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陆拾壹·闪烁着满溢而出的光辉（上）

【其柒·不过是一天时间而已】

时间出现了一点混乱，混乱——这个描述应该不错，就用混乱来形容吧，其实也不能够说是太混乱，每一天仍然按照着每一天来进行，依旧按照那些规律行进，每一天依旧是每一天，只是……只是稍微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误差而已。

这一点误差又能够影响多少呢？

克劳德握住手中的画笔，她猛地一挥，那些色彩就从地面之上浮现，冲到天空之中，然后，这种颜色勾勒出轮廓，作为一种守护，作为一种庇佑，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下一刻，撞击发生了。

——这是发生在去往港口的路途之中的事情。

那是从遥远的港口传来的钟声，在那一道钟声响起的时候，克劳德眼中的色彩再一次出现了变化，五个不同的景色重叠起来，又化作如今她所见到的一切，一切都是这么简单，这么普通，无非就是夜幕下的卡昂佛尔，浓郁的雾和暗淡的光。

还有她手中提着的那一盏燃烧的肉烛。

‘可燃物工作室’的风格依旧是这一盏肉烛熊熊燃烧的证明，当然了，现在它依旧猛烈，只是它可以燃烧的时间不多了，没事，现在依旧够用。

叮。

『第二日，祂站在城市之中，站在王国之中，祂的信徒站在远处，虔诚地垂下头，祂的信徒们知道，祂的归来只是时间问题，用一日搭建第一步，用一日铺平道路，用一日欢迎归来，用一日完成一切』

砰。

在勾勒出颜色的时候，那一种撞击已经出现了，没有任何规格的色彩并不能够在这种撞击之中留下任何痕迹，在触及到的一瞬间，这些颜色就破碎了，在颜色消散之后，克劳德看见了……一片黑色。

“……喂。”克劳德深吸一口气，“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肉烛之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然后变得微弱了些许，这是那一片黑色带来的压抑感所造成的，那黑色，那充满了死寂的黑色，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街道上蔓延，将整一条街道污染成了漆黑的色彩。

那些色彩就这么盖在了每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它们仅仅只是在那里，它们仅仅只是在那个地方，即便它们一动不动，克劳德也不会相信它们是无害的。

因为刚才的撞击还未褪去。

——拉芙兰，卡昂佛尔。

克劳德知道的，在面对涉及到整个城市的污染事件的时候，以她自己的力量还是会稍微有一点点吃力，而现在，或许以个人的力量……已经不够了，她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把握，在整个卡昂佛尔都被波及到的时候，她能够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

拖延多久？

……不知道。

“那是蔚蓝海岸上的风景线，与白雪覆盖的山的剪影交织在一次。”她再一次挥动手中的画笔，将自己的作品描绘出来，“那南方的光线从远处而来，从洁白开始，再到蓝色、红色、绿色和橙色，这是昂蒂布的堡垒，是一个温和的午后。”

【Le don des anges夏尔·格莱尔的印象】

——昂蒂布堡垒。

这幅在今年才被她创作出来的作品，此时成为了她的庇佑，那明媚的城堡被色彩勾勒，仿佛她第一次描绘时候那样，在那一个名为昂蒂布的小小市镇上，那一个堡垒坐落在此，这是可以追溯到铁器时代的痕迹，这也是历史的痕迹。

“什么……东西？”

在颜色的托举之上，克劳德看着下方的一切，那些黑色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瞬间，大概在那钟声出现的瞬间，那黑色就已经遍布了整个街道，哪怕只是看着，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她都能够感受到那些黑色之中弥漫的死寂。

凝聚的死寂。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不，这里什么都没有。

正是这种‘什么都没有’，让克劳德的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那些黑色，像是某种生物存在的呼吸，无声无息地踱步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这里什么都没有吗？

她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头上，构想一下，别着急，先构想一下，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应该思考什么，确认自己的目的，确认自己的思维。

噗嗤。

手中的肉烛再一次摇晃。

叮。

这里什么都有。

克劳德站在原地，就在某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一种令她全身都感受到冰冷的感觉就这么出现了，祂就在这里，在那铺满街道的黑色之上，有一个东西正在缓慢走动，祂从遥远的地方出现，然后沿着街道行走，祂的速度很慢，但是很平均。

