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方 第七十章、终到离别之时

第七十章、终到离别之时

终于到了离开上海的这天，明龙、明海生、肖正、金秋、夜家原和董素清都来到此处为夜初及其妻儿们送行。

这天肖正一改往日西装风格，穿着普通的素衣，还提着一个手提箱，夜初问道“你也要离开了吗？那干脆和我一起去台湾吧。”

肖正摇摇头，“不了，离家多年，我想回家了。”

“你的家，你不是孤儿吗？”

“我是孤儿，但我有养父，还有妹妹，还有一个八岁大的侄儿，我现在要回到我的家乡，和他们在一起。”

“**解放大陆已是大势所趋，等那时，他们不会放任你这个曾经的国名党高官不管，不如现在就跟我们逃往台湾，以我的财力，你的关系，我们东山再起。”

“我已经没那个精力了。”肖正说“上个月我被检查出来得了癌症，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无法治愈，我的时间不多了，落叶归根，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老肖……”夜初感到有些难过，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肖正微笑道“别一副苦瓜脸，这样的结局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吧，官场混了一辈子，坏事做了一大堆，看来因果循环是真的，不过运气还不错，至少还留给我时间回家，至少还有机会和你说声告别，兄弟，此去便是永别，保重了，来生让我们做次亲兄弟吧。”

夜初上前和肖正拥抱，这是对知己一生的纪念，也是终结，他们二人都不是所谓的正人君子，也谈不上什么好人，但二十多年的相知，从未负过彼此。

金秋和金雪之姐妹俩握着对方的手，满心不舍，金秋道“原以为我们姐妹俩一生都不会离开，却不想还是要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月再见。”

雪之道“姐，从下到大你做什么都是以我为中心，下半辈子，多考虑一下自己吧，我真的希望姐姐能过的快乐。”

“护着你，看着你，就是我的快乐，等你到了那边，为你守住金氏，就是我的快乐，雪之，这一生有你陪伴，真好，但是以后，姐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住，好好培养诚儿。”

“我会的，姐你也要珍重，如果后面的局势允许两地通信，记得给我写信，如果我们能等到台湾和大陆畅通无阻的那天，我们再一起到紫罗兰花园里去种花浇水。”

“我的妹妹……”金秋抱住雪之，再也难抑内心的不舍，多年不见的泪水再度涌出……

星儿蹲在明海生轮椅面前，握着父亲苍老的手，“这次我们又要分开了，爸，这次又是我走，别怪我。”

明海生微笑道“我已经习惯看女儿的背影了，人这辈子哪怕父子儿女，也终有别离的一天，明明看的很开，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还是那么的……”

“我昨天梦见妈妈了，你也在，梦里的你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爸，仔细想想，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陪过你，真的……对不起。”

明海生摸了摸星儿的头，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然后对身旁的明龙说“把东西给你妹妹拿来。”

明龙随即到车上提了一个箱子下来，道“星儿，这些都是我和爸为你准备的东西，里面还有丫头给你的，有你最喜欢看的书和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我们都记着，今天都给你带来，别嫌它重，因为我们的心意，它根本装不完，还有一张我们的全家福，妹妹，哥跟你说再见了。”

“哥……谢谢你。”……

夜初走到夜家原夫妇面前，不舍道“爹、娘，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夜家，总是让我们分离。爹，你的腰不好，你要记得，一定不要下重力，还有娘，保护好眼睛，别在灯下缝东西了，我留给你们的钱够你养老了，别操劳自己，否则儿子在远方会很痛的。”

董素清道“老大，你放心，爹和娘一定会保重自己，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到了台湾，记得写信报平安。”

夜家原道“老大，从小到大，三个孩子中，爹对你是最严厉的，其实爹最疼爱的也是你，爹一直希望你能做个书中的好人，结果发现现实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在这样的时代，为了家人，你被迫走上了被人恨骂的道路，现在还要逃亡他乡，是爹没用，没法帮你分担这个家的压力，爹，对不住你。”

