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临渊 第755章 交心对谈

要说江潜完全用自己的意志往返特定时间节点，也不尽然，楚依的空中画面，其实给了明确的指引。

只是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指引并没有意义。

江潜怕楚依和穆芊芊、南月晴一聊起来又是半天，这次他强势介入。

「芊芊，你先和南月姑娘聚聚，我还有事要问她。」

江潜指了指楚依，又指了山谷更深处，再对楚依说道：「你跟我来。」

一语说完，江潜头也不回往山谷深处走去，楚依只得跟上，一边还转头使眼色跟穆芊芊求救，穆芊芊却回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虽然平时打闹，总是穆芊芊比较强势，但江潜真要主导什么的时候，穆芊芊也会顺着江潜。

南月晴等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江潜在狼神那边战胜慕容无双和凌子墨，众人已知江潜实力很强，但实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强过楚依。

楚依可是真正的神明，此刻却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被江潜使唤还敢怒不敢言。

南月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明明对江潜再熟悉不过，但这些让自己敬畏的存在，在江潜面前彷佛都不算什么。

幽雨也像身在梦中，自己见到幽族等待无数时间的楚依女神，女神却被一个人类男子这般对待。

先前看到江潜和穆芊芊的互动，幽雨脑海中绮思涌现，心想自己是否也该找个如意郎君，世上还是有配得上自己的男子，然而在不知不觉间，江潜在她心中的形象无比伟岸，已是独树一格的存在。

小白已生不出不服的念头，再次化为小白猫，往穆芊芊身上钻。

只有吕进神色如常，他本就不觉得江潜在任何人之下，无论是妖梦仙君或楚依女神，都没改变过他的想法。

江潜走到远离众人之处才停下脚步。

楚依马上抢着解释：「江潜，我真的不知道会引来这么多人，反正事情都被你解决了，时间通道你也已经毁掉，不会再有人闯来此处了！」

江潜瞪了楚依一眼，瞪的楚依心里发毛。

「你明明能看到未来，怎会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楚依连忙澄清：「在特定的时间节点，重复发生的事件不算未来，我真的看不到！」

江潜皱起了眉头：「照你这样说，只要把人带往某个时间节点，不就能改变这些人的未来了吗？你先前又说自己不能改变未来？」

楚依猛摇头：「不对！时间节点本身已经存在了，所以在时间节点发生的事件，是因而不是果，这些事件形塑了未来！」

江潜越听越觉得楚依之言充满矛盾，气势汹汹连续抛出三个问题。

「所以你是要说，因为你随兴开设的时间节点，影响了这些参与之人的未来，而未来你又无法改变？」

「偏偏你又看不到自己造成的影响，只能看见结果？」

「你自己成为了这些人的因，却无法在看见结果时，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你而有的结果？」

每问出一个问题，楚依就委屈的点了点头。

问到后来，江潜觉得像是自己在替楚依解释这些矛盾之处。

楚依大概是他所见之人中，辩论能力最弱的一个，连反击都不会，但江潜面对这种对手，反而跳到楚依的立场，去替她辩解。

变成江潜在跟自己辩论。

想到此处，江潜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到底在干嘛？

楚依发现江潜的表情有所缓和，便试探性的说道：「江潜，你别生气了，我可以替你去看看你父母是谁。」

江潜一愣，如同穆芊芊听到此言的反应，困扰自己最久的问题，竟能如此轻而易举解决？

不过他马上又瞪了楚依一眼：「我还没问完，等我问完再说。」

虽然搞成自己跟自己辩论，但江潜还是明白要如何对付楚依，只要自己一凶，楚依就会比较老实。

果然楚依又是那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表情。

江潜仍是恶狠狠的说道：「此处到底是哪里？」

这个问题在楚依以外的人听来，很难明白江潜的意思，在其他人的认知中，这就是楚依所在的山谷。

楚依却知道，江潜是在问空间上的定义，而非时间上的。

「此处叫碎花谷，在这个时代就只是我的住处，在你们的时代，就是真正的神殒之地，我将朱雀葬在此处。」

江潜皱起了眉头问道：「那滚烫江底的又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朱雀葬了？」

楚依听到滚烫江的时候，脸现疑惑之色，但江潜完整问完后，楚依却出现了从见到江潜以来，从未有过的表情。

那是一个凄苦之色。

江潜没想到楚依也会有这种表情，一时之间竟心有戚戚焉，像是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楚依一言不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江潜这次也没再逼问什么，默默跟在楚依身后。

没多久，来到一个木屋前面，楚依说碎花谷是她的住处，想来这间木屋就是她居住的地方。

楚依没走进木屋，而是绕到木屋后方，整座碎花谷有着各式各样的树木和花草，而木屋后方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花园，花草都是修剪过的，还用竹篱围了起来。

花园很大，还种植了不少树木，江潜发现比起花草，楚依应该更喜欢这种树木，全是单一品种的。

楚依走向一个秋千，静静坐在秋千上。

以女子的身形来说，楚依和穆芊芊差不多，算是中等身材，称不上高挑，也不算特别娇小。

而楚依只能勉强坐上秋千，若换成江潜，连坐都坐不上去。

江潜看到一旁还一个小树屋，却没在树上，而是摆放在一个可用阶梯登上的支架上。

树屋的另一头是一个滑梯。

秋千和树屋，明显都是为孩童准备的。

江潜在楚依旁边随便找了处空地坐下，依旧没干扰楚依。

又过了一会儿，楚依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却没马上回答江潜先前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江潜，你要珍惜和芊芊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才是用整个世界都换不回的。」

