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秀香勇献身
第二十六章 秀香勇献身
再说那天夜里,韩铁腿从关押马芹的密室里出来后,就把武馆的人叫了起来,要他们立刻给马芹喝“大碗茶”。刀螂张听了先是一愣,立刻又涎起一张淫秽的嘴脸缠,缠了半天,韩铁腿一觍下巴,默许了。
韩铁腿默许,是他想到,他需要这些人给他干事儿,没有这些人,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干不成多少事儿。他虽然不识几个字,没什么文化,但他走过堂口混过街面,知道的世事不少。历朝历代,官场上想贪的,江湖上想黑的,山林里想劫的,身边都得有一帮子人。鸭子咬一口,王八们齐动手,才能打成铁。而要想聚一帮子人,又要给你干活儿,就得“喂!”喂饱了,才会听招呼,喂晕了,才会乖乖地听招呼,喂饱喂晕的最好办法就是投其所好。这个世道上,人最喜好的是什么?是权、财、色。像那些视权财色如粪土的“侠客”们,身边不会留住几个人,只能是独来独往,最后都是自生自灭,留不下什么。
权,他给不了人,那是官府的,他只是个小武馆的掌门,在官府眼里就是只蚂蚱、虫子;财,他也给不了,他自己没有,得让这些人去“挣”挣来才能给,挣不来也给不了;而这两样儿都是实打实的。只有这个“色”比较特殊,它不是权势也是权势,不是银子也是银子,亦虚亦实。如对那些独来独往、不近女色的侠客,就不是权势不是银子,是虚的。但在俗人身上,特别是在刀螂张六猴子小金刀这类人的身上,虽然不是权势,但是银子。给了他们“色”就是给了他们银子,甚至胜过银子。把马芹给了他们,更是胜过给银子,甚至金子!因为马芹不是娘们儿,更不是窑姐儿,是黄花丫头,还是个如花似玉的黄花丫头,对他们来说,就是比银子还高一等的金子,金光灿灿的金子。面对这样一个美人,不让他们发泄,那就等于割了他们的舌头,骟了他们的根子,肯定会记恨他,说不定还会引出麻烦来。因为他还知道,他干的这些事,一旦有人透漏出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些,觉得面子也就不重要的了。所以,他默许了。
有了掌门的默许,刀螂张一伙犹如打了兴奋剂的公鸡, 喝了阳药的豺狗。他们进了关马芹的屋子,拿着麻包要装马芹时,六猴子说了句等等,说塞上她的嘴!刀螂张说,塞嘛,她喊不出来。可六猴子又说,喊不出来还不能咬人吗!六猴子还记住挨咬的那个茬了。这些马芹听得清清楚楚,想骂骂不出,想打打不了,因为她被捆绑着手脚,不光给韩铁腿点了“哑穴”还点了“僵穴”。说不出,动不了,但耳朵听见了,眼睛看见了,可眼睛耳朵都骂不出来,打不出来,只有那双愤怒的眼睛和那颗流血的心在骂!而这些,对一帮禽兽畜生没有任何用处!
刀螂张说了句行,叫六猴子快点儿,六猴子答应着。他早想着了,从厅里把马芹那个头套捡到手,带着过来了。六猴子又叫着小金刀帮忙,小金刀掰开了马芹的嘴,六猴子便把那个头套还加着韩铁腿的面布塞进了马芹嘴里。然后又抓了一把马芹的胸,还趴上闻,给小金刀拽开了,接着几个人就把马芹装进了麻包,扎紧包口,扛着从小角门儿出来,走到运河堤下,又把马芹放下,解开了麻包。
马芹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后,羞辱至极,愤怒至极,可是说不出,骂不出。许铁头虽然说了两句话,但什么用都没管,刀螂张还把他推到一边。这时小金刀六猴子他们已经解开了捆麻包口的绳子,拽去麻包,又解捆着马芹腿的绳子。马芹拼死挣扎,在地上打滚儿,甚至想站起来跑。因为绑匪们在扛她走的路上,不经意巅开了她的僵穴,她能动了。但是给几个绑匪按住起不来,跑不了。马芹拼死命挣扎,几个绑匪没法得逞,刀螂张便出拳猛击了她的后脑,把她打晕了过去,这才挨个兽行了马芹!马芹终究没有逃过这奇耻大辱地一劫,也幸亏她昏死了过去,如果在清醒之中,凭马芹的性子,当时可能就心脑崩裂,气绝身亡。
几个畜生兽性之后,又把马芹装回麻包,放进了几块砖头,扎住包口,扛到河边扑通扔了下去,麻包立刻就沉入了河底,几个禽兽也回了武馆。
前边许铁头说过,秀香去张庄确实是找马芹,刘先生出门确实是为拿银子,这一半儿说对了,还有一半呢?
