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金赎乾隆
第二十五章 重金赎乾隆
再说乾隆和徐虎这里,就在窨井的水淹到乾隆下巴时,水流突然停止了。上面还有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乾隆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想到是有人来救他们了,觉得是刘先生和王元他们,还想到有秀香马芹,因为刚刚的喊话声里,好像有女人的声音,乾隆又充满了生的希望。
可是只过了小一会儿,上面又没了声音,窨井口也没打开,乾隆的希望落了空。他立在水里,嘴巴刚刚露出水面。徐虎个头矮些,脚还够不到底儿,只有象立泳似的手脚紧忙活,否则水就淹过了嘴巴和鼻子,“大碗茶”那就真喝上了。可这样能忙活多少时候,肚子里又没食,后来他用指甲扣住了砖缝儿,才轻松了一些,徐虎还把这法儿告诉了皇上。因为乾隆的整个身子也没在水里,脚下没跟儿了,身子直漂,没法站稳,身子一歪,水就没过口鼻,不得不用两条胳膊找平衡,保持直立,后听徐虎一说,也用手扣着砖缝儿,或扶着徐虎,才稳住了身子。
水中浸泡着的乾隆皇帝,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只有悲哀加悲哀!痛苦加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叱咤风云,纵横南北,横贯东西,主宰天下,说一不二,金口玉言的皇帝,今生竟落得如此狼狈、如此凄惨。如果能活着出去,这辈子他绝不会忘了这人生一劫!
不过让凉水泡的,脑袋倒是清醒了许多,想到绑他的人只字不提被抓的知州和英二,只说钱,这就说明绑匪不是被抓的知州和英二的余孽,如果是他们,第一的该是人,是以命换命,其次的才是钱。乾隆知道,抓人不只是抓了人,还抄没了财产,两任知州和英二的财产都已经被查抄了,连码头也给收了。而绑匪只说钱不说人,肯定不是被抓的一伙儿;也觉得不会是马芹他们,他们更不会为钱。这伙儿绑匪是为了钱,他们张口就是5万两,胃口好大,但绑匪的胃口,也让他再次想起店里曾经听过的那些传言?有的说他花了3万银子,有的说他花了5万两银子。当时他一点都没品味出罪恶的味道来,还觉得说得越多越好,看来如果有人说出10 万两,绑匪可能就会跟他要10 万两。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好浑,这就叫忘乎所以,乐极生悲呀!他悔恨至极,还直后悔刚才没有答应绑匪的条件。钱算什么,只要他活着,钱谁都拿不走。还有上面那阵异动过去了,如果救人失败,他就更危险了,即使不动刀剑,在这阴凉的水里也撑不了多久。总之,条条都是死路,乾隆的身子又开始打起了哆嗦……!
再说韩铁腿,等到刀螂张他们回来一说,事做完了,才撂下心来,并让他们都回去睡觉。人一走,他的困劲也上来了,歪下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到天亮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忽然就想起来了,哎呀,糟了!地窖里那俩人肯定早就灌死了!人死了我还拿什么去换银子呀?纸条上写着了,提银千两以上,得这小子签字,死了还怎么签字,谁知道他怎么写字?都是他娘的马芹儿这该死的丫头搅合得,坏了我的大事!还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水灌满了,下面的人就可能顶开盖板跑了,人跑了别说拿银子,命也可能没了,那小子的大哥是大将军,手下有兵马!他惊出了冷汗,慌慌跳下床,疾步来到后院的房子里,看到井盖没打开,人没跑,又掀开窨井盖往下看……?
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听下面的人打着寒颤说:“我给,我给,五千两一个,我给,我给呀!你把我弄上去,我给你弄银子去呀!”泡在水里的乾隆,一看那小洞口开了赶紧说,生怕说迟了又盖上!
