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义传 第八十三回 减兵灶魏王失计 地雷法大刀掘堤

第八十三回 减兵灶魏王失计 地雷法大刀掘堤

诗曰：

昔日伪书奸似鬼，今宵伏弩妙如神。

相交须是怀忠信，莫学庞涓自陨身。

皇陵圜上逼主上，兖州城中僭魏王。

心怀不轨愧先祖，杏黄旗下斩佞邙。

话说当时陈希真逃入大名府中，陈大巨递出一信，乃是高平山所发，陈希真开信来看，猛地哈哈大笑起来，陈大巨道：“道子兄，何故大笑？”陈希真道：“此信乃是高平山徐溶夫所写，万年侄儿一路援兵虽是未起大用，却也壮我军威，震慑贼兵。现又有定陶县、成武县、单县、南翘岭、曹县五军救援。”众人听罢，悲喜交加，陈希真忽然想道：“且慢，这贼兵三处围城，这信你却是怎的送进来的？”信使道：“小人来时，眼见贼兵围城，无有空隙，便沿右侧葭山域绕来，见葭山域同那猴山水泊之间虽有贼兵布局，却是零散，空隙极大，小的左回右避，方才得来，竟不被贼兵所觉。”陈希真道：“如此必是李君一下了齐攻之令，只是奈何那猴山、葭山域中有所间隙。我等此刻即有五路援军，则也会集兵来攻此处。到时我军出城夹击，也当断敌此处。”却听祝万年道：“太亲翁且听，万年奔走多日，兵马兀自疲乏得紧，打熬不得了。且待修整几日，再行此举。”陈希真道：“既是如此，万年侄儿且请安睡养息，此事隔日再提。高平山援兵来此，也需数日时候，既如此算，我等备守二日，挫这贼兵锐气，到时再攻便可胜了。”便让祝万年及其所率三千人马先去安置歇了。其余将领尽数登城备守，不在话下。

谁料当日过后，原是艳阳晴天，猛地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城内军心更加溃散，全赖陈希真作法祈天，祭炼神符，卜筮出一番大吉之兆，军心方才稳下。过了二日，祝万年兵马修整已好，全军也已整军待发，这日早造饭食，陈希真登城看查，只见城外梁山营中冒起阵阵炊烟，陈希真看这炊烟平平，心里却是道一声古怪，连忙叫防御钱湘上得城来，不多时，钱湘上得城来，做礼道：“魏王可有要事？”陈希真道：“钱防御，你这两日昼夜备守，可有见这营中炊烟有变?”钱湘道：“却是见得这贼营炊烟两日下来似是一日弱比一日，想是连日细雨所致。”陈希真既惊又喜，连忙飞身下城，整集兵马，叫陈大巨父子守着府城，余下部将皆随出征，大军浩浩荡荡，銮铃飞响，一路开至梁山营前，祝万年一马当先，手持方天画戟，跨骑白皮骏马，早已撞入营中，不想正撞着一只白平巨鹰，正是李全，李全手握钢枪，大喝道：“你这小厮可识得白平鹰李全否？”祝万年猝不及防，早被李全一枪刺落马下，好在只是刺中肩头，未曾伤了性命。周遭官兵大惊，皆不敢上。李全抗着钢枪哈哈大笑，拨马便走，只留一片烟尘弥漫，待到烟尘散去，陈希真进得营来，见这营中寨栅早被尽数拆毁，空留一片灶墟营房，粗粗一点，却只有五千之数，陈希真哈哈大笑道：“果是如此，想来这几日连绵阴雨已把贼兵粮草拖困，李君一怕我趁势追击，便用此减灶之法，以图徐徐而撤，即是如此，我便将计就计。追赶上前，取了这群贼首级。”闻达道：“魏王且慢，若是葭山域二处的贼兵趁势攻城怎办？”陈希真道：“贼兵中军营内尚且如此，其余二路想必也是尽数撤了，便有余留，城内陈兄父子抵御想来也是绰绰有余。”陈希真叫把祝万年救上马，见无有大碍，便引着大军继续杀出营外。

陈希真大军一路马不停蹄，沿路冲杀，直是追至一处山坡之前，只见这山坡之上尽是一片破壁残垣，原是一处小村残墟。陈希真向前驾马，走不两步，只看道口有株七八人抱不交的参天古树，树干之上白皮数块，其中似是刻有墨宝，陈希真下马去看，原是这数块白皮之上尽有字迹，连来读出，却是陈希真死于此六字。不及读完，陈希真火气早已窜至卤门顶，不待开口，却听得四周号角响，僧继忠、王皤、顾法、杨发、凌空、李洪鳄、刘林、李全各率一彪人马，由打四方八卦齐齐杀来，直把那彪官兵搅作一团。霎时天地之间血雨纷飞，尸做地床。官兵两眼只见猩红色漫天，雷马并嘶，人风共吼。官兵尸横遍野，节节败退。闻达、钱湘、祝万年、陈丽卿四人几乎押不住阵角，陈希真连忙道：“你们且休要乱，此乃莲花八卦阵，听我号令，朝此处冲杀，便得脱困了！”众军眼见陈希真手指一处，顾不得多想，一股脑的全往那处冲杀，众好汉连忙要追，僧继忠却是拦住众人，笑看陈希真人马远走。