马芹被惨害沉河,除了振和武馆的十几个人,没别人知道,秀香也不知道。秀香不知道,一是马芹没对她说去那儿,二是谁也没告诉马芹,振和武馆的人绑了四爷和徐虎,所以总往好处想,以为马芹是和自己怄气离家出走了,便先到大姑家去找,没找到,其他亲戚家也没有。秀香是按刘先生说的,以别的借口去这些亲戚家找人的,所以他们都不知道马芹失踪的真实原因。刘先生王元二人,为了四爷也顾不上马芹的事。
马芹既没带钱,也没带衣,能去哪里呢?
可是秀香也忽然想到,马芹会不会听见刘先生和她说的话了,也去振和武馆了?既然他们做绑票的事,那就是个狼窝呀!她又想了想,就是气再大也大不过人命啊!她确定了,马芹就是去救四爷徐虎了,去振和武馆了,给他们抓住关起来了!她赶紧找到刘先生,说去振和武馆找妹子,刘先生早已经想到马芹有可能去了振和武馆,还被他们抓住了,可是他不能让秀香去振和武馆找人,影响了救四爷的大计。刘先生必须要给振和武馆一个错觉,那就是他们不知道振和武馆是绑匪巢穴。
秀香一听哭了,刘先生只得跟她说,如果她和四爷在一起,救了四爷,不也救了她吗。秀香想想也是,甚至觉得这样还挺好的,以后也不会再和他们闹了,说不定还回心转意又跟了四爷,这样俩人还会在一起,不用分开了。秀香听了刘先生的话,没去振和武馆,也不再找了,又按刘先生说的,忙小店的事。
见没人来找马芹,韩铁腿这边也放心了。
到了第四天,王元来了,告诉她四爷徐虎救出来了,因为身体不佳,就不过来了,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秀香听了,那颗心一下子落了地。可她忽然想到妹子马芹,赶紧问王元,王元遥遥头说:没有见到,还说,四爷他们也没见到马芹。一听没有!秀香一下子愣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王元。其实王元也早想到了,如果马芹去救人,那就凶多吉少了。因为徐虎说,听到过窨井上边有过杂乱的脚步声,好像还有女人的喊声,还听蹲在洞口的人问了句:“什么人?”但因为有哗哗地流水声压着,没有听清楚,他们觉得很可能是马芹闯了进去,与绑匪们交手了,给绑匪们杀害了。可这个,他不敢说明。他见秀香直直地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就言不由衷地说:“会找到的,会找到的,四爷他们不就找到了吗。”秀香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哭着说:“她能跟四爷一样吗,四爷他们是男人,那里头有几个王八玩意儿不是人啊!”说完就呜呜地哭出了声。王元也找不出多好的话来安慰秀香,呆呆地看着秀香哭了半晌,便有点站不住了,就借口说:“我还得赶船,我走了。”说完赶紧转身,一转身也落泪了。秀香一双泪眼看着王元走,也没说出话来。这时有茶客连声招呼,秀香只得抹了把眼泪过去伺候。
一个多时辰后,秀香想把店里的事交给大伯,自己去武馆找人。这个时候,王元又回来了。因为船才走了二十多里,还绕了两个大弯儿,直路距离不过十里,王元骑着快马,走的直路,很快就追上了。王元对刘先生一说,刘先生听后非常后悔自责,因为他想到一件大事,皇上绝对不会放过这伙子绑匪,他也觉得绑匪一定得抓,不然没法给皇上交差。秀香如果要去武馆找人,会引起绑匪们的警觉,给抓捕带来麻烦。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是一群非常狡猾的东西,绑票的事干了不是一件两件了,时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连绝地街上的人都不知道是他们干的。他从徐虎嘴里说的脚步声和喊话声,已经判断出,就是马芹,因为她也是在那个晚上失踪的。马芹是去振和武馆找人了,而且发现了藏匿皇上和徐虎的窨井,并和绑匪们交了手。一个小女子怎么敌得过一群会武功的绑匪呢,肯定被绑匪杀害了。刘先生想了想,只能暂且用谎言稳住秀香,因为说实话也救不了马芹了,秀香也会很危险,说不定又是个有进无出,也把命搭上,而且会给抓捕造成麻烦。