人没死!好,太好了,谢谢财神爷,韩铁腿这才呼出了一口长气。但他也听得清楚,下面的声音打着哆嗦,离死没有多远儿。
他想起来了,还是马芹那该死的丫头关的闸门,是他忘了。他听下面又哆嗦着说:“五千两一个,我给,我给呀!”韩铁腿的脑瓜子一激灵,想起了昨晚的念头,而且贪心又窜了一截子,便对着下面说:“你给呀?小子,晚了!你他娘的惹得大爷不高兴了,五千一个不行了!”
“你说,你说,多少一个,我给,我给呀?”乾隆赶紧跟上问。
“八千两!”韩铁腿立刻说。
“八千两!”乾隆听得又是一惊,可没有愤怒,而且早想好对策了,马上回答:“成,成,八千就八千,我给,我给呀!”别说八千两,八万两一个他也答应,再也不能失去机会了!
倒是韩铁腿听得抽了口气!
韩铁腿这几年做了八桩买卖,成了五桩,最多的一桩,也只拿了八千两,给下边分了三千,他落了三千,剩下的两千武馆里用了。他虽然拿了三千,这也是他撂场子、押货二十年的收入。他也明白,这活儿是伸着脖子刀刃上舔血,虎口里掏肉,指不定那口就给铡掉或咬没了脑袋!
接下来他又想,这次拿到八万两,给下边人分三万,他拿三万,三万两他买千亩地,盖百间房都用不了,够他花用一辈子了,剩下的两万馆里用,就洗手不干了……
他不想那些了,这功夫心里除了得意,还冷嘲,有钱人都他娘的这副德行,所以口里又带着骂声说道:“早他娘的干吗去了,早说这句话,还用得着挨泡吗,真是贱骨头!”他连说带骂了几句,因为他听出来了,下面的声音比刚才还哆嗦、还没力气,离死真没有多远了,不能让他们死,活着是银子,死了是臭肉,臭肉一钱银子都不值。死过3个了,一两银子都没拿到,还搭了3条麻包,几十斤粮食。
“你让我出去,我回去拿银子去?”乾隆清楚绑匪不会放他出去,他这样说,是在探探刘先生和王元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出去?出去不行,你写下来吧”韩铁腿说。
乾隆明白了,刘先生王元还活着,就说:“我写下来也成,可下面都是水呀,没法写呀,也没有笔墨?”
“有多深?”韩铁腿在上面看不出下面的水有多深,问道。
“够不到底呀,我扒着砖缝了,没法写呀!”乾隆回答,把水说深了点,也是因为他确实扒着砖缝儿,可没有听见上面回话。乾隆又说的时候,小洞口盖上了,乾隆的希望又凉了。
可过了一会儿,乾隆和徐虎就觉得水往下落,不一会儿就到了腰部,心里的希望又回来了。这时小洞口又开了:“还有多深?”上边问道。“到腰了”乾隆马上答。上面没有回话,洞口又盖上了,很快水也不落了。
“嘿!”乾隆马上明白了,这后悔实话实说呀,我要说还有肩深多好啊!可什么都晚了。
过了抽袋烟的工夫,上面的洞口又开了,说:“行了,能写了。”说完不一会儿,一根小绳儿吊下一个小竹蓝儿来。
徐虎一见就要抓住那小绳儿,想借劲儿往上攀,被乾隆用手制止了。小蓝儿里有笔有墨有纸,还有一盏小油灯。徐虎托着小蓝儿,乾隆拿起笔来,刚要写,忽然想到一事,问道:“银票行吗?”“不行,只要银子。”一个与刚才不同的声音说,这是许铁头,他是管账的。“好好”说着乾隆就在纸上写到:速提现银八万两,交于大侠,有急用。还落了个“王四白”的款儿。乾隆刚要放笔,忽然想起什么,就又问:“大侠贵姓?”
“甭问,问了是块病!”上面的人这样说。
“不问,不问。”可乾隆忽然又问:“哎,今儿是什么日子?”
