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箓 第516章 细数

金乌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他的眼神在真阳图的每一个角落里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者是在确认着某个重要的细节。风尘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而风万霖则保持着沉默，父子俩都没有打扰金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中各自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金乌似乎已经确定了所有的事情，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凝重地开口说道：“接下来，本皇将要去布下九道印记，加上本皇自身，一共是金乌十日，这是海内苍穹之法。此法一旦施展，便能将真阳图中的所有力量焚烧殆尽，确保其神兵之力能够完全融入识海之中。”

“在此期间，你们父子俩要按照之前的计划，利用云凰的血脉之力，将这孩子的血印烙印在真阳图的道则之上。等到本皇布阵完毕，你们再与我联手修复大阵。等到明月升起，本皇将点燃太阳真火，帮助这孩子修复识海。不过……”金乌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迟疑，他的目光在风万霖和风尘之间徘徊，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风万霖见状，立刻明白了金乌的犹豫，便开口说道：“前辈，有什么话请直说无妨。”

风尘也紧跟着附和：“是的，前辈，如果有任何困难，我们父子俩定会全力以赴。”

金乌听后，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在修补的过程中，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你们父子俩需要做出一些配合，而这种配合，难免会有一些代价。

“些许代价又何妨，前辈只管放手去做，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风某。”风万霖淡然地回应，眼中透露出坚定和坦然。

“好，既然如此，本皇这就去准备，你们父子俩也该开始行动了。”金乌见风万霖已经明白，便不再多言，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风尘，便转身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风尘虽然心中有些迷茫，但也隐约猜到了金乌的意思，他的表情复杂，心中充满了不愿、不舍、怨恨和自责。然而，在这一切情感之中，最深的还是那份对父亲的疼爱，那份倔强，以及父子之间难以言表的深情，这些情感如同搅动了残云，撼动了天穹。

“爹，尘儿宁愿……”风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万霖打断了。

“尘儿，不必多言，为父已经决定了。”风万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却充满了不舍和无奈，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不忍和痛苦。

“可是，尘儿三年来心中一直有个遗憾，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您和母亲，也为当年的事情深深自责。现在好不容易能多一些时间陪伴，可我娘……您也……”风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哽咽所阻，他无法再说下去，只能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不舍。

风万霖眼中含泪，虽然他身为器灵，无法流出泪水，但心中的悲痛却无法掩饰。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惆怅。

“唉……”

叹息声在一瞬间响起，却仿佛在风尘的心头久久回荡，让他感到一阵惆怅和茫然。方才金乌的话语虽然模糊不清，但风尘稍加思索，便领悟了其中的深意。他知道，那个代价必定是要他的父亲牺牲自己，以帮助修补某些事物，这样一来，父亲作为器灵的存在，已经燃烧了灵源之火，他的生命将会大大缩短。金乌之所以犹豫不决，显然是觉得这个条件与之前答应的有所出入，因此感到惭愧，不愿明言。

然而，无论金乌是否明言，风尘的父亲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不能完全怪罪于金乌。风尘自责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灾难连连，九幽的动乱，以及寒门趁机作乱，这一切都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此外，还有那个暗中的仇人，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当年暗中出手，诛魔大阵就不会被破坏，九幽也不会出现，寒门也就没有机会趁乱作乱，渔翁得利。

因此，风尘决定要找出这个仇人，无论他是单独行动还是背后有更大的势力，都要一并铲除。他不能容忍这样的罪恶继续存在。想到这里，风尘突然想起了雷功之前提到的事情，他的母亲在囚灵时曾经显现，告诉他父亲可能知道仇人的身份。于是，风尘立刻摆脱了悲伤的情绪，急切地问道：“爹，您知道当年那个暗中的人是谁吗？”

风万霖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伤感，准备让风尘念动白羽的云凰血脉，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然后回答说：“那个人我知道，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你。”

“为什么？”风尘听到一半，本以为已经找到了答案，却没想到父亲竟然不直接说出来。

风尘不解地追问：“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至少让我将来有机会找他报仇。”

提到报仇，风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血戮之色，他周身的杀气开始变得冰冷，动荡之间似乎有入魔的迹象。这是他三年来因为血仇而产生的心理结症。之前他一直被父母的思念所困扰，这份仇恨被悲伤和自责暂时掩盖。但现在，当他问起仇家时，那股恨意便爆发出来，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心结，也引发了血戮引发的魔念。

风万霖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叹息，暗自下定了决心：“唉，尘儿这孩子虽然有些固执，但他原本是个洒脱的人。这三年来，我隐藏了魔气，亲眼目睹了他的变化。他因为心结而变得性情大变，被本源魔念影响，心魔缠身。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正好，趁着他现在问起，我就帮他解决这个隐患。”

下定决心后，风万霖开口说道：“傻孩子，你只想着报仇，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仇恨本身意味着什么？”