王元便按刘先生说的,快马回到兴隆店,还好,秀香还没去武馆找人。王元就对秀香说,路上碰到马芹了,这几天她在四处寻找四爷和徐虎。见面后,马芹看到四爷病了,不放心,跟着去京城了。还说,绑四爷徐虎的不是振和武馆,是一帮在河道里四处流窜的河匪。这样就把秀香稳住了。可秀香一听马芹跟着四爷去京城了,先是涨了气,心里还骂了句:“该死的丫头,怎么不犟了!”不过也放心了,跟着还挺高兴,觉得姐妹俩儿又会在一起了。
刚送走了王元,张玉林进来了,见到秀香,便红着脸叫了声表嫂,又吞吞吐吐地问这几天马芹去了哪里,怎么见不着面了?
这个时候秀香的心情变好了,也知道马芹不会跟着张玉林了,便有些讨厌他这么问话,冷着脸回说,你问这个干吗呀?还揶揄道,人有脸树有皮的,你老跑这儿来看着合适吗?说的张玉林脸更红了。的确,自从马芹答应了亲事,张玉林这几天都会过来趟,就是不好意思进门,躲在不远处看着店里。前几天他看见马芹一直在店里忙,也看见那个四爷出来进去的,有时还看见四爷跟马芹说话,可马芹不理不答,总是扭头走开,心里才觉得踏实。可是后几天看不见四爷了,过了几天也看不见马芹了,心里便有点毛,这才忍不住进屋来问秀香。秀香见张玉林不说话也不动地方,便撵他快点走,就又说了一句,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往这儿跑,不叫人笑话吗!张玉林站不住了,这才扭身走了。
可是张玉林走了不久,大姑和张玉林的娘来了。张玉林虽然木讷些,但并不笨,心还挺细,听出来秀香话里有话,相信了他听到的传言,住店帮马家打官司的四爷,因为看上马芹了才帮忙的。是马芹嫌他岁数大,不愿当小儿,不答应,他就缠着不走。嫂子秀香还逼她,马芹跟她翻脸了,打了一顿,连话都不说了,马芹没办法,这才跟他急着定亲的。既然定亲了,马芹就是自己的媳妇了,就得看紧点儿,便每天过来看看,看看那几个人走了没有,马芹怎么样?头几天还好,可后几天不见马芹的人影了,也看不见那个四爷了,又听表嫂秀香这样对他说话,明白了,是那个四爷把马芹拐着走了,还觉得是表嫂帮着干的。
张玉林回去对家里人说了,他娘就找到大姑家里说。大姑不信,因为马芹答应了亲事,还是秀香上门让她给马芹说亲的,怎么会跟那个四爷走了呢,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大姑不信,就拉着张玉林的娘过来了。
秀香见她们来了,也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了,就把马芹跟着四爷去京城的话说了。张玉林的娘嘴撇的更大了,大姑像被打了脸,又羞又气,生了老半天气才说话,觉得不是侄女马芹的错,是那个四爷的错,是他把马芹拐着走的,马芹还小,好糊弄。大姑还说,那天进屋就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就像个骗人精!帮人打了官司,就骗人家个闺女,这叫缺德,没人味儿,就不是个好东西,还说要进京城要人去。秀香不得不大声说,京城那么大,你上哪儿找去呀?大姑一听,是呀,她一个乡下老婆子到那里认得谁呀。可她想了想,对张玉林的娘说,叫林子去找!张玉林的娘听后,撇着嘴说,我们家玉林可没闲工夫去。她心里想得呢,马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找回来干吗,叫人戳脊梁骨呀!儿子得娶个干净媳妇。这话当着秀香和大姑俩的面不好说出口,就冷着脸说了句,我家里还有事呢,说完抬屁股走了。大姑觉得丢了面子,把秀香数叨了一顿,也走了,事也过去了。
