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心者 第五十四章 殊途同归

第五十四章 殊途同归

钟凌峰刚想说下去突然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一双雪白纤细的手紧紧抱住，看到这双手中紧攥着的白色百合花和从后面传来的天然百合香味，钟凌峰已经明白了从后面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只有天天侍弄白色的女子才能有如此素雅的香味，而这种女子自己只认识一个。

钟教授试图掰开紧紧抱住自己的手，但是那双手的主人貌似还没有完全释放完自己的思念，并没有松开的意思。钟凌峰看着远处如练的瀑布从悬崖边坠落，心中不禁惘然，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不是不想倾诉，钟凌峰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万种开头的方式，但是都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到底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感，钟凌峰真的不清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无声胜有声吧。

直到背后的佟伊宁彻底地松开了双手，钟凌峰才慢慢转过身去，一身白裙包裹着佟伊宁凹凸有致的身材，手里拿着一束百合，正站在阳光下含泪笑着，随着眼角一滴泪水的滑落，佟伊宁开口说道：“看来我是真的永远猜不透你，我设想了无数种与你再会时你的表情，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幸福的，却唯独没有现在这种。”

钟凌峰忧伤地反问道：“现在是哪种？”

“毫不在乎的……。也许我不该回来。”

佟伊宁伤心地说完，扭头就要回去，却没想到钟凌峰说道：“我们都一样，走得再远都行走在自己的心里，永远也走不出那个边界。”

佟伊宁止住脚步回身探究着身后那双眼睛：“那你爱过我吗？”

“我只能说我忘不了你。”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表情憔悴的男人，佟伊宁仿佛从这回答中捕捉到了一丝气息、一种痕迹，泪水又流了下来，追问道：“那你爱过苏心吗？”

“我只能说我也忘不了她。”

“在你看来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和苏心一样吗？”

钟凌峰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非常肯定地点头道：“对，和苏心一样。”

钟凌峰走过去把佟伊宁紧紧捧在怀里，问道：“那你愿意成为第二个苏心吗？”

佟伊宁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散发着钻石的光泽，心酸地回答道：“傻瓜，苏心只有一个，我不允许你侮辱她，我愿意成了第一个佟伊宁，只属于你的第一个佟伊宁。”

两个人在这个不浪漫的地方浪漫地吻在了一起。直到佟伊宁手上的白色百合花掉在地上才勉强把唇瓣分开。佟伊宁俯身捡起白色百合轻盈地走到林思齐的墓前，把花放在石台上，轻声说道：“我不认识你，但是教授说的没错，一个人没被这世界爱上过，珍惜过，尊重过，但是却被要求必须用同样的方式回报这个世界，这很明显是错误的。其实他跟你一样，同样没被这世界爱过，但是他比你幸运的是，他的童年一直到高中都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守护着他。有的时候命运真的跟我们开着残忍的玩笑，让我们相遇的不是太早就是太迟，如果顾晓莹可以早两年爱上你，或者你再晚两年才开始杀戮，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因为她会慢慢用行动告诉你’爱是什么’。最悲哀的不是你的天使从没有出现过或者早已飞走了，而是她就站在你身边，你却不能把她分辨出来。爱就是付出，不顾一切盲目的付出。如果真有来生，如果你还是生活在地狱里，一定要学会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个天使的肩膀，让她带你飞向天堂。”

从墓园出来后，钟凌峰和佟伊宁就直接打的回到了龙山分局，所有人都聚集在分局的大厅内，或坐或站，雷队不听摩挲着手里的水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文件，看到佟伊宁跟着钟教授进来，所有人都愣了两秒，气氛又返回了刚才的压抑。

钟教授快步走到我身边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钟教授的眼神，强自微笑了一下：“专案组被强制解散了。”

我终于还是艰难说出了这个没人愿意提起的消息。其实也不能怪上级，一直以来关于新月河连环杀手的唯一线索就是高木心体内的DNA，前段时间查出来DNA属于黄有利，也就是说凶手只是碰巧在高木心刚刚和黄有利发生完性关系后把她杀了而已。现在连这唯一的线索也没有了，案件确实进入了死胡同里，一直以来雷队想方设法不让专案组解散，现在我们却最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忍的现实。

“也许当初我应该听你的，把他抹黑，让他继续杀人，这样我们至少还有机会，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雷队低着头伤感地看着眼前的文件说道。