“啰嗦个球啊,快写!”上边换了公鸭嗓子恶语道,这声调他听过几次了。
乾隆往上一看,有两个脑袋,这骂人的是刀螂张。乾隆问,是想知道在窨井里呆了多久了,下面分不出黑白来,听上边不说,就又说:“落款没日子提不了银子呀?”
过了一会儿,上边才说:“四月初十”,是许铁头问了一边的韩铁腿,才说出来的。
乾隆这才知道已被关了六日。六日,他一共吃了五个窝头,当然,徐虎还吃了五个。写完后,把笔和纸放在小篮儿里,乾隆才说:“写好了,提上去吧。”徐虎又要借绳儿往上攀,又被乾隆制止了,乾隆知道那根细绳根本拉不动一个人。小蓝儿往上提的时候,乾隆又说:“多给俩窝头不成吗?”
“操,饿死鬼呀!”上边的公鸭嗓子又骂了一句,之后,小洞口又给盖住了,窨井里又是一团漆黑。
可是不大一会儿,小洞口又开了,乾隆抬头往上看着,就听上头说:“写那个不行,重新写?”乾隆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子,难道绑匪看出来了?因为纸条上他确实留了疑点,可没听绑匪说出疑点,就问了句:“为什么?”听绑匪马上说:“都湿了,看不清了!”原来这样,乾隆跟着说:“这下边都是水,没办法呀,你们把水放干了就行了?”乾隆赶紧说。“别啰嗦了”说着,又把小蓝放了下来,并说:“你先把手擦干了,垫板儿上写”绑匪说。等小蓝垂到面前,乾隆便看到,除了笔墨纸,还有条干手巾,还有一块木板。乾隆看了还有点感慨,感慨绑匪里边还有文化人。“别磨蹭,快点写!”上面催促道。乾隆只得答应着,擦干了手,把毛纸铺在木板上,重新写了一遍,而纸条上还留了那个疑点。
乾隆正要让绑匪往上提时,徐虎一把抓起了那个小墨罐,想留下抠墙用,乾隆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抓住了他的胳膊,叫徐虎放下了。乾隆觉得用不着冒险了,拿了钱,绑匪就会放了他们。
乾隆写的纸条上留了什么疑点?就是既没有写到哪儿取银子,也没写让谁去取银子,他是想确认一下刘先生王元怎么样?如果刘先生他们出了事,绑匪肯定还会找他重写。刚才绑匪找回来,他一惊,就是因为这个。虽然重写了一遍,而他心里的疑问,还没答案,还在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窗口又开了,乾隆心里又咯噔一下子,想到刘先生他们出事了!可他没听到上边说话。
小蓝儿又吊了下来,没有灯了,吊下来后,就听公鸭嗓子说:“拿走拿走”徐虎伸手一摸,说是窝头。乾隆这才松了口气,刘先生他们没有出事。又听徐虎带点兴奋地说:“四个!”乾隆更觉得死不了了。
这次窝头没往下扔,是下边有水。徐虎刚把四个窝头拿到手里,小蓝儿就又吊了上去,还听那公鸭嗓子说:“小子,以后窝头白送你们吃了。”“是嘛,好啊。哎,什么时候让我们出去呀?”“哪这么多费话,不知道!”说着小窗口又要盖,乾隆又赶紧喊了句,下边还有齐腰深的水呀?没有听到回话,小窗口盖上了,窨井里又一片墨黑。他们俩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开始吃窝头,一咬窝头,眼儿里还掖着块咸菜疙瘩,更高兴了,因为他一肚子酸水。徐虎没敢吃,问:“爷,你那里边有咸菜吗?”“哦,有、有。”窝头就咸菜,乾隆越吃越香,两个窝头吃下去,总算闹了个三分饱,徐虎呢,还没二分饱。窝头咸菜吃完后,窨井的水也放走了,两腿发软,浑身透湿,乾隆又坐下了,也知道自己的命丢不了,用不了几天就会出去了,心又安定下来。还因为吃了窝头和咸菜,没马上吐酸水,就又来了诗兴,于是边想边咏:向日珍馐无味道,此刻糙食似膏粱。正是生来这张嘴,才成世间百命王。
徐虎听得似懂非懂,可是笑了。
再说韩铁腿拿着提银单子,得意至极,但他回屋刚坐下,许铁头就凑到他耳边说:“掌门,马芹没了,马家那边会不会来人找啊?”韩铁腿听了,心里“咕咚”了一声,得意的模样也没了。对呀!他最怕的还不是马家来人找,马家只有一个寡妇娘们儿了,翻不了多大浪头儿,是怕报官!他已经听人说了,新知州带来了百十号捕快,肯定不乏高手,一报官就全完了!想了想,便叫小金刀和另一个东西,到马家店旁边盯着,有动静赶紧回来说,还派小儿子韩文清和另外一个去州衙门口看动静。人走了后,他又做了一些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先灭迹(杀人匿尸)得保命!