不知是因为皇帝泡妞老天爷不高兴了,还是乾隆皇上被绑票惹恼了上天,大雨提前一个多月来了,连续七日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大运河水暴涨,上游客水还大量下泄,再加上河道失修,大运河决口了。当然决口的不是绝地街这一边,而是对岸,洪水象汹涌的猛兽,奔腾咆哮,一泻百里,淹没了庄稼,淹没了村庄,到处是哭声,到处是被淹死的人和家畜家禽。河西边的百姓拼命的往东岸逃,秀香的店里成了灾民接待所,一下子住进了上百人。住进来的都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因为青壮年男人都去堵决口了。秀香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把年轻的媳妇姑娘们和身子骨硬朗的大娘大婶们组织起来,除了照顾好这一百多个人外,还为堵决口的男人烙饼炒菜。秀香简直就像一个指挥官,分派着:张家大娘李家大娘,您二老就照看孩子们吧;刘家大婶王家大婶,您二位照顾有病的老人吧;周家大嫂黄家大嫂,你们去磨面吧;于家大嫂田家大嫂,你二位去烙饼;郑家嫂子秦家嫂子,你二位去熬菜,男人不吃菜没劲干活;赵家妹子叶家妹子管烧火,后院柴房里有干劈柴;大妞和二凤跟我一块往堤上送饭,哎,邹嫂元嫂,你二位熬两锅绿豆汤,喝生水会闹肚子的。噢,绿豆在那边袋子里,要淘洗干净。哎哎,孩子别乱跑、别乱跑……!旁边的人看着她都累,可她跟没事人似的,一天到晚嘴不闲,手不闲腿也不闲,就这样从早忙到深夜。
秀香只有到了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炕上的时候,才觉得身子酸痛,也才想起了马芹。如果妹子不走,就是两个人,她也不至于会忙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可做更多的事情。可是妹子走了。妹子跟四爷去了,去过好日子,去享福了,剩了自己一个人,天天累得要死要活。四爷,你总不能把我忘了吧?咱俩虽然没做成实夫妻,也算你知我知了吧,干吗不叫着我一块儿走呢?想着想着秀香就流出了泪水,觉得自己特委屈,盼着四爷早点把她接过去。
口子堵了几日还没堵住,原因是口子太大,洪水太猛,水流太急,上边来的水太多太凶,投下去的泥土或麻包袋,顷刻就被卷得无影无踪,船只也靠不上去,一靠上去,就被急流卷走了,人们束手无策。新来的知州何顺达和镇上的老船工们,在一块儿合计了几次,就把圩堤移到一里以外,拉了个大圈子,用了十几个日夜筑了道圈坝,减缓了水流,这才堵上了口子。
决口堵住了,河水又暴涨,人也不能撤下来,日夜守护在河堤上,以防再次决口,秀香她们还得把饭送到河堤上。河对岸一片汪洋,百姓还在往东岸逃。
这天中午,秀香刚把烙饼和炒鸡蛋送上河堤,担子还没放下,河面上一只满载女人和孩子的渡船,因为上的人太多,到了河心被一个大浪掀翻了,二十几个人都落了水,被浪涛卷推着、挣扎着、哭喊着,顷刻就有被吞没的危险。秀香想都没想,放下担子,纵身跳进河里。
秀香是从河边长大的,有一身好水性。只见她劈波斩浪,冲向落水者。随着水流,她救起一个、两个……救起五个了。当她第六次跃入波涛时,还没救起的人,已经随水流冲到了一里外的一个急转弯处。由于河水湍急,在这儿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河边上的人都知道这儿有多凶险,人们都大喊:“别下了!别下了!”可河里还有人呢!秀香没有半点犹豫,飞身又冲入浪涛中,她一手抓住了那个在水中挣扎着的女孩儿,并用力把她推出漩涡,女孩被赶过来的人抓住了,并游到了岸边。可秀香因为体力已经耗尽,在漩涡中挣扎了几下,便消失了。岸上的人们拼命地呼喊着,然而,再也听不到她的回声了。岸上哭声一片,人们沿河寻找着、呼喊着……!
