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742章 赏功献俘宗庙贺（七）

嘉靖盯着李春芳半天，才在黄锦的搀扶下回到御座，嘉靖说道：“起来吧，你倒是给朕说说，你是怎么尽忠的。”

李春芳也是直接问道：“陛下有意立太子否？”

黄锦不禁大怒说道：“李春芳，你还敢提此事！”

嘉靖摆摆手，对李春芳说道：“朕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吗？”

李春芳说道：“陛下之慈爱，阁臣知、臣等知、殿下知，然天下臣民不知也！”

嘉靖不由得说道：“朕之行事，何须向天下人解释，若是天下人都知道朕的苦心，那这天下早就大治了，何要朕苦心孤诣，呕心沥血以求治乎？”

对于嘉靖的这般话，李春芳只能在心中腹诽，要是你不瞎搞，大明何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李春芳说道：“陛下，臣虽知陛下之慈爱。然天下臣民未知也，故而纷扰不断，以致搅扰陛下，有碍陛下修玄，此诚非善事也。”

李春芳的这个说法，确实正中嘉靖的内心。现在这个立储问题，确实是让嘉靖不胜其烦，只要一有机会，总有臣子们会就此上疏，要求嘉靖立储，对于一些科道言官，嘉靖还可以采用庭杖、罢官等方式，但是一些重臣上疏的话，嘉靖也只能是加以申斥了事。

尤其是这次吕本的上疏，这位吕阁老本来一向在朝中风评不佳，认为他不过是严嵩的狗腿子罢了，在内阁也是惟严嵩是从，而这次吕本在致仕之前的这份请求立储的上疏，极大的改善了吕本的形象，不少人认为吕本还是有风骨的。

而且吕本上疏之后随即致仕的举动，也激起了更多官员的上疏。堂堂阁老，都不把这一品大员当回事了，上疏要求立储，那这些六七品的科道言官那就更是不怕了，他们纷纷上疏，搞得嘉靖不胜其烦。最近的修玄都大受影响。

李春芳说的这点确实是嘉靖现在比较头大的事情，嘉靖看了一眼李春芳说道：“继续说！”

李春芳接着说道：“陛下，百官并非不知陛下心意。但怕陛下心意不坚也。”

嘉靖呵斥道：“一派胡言，朕之心意，还不明白吗？除非是蠢人，他们都是两榜进士，哪有蠢人，分明就是要出名搏位罢了。”

李春芳说道：“陛下确未明示臣等。”

嘉靖不禁气急了，说道：“那照你李少宗伯这么说，朕还要昭告天下了。”

李春芳当然希望嘉靖昭告天下，但是李春芳也很清楚，嘉靖肯定是不会这么干的，昭告天下与折节册立有什么区别，要是嘉靖愿意昭告天下的话，那还不如直接册立了。

李春芳于是对嘉靖说：“陛下，外间臣僚，有几人能得知陛下苦心者？纵然陛下之慈爱臣等皆知，然无从为陛下辩白也，陛下何若借此事昭示心意，以安臣僚之心也。”

嘉靖半晌没有说话，对着李春芳挥挥手，李春芳这才行礼告退。嘉靖这才对黄锦说道：“黄伴你怎么看此事？”

黄锦赶紧跪下说道：“陛下，老奴何敢言此大事。只是老奴觉得，严阁老、李学士都是谨慎的人，想来不会无的放矢的。”

黄锦虽然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嘉靖当然知道黄锦的意思，嘉靖不愿册立太子，这事是满朝皆知的，但是臣僚们就是揪着这事不放，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这次严嵩都亲自出面说这事了，嘉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嘉靖思索半天之后说道：“惟中是想保全严家了。”

嘉靖很清楚，吕本的去位使得严嵩在内阁中的陷入了不利的地位，现在的内阁又回到了三位阁臣的情况了，但是三位阁臣各成派系，严嵩、徐阶和袁炜都是有想法的人，尤其是新来的袁炜，嘉靖知道，袁炜是极其傲气的人，虽然在内阁中是地位最低的阁老，但是袁炜并不怕严嵩和徐阶，这样一来，使得严嵩很难掌握内阁，或者在内阁占据优势。

再加上严嵩实在是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力不从心，现在萌生退意也是正常的事情。嘉靖并非没有想过帮助严嵩，毕竟严嵩还是很能领会执行嘉靖的意图的，但是严党中根本没有能够入阁的人选，嘉靖就是想帮也无从着手，再加上严嵩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除了铁杆严党如鄢懋卿、赵文华等人之外，其他的严党外围已经在另谋出路了，严嵩对于朝廷的掌控能力正在快速下降。

而一个不能帮助嘉靖掌握朝廷的首辅，是注定要被嘉靖抛弃的。虽然嘉靖和严嵩有极为深厚的君臣之谊，但是嘉靖毕竟是个政治动物，什么感情也不能和政治利益相比。

这点严嵩是很清楚的，故而现在严嵩已经在为自己下台之后的事情做谋划了，不仅要帮嘉靖解决一些问题，更要尽可能的和朱载坖搞好关系，谋求日后朱载坖对于严家的庇佑。

严嵩的这些想法，嘉靖并不意外，对于严嵩的这个想法，嘉靖并不意外，严嵩为嘉靖办事，承担恶名，不就是求得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吗？

现在严嵩提出让朱载坖假天子仪仗，献俘太庙，这个提议嘉靖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假天子仪仗，对于嘉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敏感，尤其是让朱载坖假天子仪仗，在嘉靖看来，只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反正让他当工具人去干活就行了。

现在嘉靖思考的是，严嵩要去位了，就该把自己和严党的价值都利用干净，也不枉自己这么多年对严嵩的厚爱，还有之后对于严家的庇佑。

嘉靖思虑再三，在礼部拟定的仪注上御批道：此议妥当，然朕比来抱恙，宜陈法驾卤簿，令裕王假天子仪仗献俘太庙，礼部从速拟来！

随后嘉靖将礼部的仪注发回内阁，命内阁从速办理此事。

这下轮到内阁剩下的两位阁老不知所措了，徐阶和袁炜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