且说陈希真这一彪大军一阵飞奔，眼见身后并无兵马追来，陈希真清点人马，却是折了一千之数，好在战将并无受损，祝万年驾着红马，上前道：“太亲翁，我们现在可是撤回城去？”陈希真环视四周，却道：“此处不是先前说那合兵之地，怎的五军援兵还未赶来？”陈希真刚是说完，就听得又士卒喊道：“前方来了一彪大军，尽是官兵旗号。”陈希真大喜，连忙驾马上前，抬眼望去，果是官兵甲胄，齐齐跑来，陈希真抬声问道：“来者便是徐溶夫所遣的援兵么，且快来与我合兵一处回杀去，去了那李君一首级。”陈希真话音未绝，不想那彪官兵之中突出一个玉面虎将，打身上取出一把乌号良弓，一手张弓，一手自身上夏服箭袋中取出一箭，一下箭搭弦上，虎臂拽弓，两只火眼猛然一瞪，觑定了陈希真咽喉之处，飕的一箭射过去。啸啸声中，火光迸发。那支箭早已是到陈希真面前，陈希真猝不及防，幸赖身旁陈丽卿眼疾手快，忙抽自家梨花枪一下挑起。谁料那箭吃陈丽卿这一挑，却是直接射在陈希真左眼之上，陈希真惨叫一声，一下栽下马来。那支箭尚还未得拔出。眼看人马将至，陈丽卿忙就地上抓起陈希真，挂在马上，回城便走。那彪官兵也已冲至身前，众人方才看清，那是徐溶夫的援兵，明是李君一亲率梁山大军来了，那射箭的虎将便是薛广基。官兵哀嚎遍地，纷纷窜走，陈希真早被陈丽卿带回城去了，祝万年、闻达、钱湘三人那抵得住，也是驾马飞逃，天上雨势也是愈发大了。

陈丽卿保着陈希真一马当先，身后众将紧追不舍，眼看将要绕至大名府门前，谁料僧继忠早率众好汉来此攻城，陈丽卿胯下战马一跃，直接跃过护城河，连声叫开门，城池之上连忙放下城门，身后官兵早被僧继忠杀得四分五裂，几乎都是跳入河中逃生，眼看祝万年几人已是逃入城中，大门连忙提起。余下官兵进不得城去，纷纷乞降。此一战来，擒获官兵无数，众好汉安营扎寨，此番莲花八卦阵虽是又将陈希真退回城中，且喜薛广基神箭又射瞎了陈希真一目，奈何大名府城高墙厚，粮草充足，连破之下，也是难得大名府，且另路彭帅又来报说，猴山处也是屡派兵马渡水骚扰，虽是不堪彭帅武艺，却也着实难缠。僧继忠叹道：“兄弟这计策虽好，却是未能除了这贼老道。”不想李君一看这大雨连绵，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僧继忠见状，便道：“君一兄弟可是有计策了，”当下升帐，众好汉齐齐就坐，李君一道：“众家兄弟，此刻陈希真已为罾口之鱼，此番水战，我等必要齐心协力，破此迷瘴！”众好汉连连齐声道：“替天行道！”僧继忠道：“先前彭帅兄弟传报说那猴山之辈屡屡作祟，兄弟是否有法征讨。”李君一道：“孙贼之人，僭号称帝，我梁山既是替天行道，又有何辞不讨。只是凡事须有主次分明，猴山不过皮毛之瘊，大名府之事，才乃重中之重。此番若要攻下大名府，须得等到李乾兄弟返还才行。”

原来此番李君一看那雨势愈发大起，料算大名府外水势将成，便先令李乾领精兵数千骑上快马，赶去洺河，连夜开凿河道，过不数日，李乾已是率兵返还，恰好城外李君一，僧继忠已将栅寨重新布好，二人见李乾返来，旦日一早便是升帐，僧继忠居坐主位，李君一在坐副位，王皤、顾法、杨发、凌空、李洪鳄、刘林、李全、李乾、宫本、薛广基、程莹儿共是十一位好汉一齐落座，李乾道：“二位兄长，此番水势已好，再过一日便可以水攻之法了。”僧继忠道：“好极，只是此番未曾想着这陈老贼这般棘手。”李君一道：“此番李乾兄弟费心了，真是说来，此番一战着实是险极，若非继忠哥哥及时来此，只怕早先一战，君一早是要葬身黄泉矣。”僧继忠道：“此等小事，无须多言，只是此番二位兄弟说是要以水淹之法破城，是否可行？”李君一道：“哥哥只需放心，此情此景。有何异于三国之时，襄樊之景，天星八卦，已降八字。”众人皆问是何字，李君一道：“鱼入罾口，岂能久乎？”众人还要追问说详细，却听李乾道：“众位兄弟且听我说，这大名府三面环其山道，唯有右侧葭山域是广易之地，正好用作放水之用，以防此番水淹之法殃及城中百姓。只是水淹之时，务必派遣人手驻扎葭山域，谨防防堵有失，不成水势。大名府位势三山险隘之处；方今连日阴雨连绵，此处洺河之水必然泛涨；此番李乾已领数千儿郎堰住各处水口，待到明日水发之时，我等兄弟乘高就船，放水一淹，这大名府的官弁皆要为一圈鱼鳖矣。”

