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方 第二章、变故

第二章、变故

暴雨足足下了七天才停下，天空放晴，夜初在帮母亲扫完地后便兴致冲冲地跑了出去，他来到村里田坎一块巨石旁，对着石头上坐着的一名清秀的同龄姑娘边喘气边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姑娘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夜初道“怎么会，迟到不代表不来。”说着，便坐到姑娘旁边并握住了她的右手，姑娘没有拒绝，二人靠在一起看这青山风光，俨然一副恋人模样。

这名姑娘名叫刘英，是村里刘老头的女儿，和夜初是村里公认的青梅竹马。刘英靠在夜初肩膀上望着远方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夜初回答“喜欢，这里很美。”

“可我不喜欢，这里每年都是一副模样，树还是那些树，山还是那些山，人也还是那些人。”

“是啊，从我们出生到现在，这里一直没变，还是那么美，可也还是那么穷。”夜初深叹一口气。

刘英坐直一本正经地问道“夜初，你想离开这里吗？和我一起。”

“你想离开这儿？”夜初有点诧异，他没想到刘英一个女孩竟有这样的想法。

刘英道“对，我想离开这里，去省城，去更多的地方，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想吗？”

夜初摇摇头，“我没想过，我们家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再远的，没想过，不敢去。”

刘英不满道“难怪我爹不喜欢我和你来往，你就是怂。”

“我不是怂，是没这个必要，而且你没听说吗，外面打仗很凶，谁能保证外面是好是坏。”

“这是好是坏总要看了才知道吧，算了，不理你了，你自个儿在这大山里过吧。”

夜初急忙拉着刘英的手说“那可不行，我得和你一起过。”

“想得美，万一我遇到更好的呢？我爹还指着我嫁个好人家呢，他好跟着享福。”刘英嬉笑道。

“你爹那是太贪心了，村里一样大的，哪个比我好，哪个像我们这么般配。”

“那外面呢，没准外面就有啊，你再不上门提亲，小心我就嫁到外面去了。”

“快了。”夜初道“我娘说了，等我爹从县里回来，就去你家提亲，我们注定是一对儿。”……

这天夜里，董素清坐在板凳上一针一线地为孩子们缝满是补丁的衣服，夜安和夜杉则在桌前读书，而夜初则无所事事地躺在草榻上哼着小歌。

忽然，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嫂子，我是大张，快开门啊。”

“来了。”董素清过去刚一开门，只见大张便背着昏迷的夜家原进来，夜家原满面铁青，腰上还沾有刺目的鲜血，一家人陷入恐慌。

“这……大张，家原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县里吗，怎么还受伤了，还有血。”

“嫂子你别急，听我说。”大张坐在榻前边喘气便解释“之前我们不是去黄老爷家修祠堂吗，结果黄老爷家的少爷不小心将梯子碰倒了，家原就这样摔了下来，可谁知道这木头没放稳，这硬生生地砸了下来，家原就这样了。”

“那……那请大夫了吗？”董素清慌张地说“出这种事，黄家应该让大夫来看啊，他们要负责的。”

大张道“黄老爷是咱们县里有名的抠门地主，他哪会舍得请大夫啊，这不没办法，我才背着家原回来，你们照顾好他，我还得连夜赶回县里。”

夜家原是摔伤加砸伤，身体无法移动，于是家人们便小心翼翼地擦干血迹，然后用帕子热敷，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夜家原才从昏迷中醒来，这一夜，一家子没一个人睡过，看着家人们一个个憔悴的样儿，夜家原难过的说“本来还想挣点钱，可没想到会这样，苦了你们了。”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人平安，什么苦都能熬过去。”董素清道。

夜初也说道“爹，以后的活儿都我来做，你好好养身体。”

“还有我呢，爹。”夜安和夜杉含着泪争先恐后地说道。

这一刻，一向坚强的夜家原也留下了眼泪，是感动，也是无奈，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个一家之主落泪，这一天，或许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

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家外的活儿都由董素清母子四人包了，而夜家原则躺在榻上养腰伤，虽然他们请不起大夫，但山里的人对跌打损伤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再加上是大山深处，各种免费的野生草药还算齐全，这段日子虽然辛苦，但全家上下没一个喊累，终于，在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后，夜家原终于能够正常走路了，但还不能下重活儿，董素清道“这些日子三个孩子都懂事了不少，你只需要安心养身子就是了。”

夜家原道“我哪安心的下来，家里越来越紧了，对了，大张跟我说过，害我受伤的是那个黄少爷，黄家应该会多少给点赔偿吧。”