韩铁腿整个下午坐立不安,还好,俩盯马家店的回来说,秀香和两个住店的一下午都没出门,盯州衙的也回说没有动静,但韩铁腿并没放下心来,继续让他们盯着。晚饭一过,派派人,通过小栓儿给刘先生送来了纸条,再约见面。韩铁腿这么做,主要还是探虚实。
再说下边的乾隆,本想很快他就会出去了,就会见到阳光,吃上饱饭,好好睡上一觉了。可是没有,还是漫漫黑夜,阴冷,腹饥,困乏,吐酸水。但两个窝头总比一个好点儿,有咸菜比没咸菜好点儿。阴冷俩人就靠在一起,困乏也不敢老睡觉,害怕睡着再也醒不了了。他和徐虎总是一个睡一个不睡,不睡的一会儿就把睡的推醒,俩人轮着。俩人都不睡的的时候,坐着觉得黑夜更长更难耐。为让黑夜过得快一点儿,乾隆就用赋诗、用说故事来打发时间。一时想不出新的,就说旧得,还能记起的。如他的燕子诗:“肩披黑长袍,尾羽如剪刀,对窗侧头觑,鸣翠是问好。屋檩安个家,养下小叫闹。衔来一条虫,几张小口要。”鸡斗诗:“颈羽做盾牌,尾翅擎旗翘。首伏四目对,突然一起跳。喙啄顶上冠,脚蹬腹下毛。直到败者逃,胜者还不饶。”老鸹诗:“黑裳老鸹有点丑,叫声哇哇也难闻。虽然天生少赞捧,卻有反哺一颗魂。”几首喜鹊诗:“喜鹊声唶唶,俗云报喜鸟。我属望雨候,厌听为呼晴。”“尾巴一翘翘,样子也不妙。不知何年始,喳喳成喜报。” “枝头喳喳叫,尾巴翘啊翘。树桠做个窝,里头来睡觉”过蝗虫诗:“忽闻天空起骤风,瞬间天地失光明。抬首惊目望上空,原是蝗虫在飞行。”
这首一吟完,乾隆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再吟了。徐虎听的正有趣,便问皇上:“爷,怎么不说了?”乾隆便说,这首过蝗虫诗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徐虎又问何事?乾隆心情沉重地说,徐虎,现在我们在这里受罪,也许是上天或是先皇们惩罚我。徐虎听不明白,又问了句。乾隆接着说,这首过蝗虫诗是我前年查看黄河时写的。那天我们正在路上,忽然听到天上嗡嗡作响,像起了大风,抬头一看,是蝗虫飞,不一会儿就把天给遮住了,一个多时辰后,才重复光亮。我虽然挺吃惊,但还觉得挺刺激,还写了这首诗。这事过去后,我也没过问,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后来接到德州和隶州这一带遭了蝗灾的禀报,说地里的庄稼、青菜、树叶,连草都给蝗虫吃成了杆儿,收成减了八成。接到这个禀报,我又觉得他们夸大其词,不是说蚂蚱口里有余粮吗,就把折子扔一边了。结果去年春天,这两个地方饿死了一些人。乾隆有些哽咽了,哽咽着又说,看来是上天和先皇们在惩罚我,让我尝尝饥饿寒冷的滋味呀!徐虎赶紧靠在了乾隆的身上,乾隆再也没了吟诗的兴致。
再说刘先生这边,一吃过晚饭,就收到小栓儿送来的纸条,他觉得这是交银子换人的纸条,五万银子他也准备好了。可是一看,不是交银子换人,又约他再见面,打了个冷战,因为让他想到很可怕的事,六天了,是不是皇上出了意外!王元看到刘先生的脸色变了,也跟着紧张起来,问怎么回事?刘先生看了看王元,只说绑匪又约他再见面,但没对王元说出心中的惊恐,王元也没有再问。
