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陆拾·直到终于再无力气挣脱（下）

菲涅耳抓着那些游荡的系数，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把自己扯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一天，即便如此，身后崩塌的每一个景色都在告诉他，现在他正在面对的是一个几乎没有胜算的存在……人？还是别的什么？

怪物啊……

曳引系数依旧在拉扯着锚点之外的事物，庞加莱的那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变化了，庞加莱……估计已经遭遇了某一种不测，按理来说不应该……庞加莱已经搭建了足够多的轨迹，那些轨迹足以将整个广播高塔包裹起来。

现在去思考这种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庞加莱的构成已经出问题了，那些东西和轨迹的消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所谓，没关系，这些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毕竟……又不是菲涅耳自己的问题。

现在，他的问题是如何离开。

那一个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穿过了这些重叠的时间，不管是什么方法，这都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在这重叠的时间之中能够穿过时间点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希望看见的，不论是庞加莱也好，菲涅耳也好，还是任何一位参与到了这一次迎接之中的人，他们都不希望这一场仪式之中出现任何一个脱离了掌控的人。

还是太仓促了。

即便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准备，这一次依旧是太仓促了，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在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在匆忙地布置这一次的迎接的时候，时间还是太过于紧迫了。

这几日的景色出现了问题……所以，现在负责‘日历’的那一位应该是出事了，没关系……没关系，日历会有下一位持有者的，他现在只需要活下来，逃离这里就好。

在确定这一点之后，菲涅耳松开了曳引系数。

那些引力将他带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一个高塔之中，在落到地上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很难把这样一个近乎废墟的地方认出来，明明在不久之前，在他被那一只手抓住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地方，至少也是一个装饰比较完善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废墟。

大量被火焰灼烧的痕迹和某一种爆炸的冲击力留下的痕迹，让这一个楼层已经几乎成为了废墟，他再一次站在这个楼层的时候，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直到某一种声音……不，某些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封锁做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得先留一条通道在这里，肉烛呢？把肉烛挂这边来。”

身穿长袍的人用黄色的丝带将这里围绕起来，这个速度并不快，他们提着一盏盏的肉烛，让弥漫在外面的雾气不会靠近，毕竟现在这一个楼层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和外界联通了起来，如果不做好防护，那些在外界的雾就会蔓延到这一个室内。

“嘿，朋友，你是哪个研究会的？”有人拍了拍菲涅耳的肩膀，“这里现在要封锁了……我知道你想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这情况并不适合展现你的好奇心。”

“……这里发生了什么？”菲涅耳问道。

曳引系数让他此时和这些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这也是他需要的结果，他想要停留在自己所在的这一天，至少不能够让那个男人再一次找到自己，他本来就属于这一天。

菲涅耳压了压自己蜷曲的短发，他此时憔悴的面容成为他最好的伪装。

——一个看起来是如此肃穆的男人，一个脸庞消瘦的男人，即便是有表情，也并不明显，不论是什么人看来，都会觉得菲涅耳的眼窝很深，那比正常人长了一点的下巴，深邃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沉迷求知导致很久没有休息过的人。

他将自己的双手放入口袋里面，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恐怖袭击……应该吧。”一个人说，“你也听见了那爆炸声吧？不然你应该不会来到这里……这么严重，有一位死者，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发生灾害的时候这里聚集太多的人，现在会是什么惨状我都不敢想……”

“死者呢？”菲涅耳问，“死者在哪里？”

“尸体在那边，不过我们只找到了一部分。”不远处另一个人说着，将肉烛挂在了墙壁上，“很不巧，他正好处于爆炸的正中心……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就四分五裂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部分的**掉到外面去了，等这次信仰失格结束之后我们才能去找。”

这些人毫不忌讳地谈论死亡，这些人的长袍上都铭刻着一种六芒星一般的符号，这是占星台研究会的符号，那些喜欢用望远镜之类的东西看向天空的人，这一座高塔本就是占星台研究会的高塔，这一个楼层本应该有不少的望远镜，或者观星用的……无所谓了，现在这些东西都已经和那爆炸一同化作废墟。