江潜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发现一件怪事。

楚依似乎已走出先前的情绪，本只是旁观者的江潜却走不出来，心中总有一股无奈的烦躁。

烦躁感挥之不去，江潜也没头没尾的接了一句：「你故意带我来这边的？」

楚依像是打哑谜般说道：「就让你看看而已，别想太多。」

江潜不知道楚依为何要让他看到这一幕，但他直觉知道楚依没有恶意。

楚依似乎也想帮江潜驱散这股烦躁，主动绕回先前的话题，试着转移江潜注意力。

「你说的滚烫江，应该是指朱雀的血脉，朱雀最终是以最巨大的样貌殒落，和大地融为一体。」

说到此处，楚依指了指自己的头，但马上又想到不太对，改为指自己的左胸。

「我说将朱雀葬在此处，是指朱雀的魂魄所在，朱雀在我身上太久，和我已密不可分，我是从此处去往真正的轮回，残魂便遗留在此。」

江潜注意到楚依话中的关键，忍不住问道：「真正的轮回？」

楚依若有所思片刻，才开口说道：「这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轮回可以是一种功法，而我的情况又更特殊，因为我和朱雀融为一体，朱雀是不死不灭的。」

「为了进入真正的轮回，我只能设法把自己的主魂魄和人格剥离，让朱雀成为无主仙灵，静静躺在此处，等待下一个主人出现。」

江潜突然冒出一句：「你会想离开朱雀，代表成为仙灵也不是好事，为何还要将朱雀留下？」

楚依似乎没想过这个观点，又感觉江潜要恢复成之前动辄怪罪她的态度，只能唯唯诺诺说道：「我没办法带着朱雀，这样我又不死不灭了，而且总有人想成为仙灵，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想法。」

江潜这次倒是没发怒，而是认同楚依所言。

有些事情，只能从都不满意的选择中，硬选一个。

如果可以，江潜也不想让关离三人成为灵神，也想让宁珂正常出现，而不是存于幻境中。

楚依原本要往下解释，自己为何要进入真正的轮回，但看到江潜没追问，也硬生生把话忍住。

就因为是江潜，所以她不能说，未来的某一天，江潜可能会陷入和她一样的困难选择。

没人比她更能体会这种绝望和痛苦，提前告诉江潜也没有意义。

江潜看到楚依欲言又止之状，突然摇了摇头，还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楚依一愣，难道江潜已经看出什么了？还有自信能克服？

江潜自然没这么厉害，只是藉由和楚依谈话，让他获得启发。

「我最后问你三个问题，然后就要离开了，我的父母之事不劳你费心。」

「第一个问题，刚刚我去狼神那边，所用之法是否称为神临？楚依姑娘可否告诉我神临的诀窍？」

江潜在萨摩冥窟时，从老六口中第一次听到神临二字，原本毫无头绪，直到今日以自己的意志往返时间节点，江潜突然领悟，神临指的应该就是穿越时间节点。

虽说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发动，但还是经由楚依的引导才能成功，江潜刚刚获得的其中一个启发，是他必须面对自己是时空灵佩主人的现实。

江潜可以选择别像楚依这般去窥探未来，然而他也可以同时保有这个能力，必要之时还是能够发动。

楚依却摇了摇头：「你刚刚的确成功发动神临，但只是初阶的神临，真正的神临可以穿越时空，并不限于在相同空间的时间节点。」

江潜恍然大悟，耐心听楚依往下说。

楚依思考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神临的原理，但无法教你如何完成，神临就是透过各种方式去设置时空坐标，接着在坐标间移动。」

说到这里，楚依顿了一顿，似乎在想要如何让江潜理解其中的关键。

「没人可以帮你设置坐标，事实上，我并未在狼神那里设置坐标，原本我就打算等狼神之力找到承袭之人后，便将该处销毁，所以我自己也无法过去。」

江潜满是疑惑，又确认了一次：「狼神的时间通道没有坐标？」

楚依给出肯定的答复：「对，创造时间通道和画面显影，我用的是别的能力，并非神临，刚刚的坐标是你自己设置的。」

江潜不禁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只记得当时被穆芊芊带头嘲笑，正感到无地自容，突然看到慕容无双偷袭南月晴，一怒之下就冲了过去。

想了半天，江潜还是想不到自己是如何设置的坐标。

他只能先把此事放一边，问出第二个问题。

「楚依姑娘，朱雀之力，最后到底会降临在谁的身上？」

楚依这次更快摇头：「我不知道，朱雀选择谁，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我看到的未来已不可能实现，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江潜千辛万苦才找到楚依，没想到在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上，竟会是这种答案。

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楚依姑娘看到的是谁？」

楚依稍显犹豫，事实上，除了长期跟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仆人和狼神，楚依并不会将她看到的未来告诉别人。

且江潜之前才怪罪她不该窥探未来，现在却又主动问及未来之事，楚依撇了撇嘴，感觉自己刚刚白挨骂了。

不过犹豫片刻，楚依还是决定告诉江潜，毕竟这个时代会以江潜为中心转动。

「我看到朱雀选择的是一个男子，名叫东方玄。」

这个答案，让江潜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

能比东方玄更有资格守护凡界之人并不多。

江潜原本想问的第三个问题，仍是有关朱雀之事，他想问清楚朱雀三个特征的能力，并尝试劝说楚依改变其归属，别让大罗天为祸世人。

但一连串对话下来，江潜知道楚依并非无所不能，既然如此，也不用强求什么了。

他临时更改第三个问题：「楚依姑娘的修为深不可测，还把其他仙灵都杀了，为何会怕我？」

楚依先是一愣，仔细琢磨了许久，才厘清自己的思绪。

「江潜，你可知朱雀掌控的是什么力量？」

两个相隔无数时间之人，正在进行一场除了彼此，无人能感同身受的交心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