钟教授则冷静地回应道：“我收回原来的话，即使我们通过报道抹黑他，我认为这个杀手也不会继续杀人了。”

屋内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钟教授，钟教授继续说道：“我原本也以为是我们实行的宵禁政策或者对红灯区的清扫让他收了手，现在回想起来，并不是这样，他之所以能收手应该是因为林思齐的出现。”

“林思齐？”我不解道：“这跟林思齐有什么关系？”

钟教授继续解释道：“如果我们把新月河杀手的杀人目的理解成对社会秩序的挑战和破坏，对堕落生活方式的警告和恐吓，那么毫无疑问，林思齐相对于新月河连环杀手来说是一个更极端的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和重塑者，现在的崇光因为林思齐的例子，很多在外打工的父母选择回乡自己一边工作一边带自己的孩子，这种社会效应也许正是新月河杀手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林思齐虽然和他目的不同，但是却殊途同归，无意中代替他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使命，所以我认为他也许没有我原来想象的那么冲动。”

雷队显然明白了并且接受了钟教授的分析，但是看着桌上的文件，也只是无奈地苦笑着。钟教授拍了拍雷队的肩膀道：“不要觉得自己对不起受害者家属，人们会盯着有多少案件没有侦破，但是你们自己只要盯着自己的内心就够了，该做的你们都做了，也是时候放手了，不仅是对案子本身，也是对你们自己的内心。”

然后，钟教授看着我和李进亮说：“现在专案组解散了，我和小佟明天也就离开了。谢谢大家对我们的照顾。”钟教授说完微微欠身，佟伊宁也一样微微欠身，对我们大家表示了谢意。

雷队连忙站起身来，对大家说：“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钟教授和佟小姐也一定要来。我们分局应该好好谢谢你们才对。”

最后雷队把晚饭的地点选在了鹿鸣山庄，也就是教授一直住的地方。我提前开车送教授和佟小姐回去。在车上，念及马上要与教授分别，不禁变得伤感起来，忍不住感叹道：“如果王瑞凡能再认真点，早点发现那个视频，也许卢伟就不会杀人，林思齐也不会死了，说不定卢瑶以后也不会有受害者出现了。”

钟教授点点头，表情里也夹杂着模糊不清的伤感：“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你也不要太过于责备王瑞凡，原来我们两个就说过，中国和美国的警力配比的差别，美国的科学搜查科也不会对案件中每个证物都进行仔细的检查，谁都没有那么多时间，这就是现实，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这一个案件中真要把每个证物都检查完，至少要做几千项检查，一个案件所有的办案费用下来都要一百多万，这钱谁出，受害者家属出肯定不合理，国家出也不合理，所以隐形中那些绝大部分被省略掉的“无谓”鉴证里，也可能隐藏了被忽视掉的重要线索，但是现实是我们没有办法解决这种矛盾，更何况即使是现在看来那也只是一部被丢在草丛里的新手机，又有谁会想到林思齐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可能是我CIA看多了。”我自嘲着笑了笑，继续问了一个我想了很久的问题：“您说，如果林思齐还活着有没有可能在20年后会重新做人？”

钟教授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然后看着窗外不住后退的风景说道：“我还是要说，林思齐能变回正常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例如在卢瑶被杀的视频中，他面对着颈部动脉流着鲜血，表情恐慌而又极度痛苦的卢瑶，他甚至都不需要用衣服盖在卢瑶头上，让她非个性化一点，就可以勃 起、射 精。他肯定身上、手上、脸上、甚至连生 殖器上都布满了卢瑶淋漓的鲜血，但是他仍然可以不用擦拭，而是更加亢奋地强 奸卢瑶，这种人你怎么能期望他可以变好。虽然我知道通过那场新闻发布会，你们都对林思齐非常同情，认为他是一个弱者报复社会的典型，事实可能也确定如此。但是我不得不说一方面我也同情他，但是另一方面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真正的恶魔，他绝对不可能改变自己残杀女性的幻想，一辈子都不可能。”

看着钟教授的笃定的表情，我相信教授心里其实也很纠结，一方面痛惜这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竟然变成了饮血的怪兽，另一方面也仇恨参与进这个质变过程的所有人，同时也绝望着，因为知道这个孩子一旦变成了品尝人血的怪兽，就一生也变不回那个脆弱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