很均匀。

祂迈出一步，似乎一切都要枯萎。

那肉烛再一次摇晃，然后，似乎是燃尽了一切的可能性，在简单地扑腾了一次之后，就这么熄灭了，那还没有燃尽的材料在这一刻开始膨胀，在肉烛之中挤压着，似乎要冲破那些束缚这些燃烧物的牢笼。

肉烛熄灭了，雾气再一次缠绕了上来，那些武器开始呢喃某一种声音。

——第‘二’日到来了。

祂迈出一步，好吧，其实根本看不出来祂有没有在行走，祂只是向前了一点，祂就在这里，祂向前了一点，祂就在这里，祂还在这里，祂存在于此，祂，祂还在，祂依旧存在，哪怕仅仅只是将目光落在祂的身上，一切的表达都会出现错乱。

这就是‘反逆’。

即便只是描述‘祂’的语言，说出来的话也好，写下来的文字也好，在祂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这一切都会变得混乱起来，一切已有的规则——包括语言的格式、文字的格式，一切需要用某一种约定成俗的规则进行的事物都会被扰乱，因为祂在这里。

『番尼便是反逆本身，祂的存在本身便是这样的意味，正因如此，祂们才不会允许祂的到来，即便祂具备善意，或者不具备恶意，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会扰乱规则，这是无法否认的，祂不属于这里——祂们如此说道，祂不属于这里』

克劳德想要动起来。

那死寂的感觉将她包裹，她能够看见那些雾气，但是她无法迈步，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在此时抗拒着她的命令，包括她自己，就连她的大脑都开始违背她的本能——这也是反逆的一种，她不能动，她不应该动，既然她的本能是远离这种存在，那么反逆就会让她留在原地，不再离开。

不要看过去。

但就在这个想法诞生的时候，克劳德的脖颈开始转动，她的视觉不自觉地开始移动，朝着‘祂’所在的地方移动，她的每一个思维，属于她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反逆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和思维以一种相反的方式运作。

……疯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违抗自己的思维之后，克劳德便知道自己应该换一个思维，至少，她的脑海之中因该思考‘看向祂’这一件事，但这显然是做不到的——至少现在做不到，那个东西的出现让她的本能都在抗拒窥见，她的思维脱离了她的控制，试图控制整个身体远离祂的存在。

正因如此，现在克劳德的脖子才在转动。

速度并不快，和祂移动的速度差不了多少，那是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可哪怕再怎么缓慢，终究还是有一个尽头，她视角的余光已经出现了一点轮廓，那是‘祂’的轮廓。

不能看啊……

她在无声地呐喊，不能看，她的思维和她的理智都不能够接触祂的存在，尤其是在那一盏肉烛已经熄灭的情况下，直接窥探到祂的容颜，她的理智绝对无法撑得住。

『信仰祂的人不会被反逆蛊惑，不信仰祂的人会应为反逆而注视祂，不论处于哪一端，在知晓祂的存在，站在祂的身旁的时候，终究都会将自己的目光落在祂的身上，无法改变，无法改写，这是‘必然’的结果』

咔嚓。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起点和终点固定的情况下，未被选择的时间分支不会消失，而是像金属氧化般持续腐蚀所有现存时间线。

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日，那么，这就意味着，日历本已经翻到了第二日，以及——一切第二日所可能的时间都因为某一个‘定律’而交织起来，在不同的第二日出现的景色，如同金属氧化一样，腐蚀着如今所有的一切。

谁在第二日？

雅克·奥芬巴赫、西多妮·加布里埃尔·科莱特、艾蒂安·莫里斯·法尔科内特……

她自己，克劳德·莫奈。

颜料绘制出来的城堡轰然落下，这一个坐落在昂蒂布的城堡终于完成了它的构筑，在克劳德的目光几乎接触到祂的存在的时候，那些颜料隔绝了她的视野，这一个堡垒保护了她，让她的理智得以保存。

还没有结束。

哪怕现在还没有来得及看见祂的全貌，在失去了肉烛的庇佑的情况下，那些雾气都是足以致命的——那些呓语，她不能够听见。

“呼……”克劳德猛地吸了一口空气，直到这个时候，冷汗才从她的额角滴落。

……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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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ふれそうに辉いて（闪烁着满溢而出的光辉）”

《ウィアートル》-rion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