风尘听到父亲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既然父亲问了，他就必须诚实地回答：“尘儿不管这些，尘儿只知道父母的大仇，族人的深恨，还有小羽的遭遇，这些都是必须要报的血仇。”

“的确，这些仇恨是应该报的，但并不是一定要亲自去报，关键在于你是否有能力去报，以及如何去报。”风万霖点头说道。

风尘似乎有所领悟：“您是担心我将来敌不过仇家，还是担心我无法继续修行？”

“都不是。”风万霖回答道。

“都不是？”风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寻求确认。

“不错。”风万霖轻声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坚定。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缓缓说道：“你拥有先天之灵作为证明，尽管你是绝脉之体，却已经成就了元神之躯。这样的机缘，万古以来独一无二，自然不会被埋没。你将来必定能够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苍穹之路。”

说到这里，风万霖的豪情更加澎湃，他目光如炬，直视着风尘，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担心其他事情。至于报仇这件事，作为父亲，我相信我们风家的男儿，区区一些仇恨根本不算什么。”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击在风尘的心头，让他原本有些忐忑的信心瞬间倍增。在此之前，他还对自己的玄修之路抱有一些疑虑，担心自己的想法未必能够实现。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担忧。

原因无他，风尘对他的父亲怀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在他看来，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更何况父亲如此用心良苦。因此，他心中的自卑和对报仇的绝望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然而，他内心深处的自责和对殇情的悲痛仍然存在，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情绪已经成为了他的隐患，甚至让他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爹，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更应该告诉我仇家是谁，让我心中有数，将他铭记在心，提醒自己离报仇还有多远。”风尘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紫黑色血气，这是他内心深处的怨恨和魔念交织的体现。

风万霖的目光微微一凝，他明白儿子心中的结是多么顽固，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解开的：“尘儿，不要急，听为父慢慢说。当年的事情，撇开九幽和寒门不谈，单是那个暗中操纵一切的人就牵扯甚广，其背后隐藏的秘密也不小。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让你的心境变得不稳定，阻碍你的前进，甚至可能带来不必要的变数。不如等到将来你自己去查探，这也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历练的机会。”

“一个历练的机会？”风尘似乎有些明白了，又似乎有些迷茫，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风万霖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没错，这也是为父想要告诉你的关于仇怨的真正含义。你仔细听好。”

“尘儿谨遵教诲。”风尘随后恭敬地回应。

风万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谓仇怨，不过是痛失所爱后的不甘心，血债血偿对于幸存者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只沉浸在痛苦之中，要学会分辨和权衡，最终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

说到这里，风尘已经明白了父亲的大半用意。他父亲是希望给他设定一个目标，让他在未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以此为目标，激励自己走出绝境。同时，将报仇的过程视为一个磨炼自己修为的机会，有望突破苍玄的境界。

“爹，尘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您放心，只要大仇未报，尘儿便不会有任何问题。另外，尘儿一定会查出那个人是谁，并亲手将他斩杀，以报血海深仇。”风尘的话语中，再次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风万霖的目光依旧坚定，先是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摇头表示担忧：“好，为父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但是，你刚才所言，只明白了其中的一部分，并未触及关键。”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天空中奔腾的金乌，看到它已经布下了四道印记，明白时间紧迫，便直接挑明了话题：“为父要说的关键是，如果你想报大仇，首先得学会权衡。在权衡的过程中，会有舍有得。舍弃的是仇恨本身，得到的是回归本心。也就是说，你要想最终报仇成功，就必须抛开束缚，不被仇恨所左右，找回你本来应有的样子，以不动之心，面对不欲之念，修炼不绝之体，达到不世之功。如此一来，待到天孤问鼎之时，你便能够无所不能地报此深仇大恨。”

风万霖在说完那番话之后，目光坚定而深邃，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风尘。风尘则在风万霖的注视下，逐渐从迷茫中苏醒，他的脸上开始显露出一丝明悟的神色。那原本冰冷而凝滞的气息，仿佛在经历了一场内心的动荡之后，终于开始流动起来，渐渐地，风尘的神情中多了一些年轻人应有的活力和生机，以及他本就拥有的那份洒脱和淡然。风万霖看到这一幕，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风尘也在这时彻底领悟了父亲话语中的深意。他意识到，父亲并不是真的要他完全忽视仇恨，而是要他以真诚的本心去面对，以坚定的本性去坚持，不要让仇恨成为自己的负担，以至于陷入无尽的痛苦和心魔之中。直到这一刻，风尘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过去三年里对仇恨的执念太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报仇将变得遥不可及，他甚至可能连仇恨的本质都无法触及，只能被心魔所困，无法自拔。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即使他的修为再高，最终也会被魔念所侵蚀，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最终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想到这里，风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诚恳地对父亲说：“爹，尘儿错了。我之前只顾着自己的不甘心，却忘记了报仇的真正意义。现在我明白了，无论多么深的怨恨，最终只会成为阻碍我前进的负担，不仅会妨碍我报仇，还会让我辜负了那些为我牺牲生命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