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后遗症
我一手抓着一条刺身鱼,放到溪水里甩了两下,便洗完了。
顾名思义,这种鱼以其肉质肥美、非常适合拿来做刺身而得名,并且不像我之前的世界里昂贵的三文鱼和金枪鱼之类数量稀缺、难以获得,小小一份,三片肉,就能卖上几十块钱;
这个世界里的刺身鱼随处可见,量大管饱。
除此之外,我还钓了几条磨刀鱼,记得2g里的翻译是切味鱼,这种鱼的鳞片锋利,表面带有极小的凸起,和细目磨刀石差不多,非常适合用来打磨武器。
老实说,我原本以为真实世界里的鱼种类会丰富得多,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似乎也并非如此。不过,原本我也不认识多少鱼就是了。
我相信我还额外钓到两条坚硬竹?鱼,因为它们鳞片的厚度在磨刀鱼的五倍以上;
起初我并没找到多好的处理方法,在赫萝的提醒下,我放弃使用小刀一点点切,掏出片手剑,一刀剁成了两半。
刺身鱼洗好后,我便把已经去了鳞的磨刀鱼肚子划开,掏出内脏和鱼鳔,浸到水里仔细清洗着。
这种鱼的肉质比较紧实,而且很容易带腥味,必须得多洗几次。
刺身鱼就没那么麻烦了,本身就口感鲜美,油脂丰富,洗的时间太长会把表面最能提味的鱼油都洗光的。这一点倒是和三文鱼一模一样。它的味道也和三文鱼大差不差。
几分钟后,我拎着几串鱼走回营地,赫萝正在那里摆烧烤用的支架。
“怎么样?引火的东西找到了吗?”见我回来了,她问。
“昨天刚下一场雨,到处都还是湿湿的,”我告诉她,“这附近为什么没有棉草呢?”
棉草是目前为止我见过最绝佳的引火物——它叶片柔软,很好撕开,一点就着;更难能可贵的是,剥开叶片后,里面白色的絮状物甚至比外叶还容易引燃,并且不会被雨水打湿。
赫萝支好了架子,烤盘也放到上面,直起身子吐出一口气。
“我已经好久没用过这套设备了,”她对我说,“可是那怎么办呢?没有引火物怎么点火呀?唉,我们两个居然都忘了买打火石……”
“出来得太匆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安慰她,“引火的话拿这个。”
我从腰间掏出那晚在酒吧外,巴里递给我的名片。
赫萝扬了扬眉毛,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去了。
“啊,你把生肉也处理好了,是吗?”
看到一旁放在草叶上的几大块厚实生肉,我把洗好的鱼也拿了过去。
“脂肪我都切下来了,”赫萝弯着腰,边往炉子里吹气边大声说,“待会儿拿到上面化一化。”
“我来吧。”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这东西确实不太好弄……哎呀!”
我往放生肉的台子那边瞥了一眼,连忙跳过去,掏出片手剑。
是两只飞蜂。它们闻着生肉和鲜鱼的味道循迹而来,要是被它们吃上一口,我这顿鱼是白洗了。
“去你的……”
我趁其不备砍落了一只,又冲另一只挥舞着片手剑。
“滚!”我骂道。
我扭头要走;三步之后,我回过头,第二只恰好正要落到生肉上。我飞起一刀,削掉它一多半的翅膀,它立刻激烈挣扎着坠了机。我走上前,照着脖子补上一刀。
“这是今天第几只了?”我问赫萝,“这几天什么也没干,专杀蚊子了。
要是这东西能烤来吃就好了……”
“你口味可真重,”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哪有吃这个的?你又不怕啦?”
我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在我原来的世界里,也没见有人吃蚊子的。并非因为大小问题,蚂蚁还小呢,不还是有人馋蚂蚁屁股那一点酸味?不吃蚊子,就是因为病菌太多了,而且它还吸别人的血。
在我小学的时候,每逢夏天,都会聚集一群小伙伴用自己做的网去捕蝉。
有一天我们突发奇想,把翅膀拔掉后穿在串子上拿火烤了吃,但火候没把握好,基本都糊了;
即使如此,还是能闻到虫子特有的香味,和茧蛹差不多,也是黄黄的肉。
吃完烧烤,我们突然不想继续走了。这几天走了太多的路,可是距离回旧大陆的海港还是遥遥无期。
赫萝叹了口气。
“不行啊,还得继续走。”
“我们离下一个村庄已经很近了,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安慰她,“正好我去村里买点打火石,买份报纸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问,“下一个村子在哪儿呀?”