夜初安慰道“爹，你别这么说，这条路是儿子自己选的，是我自己**太多，做事不够周全，才会有今天，爹，儿子……真的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能当你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你们二老一定要等着我，等两边局势平和了，我一定会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娘做的菜。”……

别离的话总是说不完，不舍的心也只会带来更多的泪，然而时间总是不肯停下，轮船靠岸，汽笛声响起，这是告诉所有人，该分别了。最难熬的时刻到了，夜初、雪之、星儿，还有夜诚和夜明，以及几名下人踏上了前往台湾的豪华客轮。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轮船越驶越远，渐渐的，消失了它的身影。岸上的众人直到船消失了好久才肯离开，肖正坐下一班船离开了上海，朝着家的方向驶去，夜家原和董素清夫妇也坐车离开了，心里如同空洞一般。金秋站在码头还迟迟不愿离开，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已经远了，再等，也等不到了。”

金秋看向身后的梅云，道“你来晚了。”

“我早就来了，只是我不喜欢告别，告别总会流泪，我讨厌那样的感觉。好了，今天有空，陪我去逛逛逛街吧，我家那个小丫头还指着我给她带好吃的呢。”

“我今天可没心情逛街。”

“离别和重逢是共生的，若你们有缘，今生定会重逢，何必在苦海中折磨自己。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一直在往前走，你也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往前走吧，小秋。”

金秋抬起头闭着眼面向天空，沉默了许久，随即双手抱拳，兴奋道“说得对，该重逢时终会重逢，日子总要过下去，走，今天去大购特购。”

“刚刚还说没心情呢？”

“现在有了，人可是善变的，今天晚上到你家吃饺子，蘑菇馅儿的”……

明海生被明龙带回了家，一回到家，就见到沈美娟和下人们在收拾东西，明海生问道“这是做什么？”

明龙道“爸，昨天香港老家那边给我打了电话，因为山体滑坡，我们家的祖坟被泥石流埋了，我现在事情太多分不开身，所以我想你和妈带几个人去香港处理一下，顺便散散心，另外我在香港投资了一家赌场，我想您这个老江湖去帮我过过眼，看看怎么样，如果可以，我想在香港加大投资。”

明海生沉了片刻后，暗着脸道“龙儿，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送去香港了，然后一个人留下来面对解放军。”

“爸，你说什么呢，我只是……”

“你骗不过我，你是我儿子，我懂你。”

“爸，明家这么多弟兄，他们因为相信我才跟着我，我不能让他们没有饭吃，我得留下来，虽然我知道解放军不会放过像我这样的黑帮，但我不愿做背信弃义的人。”

“我们是父子，既然你留下来，那我也留下了。”

“不行，你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被**抓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说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和国名党不同，没听说过打击报复的事，且走且看吧，是风是雨都躲不过，让我们父子最后再和命运斗一斗吧。”

“您真的想好了，这次儿子未必能保护你。”

“我明海生十一岁就出来闯荡，纵横江湖多年，打洋人、斗鬼子，谁敢小瞧，我不用任何人保护。”

“好，那就别后悔，接下来，你我父子一起闯”……

1949年5月，历时长达16天的上海战役宣布结束，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式解放上海，百年来在战争中数次易主的大上海终于结束了它风雨飘摇的日子，迎来了它最后的归属。

上海人民因为经历了几次动乱，对这次解放上海的**依旧抱着不安，当地大多数百姓都担心这次会和以前的部队一样烧杀抢掠，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解放军进驻上海后丝毫没有扰民，累了就直接睡在大马路的两旁，战士们的衣服和脸上都沾着鲜血和泥土，但他们却睡得特别香甜，有的还大声的打着呼噜，惹得小孩子见了都忍不住发笑……

听说解放军进城，夜家原夫妇为了看夜安和夜杉，一早便出了门，见道路两旁都睡着解放军的战士，夜家原感叹道“解放军军纪严明，这样的军队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中国终于有光了。”

见战士们睡的正香，夜家夫妇便轻声慢走，不忍打扰，就连拉黄包车的车夫也包起了铃铛，卖花的小姑娘收住了声音，见到这和善的一幕，附近老百姓陆续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