只能按绑匪信上说的做,入夜后他就来到绑匪指定的地点,又上了船,又被蒙住了眼睛,又转了一个多时辰,停下后不是上了另一条船,而是上了岸,绑匪拉着他走了抽袋烟的工夫,便进了屋子,透过蒙眼布他已经看到光亮。蒙眼布摘掉后,刘先生眯着眼看了看,有两个蒙面人,想看看屋外的情况,可是窗户和门上都有遮帘,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便想到,这儿可能就是绑匪的巢穴——振和武馆。因为那次见面回来,悄悄尾随的王元就告诉他,两条船相隔还没半里远呢。这次他察觉到,和上次又有不同,根本就没走远,他头个感觉是对的,但第二个感觉是错的,屋子不在振和武馆,是韩铁腿为三儿子韩文清盖得还没人住过的新房里。王元也看到了,但不知是谁家的房子,也不能过去。
一个绑匪没容他再想,递出了一片纸。这个递纸片的绑匪是许铁头,另一个绑匪是刀螂张。刘先生接过纸片一瞧,是皇上的字迹,心一下子踏实了些。再看内容,纸片上有几处水渍,有的字迹模糊了。刘先生也马上想到,皇上和徐虎被关在了水窖了,心脏骤然又紧了五分,皇上的罪遭大了!虽然有水渍,但字看的出,单子上写着“速提现银八万两交于大侠……”落款是“王四白”王四白就是皇上。再看日子,头一天,这又让他松了下那颗攥紧的心脏。也明白了绑匪约他第二次见面的原因,是涨了筹码。看到变成了八万两,他有点吃惊着急,说了句:“怎么成八万了?”因为他手里只有五万两,这是刚刚从两任知州和英二家里查抄的,多出来的三万两怎么办?便有些吃惊着急,也随口说了出来。
“你们主子写着呢,你个臭跑腿的还想横着呀?!”刀螂张恶声说道。
“不不不,我们爷的话我们哪儿能不听呢,我照办,我照办。”刘先生赶紧转弯儿,点着头说,不能刺激绑匪。
“哎,还是懂事点儿好,听话点儿好,别找麻烦,吃苦头!”刀螂张又跟着说。
“是是是”刘先生又点着头连声说。可是缺的三万两再到哪儿去找,回宫里取时间太长了,夜长梦多呀!这时他想起留给知州的五千两,得拿过来应急了。还差两万五千两呢?他又想起了查抄的那些珠宝字画,可以到当铺银号里抵换银子,但不知道能抵换多少?不管多少都得换,不够的再用查抄的房契地契抵押换银。可是需要时间,最少也得三日。这样皇上就要多三日的危险,多遭三日的罪,可也没有办法。刘先生又说:“我原来按你们说的,通知四爷家里,只准备了五万,缺的三万还得些时间,得让人送过来,这几天你们可不要为难我家老爷。”刘先生又装着笑脸说。
刀螂张接上恶语道:“啰嗦个……”没等他把脏话没说完,旁边的许铁头忽然开口了:“你把准备的先交给我们吧?”刀螂张听了也跟上说:“对,先把五万两交给我们。”
刘先生能交吗,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一群天良泯灭的绑匪呀,所以刘先生笑了一下说,还是一块儿交的好,我们交钱,你们放人。刀螂张一听要急,给许铁头拦下说:“好,就一块儿吧。”刀螂张又要开口骂,给许铁头扯了一把没骂出,但说:“老家伙,别玩儿花招啊,就给你三天,过了三天,翻倍!”为了快把皇上救出来,刘先生只能满口答应,装孙子。
然后双方又说好了交银换人的地点时间,可分开时刘先生又说:“我再说一次,不能亏待我们爷,否则,我们不仅不给银子,还报官!”