“顺着这条小溪往前走就是,我刚刚隐约看到了。”我说。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我是从地上苔藓的方向判断的,”我告诉她,“朝城镇那边的苔藓会茂盛一些,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记不住是在哪儿听到的说法了。”
赫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最近也没再失忆了。”她说。
“我感觉……我的失忆症可能不会再犯了。”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本就打算找个机会逐渐向她渗透,让她慢慢不再担心这码事,否则两个人行动起来太束手束脚了。她既然提了出来,我连忙又补充道:
“我这次没有失忆之前那种不适感,手脚冰凉,还有点发麻——做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容易遗忘,嗜睡,这些症状我都没有。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感觉一切正常。我觉得我不会再犯病了。”
谁知她听了不仅不安心,反倒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你扯这些都没用。要是你觉得好了就好了,那世界上就没有病啦。”
“也是,我知道,”我顺着她的意思说,“但我真的觉得好多了。”
“可能只是你以为好了;万一上一次犯病前有别的症状,而你忘了呢?那这次会怎么样我们都不清楚。这也是有可能的。”
这我真没想到,而且这个逻辑无法反驳。
见我愣在那里,她执意要收拾起帐篷和我同去;我实在不想整得这么麻烦,一时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拒绝,只能说:“我快去快回,半小时之内一定回来找你,怎么样?”
“万一这半小时里你失忆了呢?”
“不可能的,你相信我。”我不耐烦道。“再说,上次你让我在旅店等你一直到晚上,我不也还是好好的吗?”
“我就是因为那件事,后来意识到这样不妥,才提高警惕的呀!”她的表情已经显得有些担忧。女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想象,就停不下来。
最后我们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她又写了张字条,一旦失忆就在村庄里原地等她。
真是有够麻烦的,去村子的路上我苦恼地想到,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圆;一个麻烦结束,总要引出另一个新的麻烦。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让过去的事彻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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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过后,我和赫萝便踏上逃亡之旅,走之前只来得及退掉旅店。
我们给卡妲岛的负责人留下一封签名书信,以家乡有事不得不赶回去为由,表达了自己无法履行契约的歉意。
继续留在那里,我们迟早会被查到,因为当晚在我去海岸的路上并非没有目击者;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那里,淡忘人们的记忆,便不会联想到我们头上。
守卫们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发现三人失踪;时至今日,没有任何报道提及和腐蚀液有关的事;我和赫萝谨慎乐观地估计,他们的尸体应该是永远不会被发现了。
能想到这个点子还归功于我在穿越前看过一部叫《绝命毒师》的美剧,第一季刚开始, 主角二人就在浴缸里用氢氟酸销尸灭迹。
《流言终结者》后来验证氢氟酸没这威力,但在怪物猎人的世界里,这就是可能的了。
这里也没有监控,我有理由怀疑,我从现代世界带来的许多邪恶点子都可以(在理论上)毫无困难地实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再也不要有这一天了。
如果你问我,杀了三个人有什么感觉,我的回答是出乎意料地没什么感觉。
最开始的一两个晚上会做噩梦,想吐,但那是因为每每在梦里梦到他们临死前的惨相,而并非良心上的谴责。
赫萝倒是始终耿耿于怀,一直尝试找理由为他们开脱,认为他们罪不至死——但我提醒她,若不这么做,最后死的很有可能是我们。
让她经历这些还是太残忍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但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杀人之后,世界在我眼里的样子确实有些许不同了。
现在,看着出现在我眼前的每一个人,我都忍不住去想象他们死后的样子;并且我明确地意识到,这件事是有可能发生的。每个人都是有死的;如果你有心,任何人都有办法除掉。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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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村庄的路比我想象中要长,光是走到村子就花去了大概半小时。我尽量沿着小路低头行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从杂货店采购了必需品便匆匆返回。
路过公会门前时,我随手拿了份报纸,却冷不防被一个正哭哭啼啼往外走的女人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