李乾说罢，李君一道：“先前嘱托兄弟之事可有忘记？”李乾道：“哥哥所说之事，兄弟绝不敢忘，只是水战者，非是只须将此洺河下流壅住，又将通葭山域的过水闸眼尽行闭塞便是可行，哥哥所想，虽是万无一失，却是过耗儿郎之力，兄弟已是带领儿郎将这洺河上流堤岸尽数掘开，葭山域处须派广基兄弟前去，以沙袋土石封水断流，阻水下泻，大名府城顷刻变成巨浸矣。”僧继忠、李君一称善，当下便是传令，先遣薛广基一员好汉领二千小喽啰封堵葭山域。其余众将，以李乾领李洪鳄、顾法、凌空三员好汉并着一千儿郎，宫本领刘林、李全、王皤三员好汉并着一千儿郎。余下人马留镇军中，静观其变，各军先行预备小杉板船、蜈蚣梭船、战筏这一应船只。又调程莹儿骑上快马赶奔洺河放水，众人各司其职，整夜方才了毕，见众好汉准备已好，李君一一声令下，先传令薛广基葭山域处筑墙封堵，又传令程莹儿上流掘堰放水。

李乾、宫本两位好汉各领人手已先登船上，只听得洺河上水声只如雷转车鸣，从河道掘堤处汹汹而来，一夜之内水声不绝。才及天明，这洺河水势无比浩大，四下只看漫山遍野之内尽是一片汪洋滚滚而来。不料城上闻达见了却是哈哈大笑道：“我就料着贼寇有水攻之法，我这地雷之法且叫这贼寇吃一番。”原来这大刀闻达地雷之法自先前莱芜之时虽有所用，却未得大显神通，闻达为此常是郁结心底。后升任大名府总管之时，闻达料想四周环山，及似那年莱芜之景，便于城基之下埋了大量地雷，若是贼寇水淹城池，则以地雷之法在城墙外炸出一圈沟壑，如此浸水之法便有所缺，难以得行。此刻陈希真又在府衙中疗伤，众人无言可驳，又见水势将近，便依闻达所说，找到引索，点起火来，只听得轰隆一声，城内地动山摇，却无沟壑诞出，不过只有无数百姓民房烟尘之中尽数化为齑粉了。众人大惊，原来这闻达地雷尽是埋在旧城墙下，陈希真来时已将城墙扩了百余里，地雷之法形同虚设，闻达又无张谦那般神机数理，更不识得这地雷算法药量。处心积虑，到头来不过闹一场笑话罢了。

眼看地雷之法既已作废，城上军心早已大乱，梁山大军顺水来攻，各驾船筏，摆齐行伍，如蛟翻龙，直抵城边。李乾六员好汉齐声大吼，飞身登城，身后喽啰一齐呐喊杀上。钱湘本就如李乾那般说不通水性，当下四处是水，正是手足无措之际，不防李全早已蹿至身前，钱湘大叫一声，“噫！”正要拔刀，李全一枪早是刺中心窝，摔入水中。左侧李乾、李洪鳄早已扑上城墙，正遇着闻达。闻达眼见无路可退，只得抬刀来迎，战不数合，李乾两把青铜短戈齐齐刺入闻达腹中，闻达忍痛往水里去撞，李洪鳄见状连忙一斧砍来，正好砍着闻达后背，闻达掉落水中，正好见着一只小舟擦身，原是祝万年、陈丽卿保着陈希真，夺了几只小舟大船，并着二百来名随从，顺水飞逃，祝万年见着闻达，连忙捞到船上远走。

李乾见已是追赶不上陈希真，便率其余好汉将这大名府城上官弁尽数降服，独是不见了陈大巨父子，李乾顾不得多想，又连忙传报李君一言说战果，又报薛广基处速速开域放水，程莹儿处封堵河道，城内又出榜安民，旦日大水便是尽数退去，僧继忠入得城内，连忙发粮安抚城内百姓。修整城郭，重塑民房。却听彭帅来人报，说是猴子山的人马又是调兵遣将，几番渡水杀上岸来，尽被彭帅奋勇杀退，彭帅遣人道：“猴山之人绝不可置之不理。”李君一道：“猴山僭越之罪，今番当是要了，且叫彭帅兄弟把住泊口，我等即刻便来。”僧继忠道：“我曾听得被俘官兵说，这猴山之势非同小可，眼下大名府已得，兄弟当要何种征伐？”那李君一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猴山水泊，战杀虚妄名骁；水浒好汉，平灭地狱阎堂。毕竟这李君一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官将：

钱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