刀螂张不耐烦地说:“啰嗦个球啊,快回去弄货!”说完,抓起黑布蒙上刘先生的眼,让人拉着走了。劫匪没商量,再说还有皇上的亲笔,刘先生只能去办。
王元一直悄悄地跟着了,不放心,担心刘先生出意外,因为跟他见面的是群绑匪,还好,刘先生回来了。五万两银子在哪儿了,装着银子的船,就在河面上停着,二十名化妆的捕快守在船上。
刺激绑匪的事刘先生一点都不敢做,完全是为了皇上的安危,只能再去筹银子。
许铁头刀螂张回到武馆,对韩铁腿一说,他出了口大气,也乐了,知道八万两银子就要到手了。还觉的见面的人只字没提马芹,是他们还不知道马芹的事,一定是马芹没有对他们说,因为马芹正跟嫂子斗气。韩铁腿虽然放了些心,但他没有放松,继续让人盯着马家店。第二天一早,盯梢的就回来说,秀香去了张庄,刘先生骑马往北边去了,韩铁腿又皱紧了眉头,心有些慌。许铁头倒没慌,说,秀香去张庄可能是去找人,她到张庄找人,正好说明她不知道马芹去了哪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更不会知道马芹来我们这里,放心好了。韩铁腿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对。许铁头又说,从昨夜见面的情况看,那管家往北去,应该是为银子。他说了,手里只有5万两,还差3万,他是回去弄银子了。刀螂张也跟上说,对,他就是去弄银子了。韩铁腿这才把心都放下来。
许铁头的话说对了,刘先生出门就是为银子。天一亮,他叫王元和捕快们看好装载银子的船,一个人又去了州衙,知州何顺达听他又要三万两银子,一下子愣了,哪里还有三万两银子?刘先生看出了他脸上的问号,也想过了,便又说,你手里不有五千吗,短缺的就用查抄的珠宝字画房契地契到当铺银号里抵押兑换,不管兑换多少都要兑换,再不够的就用你的州衙大堂去兑,也要凑够三万两,还要他两日内必须办完。听刘先生这么说,知州何顺达不是不明白了,是有点惊恐了!可也不敢多问,刘先生是大学士一品大臣,他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儿。还想到此事一定跟皇上有关,因为皇上正在微服私访,有急需。这么急着要银子,还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不出来。刘大人不说,他也不敢多问,只能照办。珠宝字画房契地契都不是自己的,无所谓,只是到手的五千两银子又飞了,觉得心疼。
刘先生先叫他把查抄物品的清单拿来看了看,看过之后,刘先生的心放下了,用不着房产地产了,这些珠宝字画足够抵换两万几千两银子,他知道行情。
听刘先生吩咐后,何顺达自己带着人和珠宝字画,用了一天的时间,才从隶州城里仅有的一家当铺一家银号,抵换到一万六千两现银,尚缺九千两。只好带着刘先生的手书快马去了青州,才换够了数目,再加上库里的五千两,一并给刘先生装到船上,刘先生这才舒了一口气。这时刘先生想起来说:“放心,五千两还会给你,这是借用”知州何顺达这才又笑了,其实心里还没底。
按照约定的时间,第三日的午后,运银子的两只货船就到了绝地以南二十里的满家湾河汊里泊住了。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是双方约定好的,河里虽然有过往行船,但没有一只船靠近他们,岸边也有一些人,或行或站,也没有一个靠近他们,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刘先生只得等待。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接头的人来,刘先生心里有些发毛了,因为之前都是绑匪等他,难道绑匪们发现了什么吗?因为除了十几个撑船的,他还带来了二十多名捕快,他们就隐蔽在河边的树丛里,准备在救下皇上的时候,一举拿获绑匪!这么长时间不见人来,是不是出了破绽或走露了风声?刘先生越来越担心,可是也没有办法,只有等。他们足足等了半日,直到天麻麻黑了,河里的行船,岸边的行人不见了,才又从顺水的方向划过一条小船来。小船上有三个人,虽然蒙着口鼻,但一看就知道瘦高个儿是刀螂张,另一个是许铁头,还有爬壁虎,但这个刘先生不熟。小船来到大船跟前,刀螂张就问:“是刘先生的船吗?”