菲涅耳没有去看庞加莱的尸体，他对于庞加莱的尸体没有多大的兴趣，庞加莱已经死了，这也就证明那个白旗帜的人应该还活着，属于庞加莱的任务失败了——或许是失败了，庞加莱的任务是在这里拖延白旗帜的人——甚至是杀死白旗帜的人，他们需要尽可能拖延广播高塔被发现的……

无所谓了。

“你不是我们研究会的人吧？”那人又说，“这里我们需要封锁起来，麻烦你往那边走，顺着楼梯向下，你在这里很容易影响到我们的善后工作……呃，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处理工作会有点麻烦，希望你理解一下。”

“我知道。”菲涅耳说，“稍等。”

菲涅耳在自己的口袋之中翻找着，不需要多少时间，他就从口袋里面翻找到了一个铭牌，他将这个铭牌递给了那个男人。

“哦哦哦……那没关系了，你随便看看吧。”接过那个铭牌，在简单扫了一眼之后，男人就把铭牌递了回来，“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太安全，需要给你找一盏肉烛吗？”

“不用，我就在这里，不靠近那边。”

那边——指的自然是那被破坏的地方，那些直接被破坏掉的四周，那些能够直接看到‘外界’的地方，现在，在肉烛被挂在墙壁上之后，那些雾气就被拦在了破口之外，即便如此，人们也不愿意靠近那里，建筑物本身就意味着保护，保护这些人，保护这些人免受雾气的侵扰。

菲涅耳简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露出一种疲惫感，连带着他那消瘦的面庞一起，就更像是某位劳累之后的求知者。

那一个铭牌是‘轨迹研究会’的身份牌，他，还有庞加莱，都是轨迹研究会的成员，他们研究规律本身，万物运转时候的轨迹，他们研究一切事物的走向和可能性，从某一种程度上，占星台研究会和轨迹研究会会有一些交集——比如那些星星的轨迹，根据星星的轨迹来判断那些运转的星辰。

这便是善意。

他将曳引系数收回，既然庞加莱已经出事了，那么，那些属于庞加莱的东西也应该失去了动力，只可惜，从这里的情况来看，被庞加莱回收的‘东西’并不多，换句话说，庞加莱还没有完全用完自己的底牌，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并不难猜，对方拥有某一种具备爆炸力的东西，正是那一种东西让现在这一个楼层成为了这副模样。

废墟。

菲涅耳的目光在废墟中游离，试图从残垣断壁间捕捉到一丝关于爆炸的线索，至少得找到爆炸的源头，这么大当量的爆炸效果，其本身所需要的材料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除非，除非有人能够将一定量的爆炸物压缩到一个极限，再让这些东西触及到了这一个楼层之后再绽放……菲涅耳的思绪快速运转，分析着可能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庞加莱作为迎接仪式的一份子，准备理应万无一失，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落败？

除非，对方掌握了他们未曾预料到的可能性。

他缓缓走向那些忙碌于封锁现场的人，试图从他们的对话中搜集更多信息，但那些人的谈话大多围绕着爆炸本身和如何尽快恢复现场，还有这一次爆炸的经济损失，对于那个神秘对手的身份或动机，则知之甚少。

菲涅耳靠近了窗台，他看向四周，在肉烛的庇佑下，那些雾气并没有靠近，给他留下了一点点安全的空间。

正当他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年轻女子神色略带紧张。

“雾气开始渗透了。”她说，“我们需要转向室内了……时间并不多。”

菲涅耳抬头望向那些原本被肉烛阻挡在外，此刻却似乎找到了突破口的雾气，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这些雾气，这些雾气和‘祂’并没有关系，这些雾气早就诞生在卡昂佛尔之中，在每一次的信仰失格之中，它们蛊惑着每一个人，每一个触及到它的人。

菲涅耳垂下头，忽然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个窗口下方不远处，子弹的痕迹铭刻在了墙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