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6章 新蔡

第6章 新蔡

清军大举南下的消息，已经被赵胜侦知并传到了洛阳，许多曹营将领都有些不安。本来他们就已经被李建泰、郑崇俭、朱大典三面夹击，要是清军抵达黄河以北，那可就是四面夹击了。

但罗汝才却似乎胸有成竹，每日正常接着奏乐接着舞。

很快，大家就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了。

“闯军左营刘芳亮部两万人，已到淅川县西峡口。”

“闯军后营李过部两万人，已过南阳府城，抵达南召县。”

“闯军前营谷可成部两万人，已到遂平县。”

“闯军中营王瑾、谷可成部两万人，已到新蔡县。”

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四路塘报相继送达。罗汝才微笑道：“现在明军是二十万人，我们也是二十万人，可以和他们好好干一场了。”

自明末农民战争爆发以来，最大的一支反王联军在河南集结了。尽管联军这二十万人来自八个势力，但要说团结程度，恐怕还比三心二意的明军要强。

罗汝才说：“闯营还援助了我们一批粮食、银圆、被服、火器，由一只虎从水路带到南阳，老叔，孔尚书，你们联系一下陈金斗和任光荣，准备接收。”

玄珪说：“看军械的清单，闯军援助我们的都是他们换装之后淘汰下来的旧式火器，三眼铳、快枪为主，一部分鸟铳，还有一些小型火炮。”罗汝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要饭就别嫌饭馊了。老李够意思，这些援助虽说不多，但颇能解燃眉之急，更能鼓舞士气。”

玄珪说：“本营的兵将中，原就有许多是闯营出身，此战闯军兵力又占了全军半数，纵然能打退明军，恐怕王瑾也要鸠占鹊巢。河南是他经营多年之地，诸寨皆服他，到那时，河南之地恐怕不再为本营所有。”

罗汝才神色温和：“牛尚书，你怎么看？”牛金星说：“依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打退面前的二十万明军，黄河北岸，更有二十万清军虎视眈眈。只要大将军兵权在握，就算闯营有不利之心，也奈何不得大将军。”

另一时空的牛金星对于清军的重视不够，而现在清军连京城都已经拿下了，再对清军重视不够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罗汝才说：“王瑾已经来信了，此次河南会战，由我指挥，闯军四营兵马皆受我节制，无令不出营盘。倘若对手只有明军，我倒要提防一下老李，就算他和我开战，甚至我受了明朝招安，崇祯老儿也不是老李的敌手。而现在东虏大兵逼近黄河，天下有累卵之危，老李不至于在这个当口同室操戈。”

这个时空，所有农民军将领对于清军的认知都不同了，在他们多年的流动作战生涯中，他们认识的最有知识的人就是王瑾。而王瑾整天说的都是永嘉、靖康、崖山之事，而且不管刘聪、完颜晟还是忽必烈，他们可不认识什么叫鸟铳，什么叫红夷大炮。

不同于赶跑洪承畴、打崩杨嗣昌的闯军，曹营至今还没有与明军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主力会战，因此，当得知京城被清军占领，孙传庭和关宁军被压制在山海关，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他们还是非常震惊的。

李自成能打败洪承畴，这在他们意料之中，因为他们的印象中，洪承畴虽强，李自成也一直很强，只是因为没钱没粮才受制于人，现在李自成有了地盘，人多势众，钱多粮多，打赢洪承畴并不奇怪。可山海关外一个可汗能如此轻易地压制孙传庭，就算崇祯抽调了边军精锐南下，这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现在，曹营诸将可以很容易地得出结论，王瑾当年说的话并非虚言，清军的确比明军强得太多了，否则也不至于每次大型会战明军都打不赢，至多只能守住城池，更不至于崇祯皇帝吓得连京城都不要了，逃到开封。而曹营单独对抗明军尚且做不到，更不可能单独对抗清军。

当敌人足够强大，团结就容易维持了，不过前提是你的队友别无耻到“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加入”。现在这样的状态正好，曹营只靠自己肯定打不赢，和闯军联合之后又觉得希望很大。

闯军已经深入河南境内，显然是罗汝才早就已经做了决定，所以也没人再反对。至于曹营的中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他们和闯军一直是友军，都觉得这件事天经地义。

此时在新蔡县，王瑾已经与第一批曹营部队会合了。

这支部队共有四五千人，指挥官是朱养民、范鼎革、马尚志和刘进福。朱范二将是曹营旧人，马尚志是河南本地的绿林好汉，刘进福则是当初留在河南的党家旧人。

会师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多年未见的党守素和刘进福说起焦得名之死，双方又哭又笑。哭的是那么多人死了，笑的是那么多人还活着。

王瑾赠送了曹营四千块银圆，两千担粮食，一千件棉衣，五百杆火铳，十门虎蹲炮，还有一些药材乃至腊肉之类的土特产。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让曹营兄弟们感觉还是像当年在太行山时一样。

那时这几个比较大的反王之间经常互通有无，李自成吃过罗汝才的饭，罗汝才穿过李自成的衣。大家都是有自己一口吃的就有别人半口，从来不曾争多论少。如今闯营发达了，也没忘了曹营，这让朱养民等人心里颇暖，他们本就与闯军将领是故交，既然罗汝才都主张和闯军联合，他们自然更愿意这样。

马尚志是汝宁的地头蛇，一直负责情报工作。他指着地图说道：“朱大典所部四五万人，已经集结在了颍上、霍丘一带，我军的兵力是他们的一半，现在决战有些不利，不过等回营、革营从汝宁赶来，双方就兵力相当了。要是谷将军能带着前营也来增援，那就更好了。”

王瑾说：“老谷得尽快北上，防止开封方向有变。给老回回和革里眼的物资我已经派人送去汝宁了，至于他们来不来，随他们的便吧。朱大典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就是再多一倍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