“正是正是”刘先生站在船头,赶紧答道。
“货带齐了?”
“齐了齐了,一件不少”
刀螂张把小船靠近大船,扒着上了刘先生的大船,许铁头爬壁虎也上来了,他们三个就一船一船,一箱一箱进行查验。刘先生跟着介绍说,白银6万两,黄金两千两,可兑白银两万两,共计八万两,一两不少。三名绑匪看到整箱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两眼直放亮光,异常兴奋。确定无疑之后,刀螂张就对刘先生说:“跟我走吧”刘先生听了一愣,不知道他又出什么幺蛾子,问了句去哪儿?因为他事先在岸边埋伏了人,一走就没用处了。
“瞎问个球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快走!”刀螂张脸色一变,调恶气横,口气不置可否地瞪着刘先生说。还没见到皇上和徐虎,刘先生无奈,只得说,好,我跟你们走,还要上他们的船。刀螂张眼又一瞪又说,你老浑蛋啊,船跟着我一块儿走!刘先生又一愣,看着刀螂张!“你聋啊还是真浑蛋啊,听不懂人话呀?!”刀螂张又一句混账话。刘先生“哦哦”了两声,也只能听他的,因为还没见到皇上。只是心里有些叫苦,这样一变地点,他没法告知事先埋伏在岸边的人,就被甩开了。刘先生心里骂道,真乃一帮狡诈可恶的东西!
爬壁虎回到那条小船上,一个人撑着在前边引路,刀螂张许铁头留在大船上跟着走,又逆水行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另一处河叉,天已是二更时分了,刀螂张才让停船,并向东岸晃了晃火镰,顿时岸上出现了人影儿,爬壁虎把船划到了对岸,人上了岸。刘先生盯着看了看,有十几个的样子,可看不清模样,也不知道皇上和徐虎是不是在里边。刘先生真想挥一下手,让船上的人去把他们剁成肉酱,因为他的十几名“船工”也都是武功高手,不用原先埋伏的人,杀这些人也绰绰有余,只是皇上和徐虎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不能轻举妄动。
一会儿,爬壁虎又划回来了,船上还有十来个人,船一到跟前,爬壁虎就对刘先生说:“叫你们的人上岸,都上去,上这边!”他一指西岸说道。
“为什么?”刘先生吃惊,问道。
“叫你上就上,瞎问个球,快点儿,上去!”刀螂张插上恶声说。
“不行,我还不知道,我们要的人来了没有呢?”刘先生不得不说。
“嘿,够贼的老家伙!”刀螂张说完这句,又对东岸上的人说:“叫那俩小子说句话?”他的话刚说完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说:“刘先生,我在这儿。”刘先生听出来了,这是皇上的声音,还晃晃糊糊地看见了人,这才对船上的人说:“都上岸吧”十几名船工就都上了西岸,包括他自己。爬壁虎船上的人分别上了两条大船,刘先生眼瞅着一伙绑匪把船划走了。
刘先生救人心切,急着要过河,却忽然听对岸的绑匪喊道:“都站住,敢过来就砍了他们!”刘先生听得更是大吃一惊!忽然又听绑匪喊道:“叫你们过来再过来!”刘先生虽然心急如焚,但为了皇上和徐虎的安危,还只能听绑匪的。
又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听到东岸的喊声,刘先生还能影影绰绰地看到,那几个人还在原地站着。刘先生的心里如滚水沸汤,用度日如年、度时如年说都不行,是度分度秒如年,王元还几次要过河,刘先生只能压住他,皇上安危事大,不能刺激绑匪。
