经历悲惨的童年。玛利亚不知道让是否喜欢自己，但他从未对别的女孩子如此温柔，她虽然不够出色，但并不意味着她不值得被爱，况且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人能代替自己在他生命中的位置。

玛利亚捡起地上的香肠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处理器里，同时第一百次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吃垃圾食品，她要努力减肥，努力学习，然后和她心爱的让像祭司王一样永远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