董素清道“这要是赔偿，少说也得几个大洋，你身子不便，要不明天我去趟县里找黄老爷。”

夜家原道“你不行，你没去过县里，压根不知道路。”

“我去吧。”夜初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我以前跟爹去过县里，我知道路，我去，娘就在家里照顾爹和老二老三。”

董素清道“不行，你还只是个孩子，那么远。”

夜初微笑道“我今年十六了，长大了，有些事该我做了，这个家离不开爹和娘，就我去，明天我就出发。”

夫妻二人顿感夜初成长了不少，便想着也是时候让他独当一面了，便默许了他的决定。

第二天天刚亮，夜初装了董素清给他准备的四个熟红薯，便迈向山路朝县里走去，这山路虽然不好走，但毕竟是山里长大的人，还不至于迷失方向，夜初的脚步很快，但一百多里的山路也不近，等他到县里时已经是大半夜了，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已熄灯。他来到黄府门前，正准备敲门，可一想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睡了，这时把黄府的人惊醒，对要钱可没什么好处，于是缩回了手。

夜初往后面退了十来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黄府的门庭，这青色方砖砌成的围墙，大红的灯笼，红漆刷过的门框，还有那威严的大门，夜初顿觉眼前一亮，仿佛在做梦一般，心想光这门口这一堆就不知道比自己家的破房好多少。

次日清晨，黄府家丁一打开门，见有一人躺在门口，不惊觉地被吓了一跳软坐地上，夜初被家丁的叫声给吵醒了，当府内人听到响动，也纷纷出来查看情况，夜初对黄府管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管家见黄老爷不在家，便把黄少爷请了出来。

这名黄少爷提着一个装了只鹦鹉的笼子昂首阔步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是谁找本少爷啊？”

“是我找你。”夜初道。

黄少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夜初，见其衣衫破旧地还不如家丁，与自己身上的华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夜初质问道。

黄少爷收起笑脸，一脸高傲地说“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只丑陋的麻雀，再看看本少爷家这只，就忍不住想这世界真是可笑。”

夜初听得出对方是在嘲笑自己，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不想与之计较，毕竟在他们面前，自己也确实像只丑陋的麻雀，于是说“想必你们家管家已经跟你说了吧，我爹是在你们家做工时被砸伤的，工钱和医药费请给我们。”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家不差那点小钱，可凭什么给你，你那父亲从上面掉下来打扰了本少爷踢球的雅兴，还让我家祠堂见了血，本少爷没找你们赔就不错了，还敢上门要钱，吃错药了吧。”

面对黄少爷的赖账，夜初火冒三丈，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分明就是你们黄府的责任，难道这世界就没有王法公道了吗，告诉你，要是你不给，我就去县里警察局报案。”

黄少爷冷笑一声，不屑地回答“你去好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这里的警察局局长是我干爹，你说他是帮我还是帮你，再说了，你拿什么告我，告状是要花钱的，警察局不是给穷人开的，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你这兜怕是比脸还干净吧。”

周围的家丁听到后大笑起来，夜初在他们眼里已完全成为了一个笑话。

夜初捏紧了拳头，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他朝着黄少爷扑去，可谁知家丁们眼疾手快，他只碰到了黄少爷的衣服便被家丁按在地上一顿乱打，夜初虽有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这些家丁都是训练过的打手，眼见夜初鼻青脸肿，嘴鼻流血，黄少爷对着鹦鹉说“你说这世上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傻啊，还是你个小家伙幸福，不愁吃喝，有本少爷养着你，他就没那么幸运了。”逗了下鹦鹉后，黄少爷又转头说道“好了，可以停了，毕竟本少爷马上就要娶小林村的姑娘，看在黄府未来少奶奶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姓夜的你记住了，这个世界，王法公道只属于强者，弱者只配和你一样被踩在脚下，而你，就是一条山里的狗，滚吧，滚回你的大山狗窝。”

夜初被一群家丁狠狠地扔到了门外，黄府关上了门，夜初虽然还能站起来，但已经没什么精力去闹了，他吃力地走到街头一角，用井边的水清洗伤口，结果却招来了地保的追骂，不得已，他只好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山里的水边清洗，看着水中的狼狈倒影，夜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不停地反问，这真的就是自己吗，这眼前美丽的世外山水，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当自己面对黄少爷时，会觉得自卑，为什么不敢去警察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眼前路突然变窄了好多，明明很熟悉，此刻却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