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听到了喊声:“过来吧,他们走了”是徐虎的声音,徐虎也没有往日的大嗓门了,声音很微弱,是绑匪让他喊的,徐虎喊得时候,绑匪们已经走了。刘先生赶紧命人过河,他自己还不会游泳,只得叫人扶托着过了河,爬上岸又吃了一惊,皇上和徐虎都倒在了地上,刘先生跪下呼之不应!皇上身上有没有伤也看不到,赶紧用手按了按皇上颈部大脉,还好,脉搏尚在,人只是昏了过去,徐虎也是。
乾隆和徐虎在窨井呆了九天九夜,再加上饥饿、阴冷、水泡,身子极度虚弱,绑匪们一松手,心一松,腿一软,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并晕了过去。
王元问刘先生追不追?刘先生说:“先救四爷要紧!”王元没有再问。再说了,原先埋伏着的人还在原来的地方,也来不及呀。这样,刘先生既救人又不失银子的计划,就一半泡汤了,人救了,可银子让劫匪们运走了。
皇上和徐虎都被捆着,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两腿也系着麻绳,但没绑在一起,就是链着,能走路,但不能跑,也不能高抬腿。因为绑匪知道皇上徐虎都有武功,而且武功很高,这样捆链是防止他们出拳动脚。有人还要解开蒙着皇上徐虎眼睛的黑布,被王元制止了。
天已经到了三更,河里没船,岸上也没车没轿,王元等人就轮流背着皇上和徐虎沿着河堤往北跑,大约跑了一个时辰,乾隆醒过来了,头句话是问:“你们是谁呀?”“是我刘统勋”刘先生赶紧回答。乾隆的第二句话:“快给朕点吃的!”可谁身上都没有带。刘先生一听直后悔自己没想到,只得问皇上想吃什么?乾隆说:“窝头就成啊!”可窝头也没有。又跑了二里来路,见河边有几户人家,刘先生就让王元带上银子,敲开了两户人家的门,才买来了四个棒子面窝头。乾隆和徐虎拿过窝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尤其是皇上,全然没有了天子的吃相。一旁的刘先生、王元等人都落了泪。
窝头吃完后,大家又轮番背着皇上和徐虎往北跑,又跑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了绝地码头。原来的那条船还在原处泊着,赶紧上了船,但王元留下了。留下王元是刘先生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去兴隆店,告诉秀香她们,四爷得救了,其余人乘着夜色往京城快走。
好歹,乾隆的身体没有外伤,只是十分虚弱,没有大碍。可眼睛不敢见光,一直蒙着。刘先生没把跟在他身边的人留下,是因为他们中间有的认识皇上,留下会传嚷出去。还有船要昼夜行走,歇人不能歇马,用得船工多。
虽然一个昼夜就到了津门,可刘先生还觉得太慢了,主要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就上了岸,让津门衙门送来了几匹马,让别人抱着皇上和徐虎,骑在马上,又一个昼夜的急行,才回到了宫里。
后来乾隆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就写了这么一首诗:九天九夜埋阴坑,身下洇湿恶气充。一个糙窝活一天,寒水泡的骨头疼。饥腹冷水撹肚肠,酸水口口往外涌。此苦此惨言难表,活着比死惨九等。落水凤凰不如鸡,失水蛟龙不如虫。
乾隆这次逢春花月游,从走出宫门到回到宫里,前后共计43天。
回了皇宫的乾隆,就是上了山的虎!入了海的龙!接下来的事情,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