街上人都知道,秀香河边长大,是街上水性最好的,说她是鲤鱼变的,她不会被淹死,就一直寻找。可是第三天,人们在十里外的浅滩上找到了她,是她的遗体。她是被岸边的树丛挂住了衣服,才留住的。
因为马家已经没人了,娘家也没人了,是河两岸的人们为秀香举办的葬礼,有上千人为她送行,被她救的人都为她披麻戴孝,哭声一片,将她与马强合葬在了一起。
那两个被她救起的孩子,一个是最后从旋涡里拉出来的10岁的女孩儿,另一个是个8 岁的男孩儿,是作为孝子孝女给她戴孝的。后来俩孩子又做孝子孝女给她立了碑,年年祭奠。
然而,在秀香下葬的那天夜里,振和武馆的十几个参与绑票的绑匪饮酒狂欢。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秀香不死,肯定要找马芹。马芹来武馆找人,就是她知道些什么,起码对武馆有怀疑,过来探底。马芹怀疑,秀香能不怀疑吗?说不定要来找人,甚至去衙门报官,肯定会闹出一些麻烦来。秀香死了,马家没人了,这些麻烦就没了,所以摆酒庆贺。
然而,屋里正在举杯狂饮的时候,突然,从不进武馆的韩文成闯了进来,怒不可遏地摔碎了几坛子酒,又举起一坛子浇在自己的身上,之后,抓起一支燃燃着的蜡烛,丢在地上,立刻就起了火,跟着愤怒地喊道:“都死吧!都死吧!!都死吧!!!”十几个绑匪都惊呆了,连他爸韩铁腿也愣了。
一向文质彬彬地韩文成为什么暴怒纵火?因为白天他去参加秀香葬礼的时候,一出屋门,撞上了大嫂。大嫂一看他的穿戴,就明白他要去做什么,便憋不住地说,你别去了,马家没人了,马芹也没了!韩文成觉得特别扎耳朵,嫂子是咒马家咒马芹,恶心人。因为她想让他娶她表妹,给他回绝了,才记恨马芹,才说这样的丧气话。韩文成有些生气,瞪了嫂子一眼,侧身走过去了。嫂子在后边又说了一句:“我没骗你,你哥跟我说的,马芹真没了!”可韩文成就当没听见,径直地往外走了。
到了送葬的现场,看不到马家一个人,更看不见马芹。韩文成忽然想到嫂子说的话,还想到,是好长一段没见马芹了,也想到人们说的姑嫂俩闹别扭的事?可如今嫂子都死了,该一了百了了,干吗还没完没了呢?连葬礼都不出来呢?再想想,马芹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啊?这么想过,便又觉得嫂子可能不全是胡说,有点疑惑和吃惊了。韩文成不知道马芹是不是真没了,又是怎么没的。丧礼一结束,韩文成就匆匆回了家,直接去了嫂子屋。看到嫂子一个人在吃杏儿,也没拐弯儿,开口问道:“嫂子,你刚说马芹没了,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嫂子便回他说:“你哥说,头些日子,她夜里上武馆瞎胡闹……”“上武馆瞎胡闹,闹什么?”没等嫂子说完,韩文成就急着插上问。“你哥没说。噢,我猜她是去要饭钱,金三儿六猴子他们有时候欠她饭钱,她肯定要饭钱去,他们没……”“你快说,别啰嗦?”韩文成想急于听到结果。“嗨,你不想想,她是个嘛人,丧丫头脾气,还会点鸡爪子把式,金三儿他们可能没带着钱,她就急了呗。你哥说,她又骂又打的,不知是谁一把把她推倒了,脑袋磕砖上磕死了。”韩文成听的两眼都瞪圆了。可听嫂子又说:“这事不能叫外人知道,夜里就给拽出去扔河了。”嫂子的话说完了,还很开心。可韩文成的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晕倒,他什么话也没说,踉跄着出了嫂子屋子。一出屋正遇上大哥韩文星回来,便一把抓住他,怒问:“你、你们为什么那样干?!”“我、我干什么了?”韩文星听的蒙楞,反问了一句。