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743章 赏功献俘宗庙贺（八）

虽然他们二人对于嘉靖为何突然发出了这道旨意，但是他们两人很清楚，这个旨意和严嵩是脱不了干系的，严嵩刚刚觐见了嘉靖，嘉靖随后就将礼部的仪注发回，这两者之间要是没有关系，那就白瞎了他们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了。

嘉靖的御批下达了之后，最为振奋的就是科道言官们了，他们认为正是科道言官们的恳切上疏，才使得嘉靖作出了让步，只要他们更加积极的向嘉靖上疏，嘉靖肯定会妥协并册立太子的。

正在言官们弹冠相庆的时候，嘉靖突然下令，将此次上疏最为激烈的几名言官庭杖然后罢官为民，嘉靖用自己的行动告知了朝廷百官，不要再轻易刺激嘉靖了，官员们要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面对嘉靖的反应，大部分的官员们都已经明白了嘉靖的意思，就是朕已经做出了退让，令裕王假天子仪仗献俘，你们要是再不懂事的话，那就不要怪锦衣卫的板子了。

礼部迅速具本，拟定了相关仪注，内阁拟票，嘉靖批红之后随即下达诏命。但是朱载坖不敢奉诏，上疏称：天子仪仗，非人臣之所敢僭越者，臣不敢奉诏。

嘉靖随即派黄锦传达嘉靖的口谕：旨自朕出，何所言不敢？且实心用事，天下有所望焉！

嘉靖的这个口谕更是使得百官们极为振奋，虽然嘉靖没有明确说会传位于裕王的话，但是天下有所望焉的潜台词是什么，已经是非常明确了，既然嘉靖已经给出了明确的信息，在内阁辅臣们的竭力劝说下，这次的风潮也就算过去了。

朱载坖领旨之后，按照礼部所拟定的仪注去太庙献俘祭告，说实话，半副天子仪仗舒适度并不高，而且经过斋戒和冗长的礼仪活动后，朱载坖已经是身心俱疲，难怪嘉靖打死都不愿意去干这个活了，嘉靖把自己当工具人用了。朱载坖献俘之后，一直在府内休息。

徐阶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这次很明显严嵩和朱载坖已经达成了默契，这事就很棘手了。

徐阶一个人在书房中思考此事，严嵩虽然已经流露出要离开首辅之位的意思了，但是徐阶一直打算等到严嵩去位的时候狠狠的收拾严家，来成就自己拨乱反正的威望，一旦严嵩和朱载坖达成默契，徐阶就不好下手了。毕竟得罪的朱载坖，就算朱载坖收拾不到徐阶，收拾徐阶的儿孙那是肯定的。

毕竟徐阶和朱载坖的关系一直谈不上多好，严世蕃和朱载坖本来就有默契，这次严嵩还给朱载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朱载坖投桃报李也是正常的。本来嘉靖和严嵩的君臣之情就使得嘉靖不大可能对严嵩下手，徐阶原本的想法就是从严世蕃下手，毕竟和严嵩相比，严世蕃的骄横跋扈早就令很多人不满了。

但是如果朱载坖到时候要庇护严家的话，这就令徐阶很难办了，一方面徐阶作为新上任的首辅，肯定是要有所作为的，嘉靖那是万万不敢硬顶的，若是连严嵩、严世蕃也无法收拾，未免会被人说碌碌无为，可要是真的在现在的情况下对严嵩下手，恐怕会把朱载坖给得罪狠了，这点徐阶不得不深思啊。

正在徐阶沉思的时候，嘉靖还在熬夜处理政务。汪道昆从辽东发来奏疏，已经会同李成梁等人勘定了宽甸六堡的具体位置，并且测算了修建的费用，一共需耗银二十二万两，内阁对此拟的票是：太仓空虚，请发内帑银以助此工。

嘉靖极为不满，什么事情都指望着内帑，那要户部干什么？虽然嘉靖这两年的内承运库是有些进账，但是也经不起这么花用啊，太仓要想办法增加收入才是。

嘉靖对于现在的内阁其实是有些不满的，严嵩懈怠了之后，徐阶对于很多要用钱的事项就很难办了，徐阶不会像严嵩一样为了满足嘉靖的需求去到处搜刮，而朝廷的开支却是一天比一天大，这点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都很清楚，严嵩之前还可以通过各处挪借、寅吃卯粮来满足嘉靖的需求。

但是现在能够挪借、搜刮的，早就被严嵩用尽了，现在徐阶就算是想去给嘉靖挪借也挪借不到了。而徐阶又是极为爱惜羽毛的，他不会去为了嘉靖到处搜刮的，至少他不会亲自做这种事情，之前这种脏活都是严嵩及严党干的。

嘉靖第二天召集内阁，将汪道昆的奏疏拿出来，说道：“现在内承运库也已经没有什么银两了，今岁的金花银尚且没有解来，哪里还有银子拨给，内阁要想办法解决此事，不能事事都指望内承运库，严阁老你说呢？”

严嵩说道：“陛下圣谕极明，财政支绌，确是臣等不职。”

对于嘉靖的话，严嵩当然是很清楚的，嘉靖的意思也很明白，既然你严嵩反正都是要走的人了，那就发挥一把余热吧，再干一次脏活，反正你严阁老本就不在乎这些名声。

严嵩徐徐说道：“陛下，太仓的收入，无非是田赋、各种榷税还有盐税构成的，而今要想短时间筹措现银，恐怕也只有盐税一途了。”

严嵩说的倒是正理，朝廷的现银收入，大头就是盐税，想要短时间内获取大量的银子，也只有从盐税上着手了，这个道理，不仅严嵩明白，徐阶、袁炜也很清楚，但是徐阶绝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徐阶很清楚，动了盐税，得罪的就不仅仅是扬州盐商了，徽州商帮、在扬州经营的山西商人和他们背后的晋党，可以说朝廷中相对比较大的派系就都被得罪了，徐阶是绝对不敢干此事的。

但是严嵩已经无所谓了，但是自己马上就要下台了，有什么怕得罪的，到时候严世蕃短时间内也无法再在朝廷立足，帮嘉靖干完这票脏活，严嵩就准备功成身退了，所以他赶紧对嘉靖说道：“老臣听说鄢懋卿对于盐法颇有心得，可召其来。”

嘉靖当即下旨，召鄢懋卿到无逸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