韩文成“哼!”了一声,没再问,用力一搡,几乎把韩文星推到,扭头走了。韩文星看着他说了一句:“抽风啊!”话一打住,忽然想到他从自己屋里出来,是不是媳妇把事告诉他了?不免有些吃惊!便急忙进了自己屋子。进了屋子看见吃杏的媳妇,便气问,是不是你跟他说马芹了?媳妇可不吃他唬,眼瞪着他说:“说了,怎么了?”“你怎么能跟他说呢?”韩文星怒道。“怕我说你别说呀?再说,我是为他好,省得他还蒙在鼓里,还老想着呢,我是叫他快点儿撂下!”“你……!”媳妇的话把韩文星噎住了。媳妇又说:“行了,过两天就过去了。”说完接着吃杏儿。
韩文星想了想,觉得媳妇说的也对,不然这个二百五玩意儿还得老想着。但再一想,又有些害怕给父亲知道了,他知道父亲的规矩,武馆的事不许跟家里人说,是自己多嘴了,也没嘱咐媳妇嘴上放个把门的,都是自己的错。不过也觉得没什么,反正一家子人,一家子不外说,没人会知道。
韩文星还觉的有必要自己嘱咐老二两句,叫他把事撂下,别老想着了。他就来了韩文成的屋子。可走到屋门口忽然又觉得不能说,想了想才进了韩文成的屋。
再说韩文成回到自己屋子,又气又怒又悲,可往深处一想,忽然又觉得不可能,如果马芹没了,马家能不找人吗?还有那个住店的四爷也不见了,一定是他带着马芹先走了。人家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没办法比,还是嫂子又咒人家,这该死娘们儿。可他又想到,马芹为什么还和张家定亲呢?
就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韩文星推门进来了,韩文成也不跟他答话。韩文星便说,别听你嫂子瞎咧咧,没有的事。
因为韩文成还没想明白,嫂子的话不信,对韩文星说的也不信,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也不愿听韩文星再说,起身把韩文星推出了屋子,哐地关了门。韩文星只得在门外嚷了句:“别犯浑啊!”嚷完悻悻地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胆小儿的老二,敢来武馆放火,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韩文成来武馆纵火,是他从弟弟韩文成的嘴里知道了实情。
那天中午,韩文清回家吃饭时,饭后他把弟弟悄悄拉进自己屋,因为他对嫂子和哥说的半信半疑,从别人嘴也不可能听到实情,只有问弟弟了,因为弟弟天天在武馆里。其实此刻,他已经不是娶不娶马芹了,只要人不出事就好。而当他一开口,弟弟韩文清就紧张的不行,一问三摇头。一看弟弟这个样子,韩文成越发急着问,问的紧了,韩文清才带着哭腔说:“爸爸不让说的”一句话全明白了,韩文成脑袋又轰得一声,接着便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存在了!
大火烧起来了,喝酒的绑匪们都吓得跑出了屋子。他爸韩铁腿还有韩文星韩文清,想把韩文成拉出屋子,但他一身是火了,不敢靠近,韩文成还愤怒地喊道:“滚开!都滚开!都滚开……!!!” 韩铁腿韩文星韩文清的身上也着火了,韩铁腿只得喊着他们跑出了屋子,就势躺地上打滚灭火。许铁头刀螂张六猴子等又帮他们扑灭了身上的余火。这个过程里,屋内的韩文成大声喊着:“都死吧!都死吧……!!!”
之后,声音消失了!
大火烧毁了武厅,韩文成也被烧为灰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