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幸福负数
钟凌峰第一次迫不及待地趴在佟伊宁的身体上,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刚才娇羞的双眸,但是却发现此时的佟伊宁面如冬霜,眼若寒冰,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魅惑和娇羞,钟凌峰直起身来奇怪地看着她,佟伊宁突然盯着钟凌峰的胸口,冷冷地问道:“凌心是谁啊?”
钟凌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胸口密密麻麻的伤疤,在左胸口的位置上勉强有一小块完好的皮肤,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刺青,简单地刺着“凌心”两个字。看着钟凌峰有点恍惚的表情,佟伊宁冷笑道:“我知道了,凌代表你钟凌峰,那么心代表谁?”
钟凌峰苦笑了一下,突然嗓音沙哑地回答道:“ ‘苏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现在为什么一点也不提,我知道了,是因为我即便成为你的人,也成为不了你的心,是吗?钟凌峰,你真是一个无耻的骗子!”佟伊宁生气地说完,穿上所有的衣服,找到丢在一旁的白色高跟鞋。
这时听到钟凌峰在后面说道:“你如果想听,我可以现在跟你讲。”
佟伊宁冷冷地回应道:“不必了,你是第一个吻我的人,第一个看过我身体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爱上的人,甚至差一点让我认为你是我一生挚爱的,值得我为你付出所有的人,可惜我陪在你身边六年,却比不上你心底的一个故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个人曾在你的生命里存在过,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深刻的方式。这个女人或者应该在还是女孩的时候只是吻了你一下,什么都不曾为你付出过,你就爱了她二十年,为她宁愿孤独一人,孑然一生……。”
钟凌峰看着表情越来越愤怒的佟伊宁,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了她:“她已经死了,17年前就已经死了。”
佟伊宁惊讶地愣了一下,仍然冷冷地回应道:“一个死了17年的人却在你心里住了20多年,钟凌峰,你还真是痴情,而我竟然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在佟伊宁的手握住门把的一瞬间,感觉到背后一阵风掠过,钟凌峰的双手已经紧紧环住了自己纤细的腰身。背后那个熟悉的伤感而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不要走,我求你。”
但是男人的软弱有时候并不能让爱他的女人心软,有时候效果适得其反,反而只会把女人推向更遥远的彼岸。就像现在一样,钟凌峰所有的努力和让步,都会让佟伊宁认为是为了另一段过往。
冰凉的泪滴缓缓地滴落在钟凌峰的手臂上,没有了心疼,没有了感动,那泪滴与肌肤接触的感觉如火烧,如针刺,那正在滴落的不是泪水,而是佟伊宁心里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而钟凌峰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却又无能为力。
佟伊宁微微抽泣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喃道:“钟凌峰,你不要这样,我总是在你的生命里出现的不是太早,就是太迟,是你让我懂得了避免失望的最好方式是不要希望。我死心了,你也放手吧。”
走廊上还晃动着佟伊宁美丽的倩影,房间里却只留下一个目光平静而忧伤的男人,佟伊宁只能看到他布满伤痕的身体,却看不到他同样伤痕累累的内心,钟林峰看着胸口的“凌心”两个字,嘴角荡起一抹苦笑,纵然我走过了千山万水,果然还是走不出你的影子吗,苏心?
被钟教授打得伤痕累累的黎志翔住进了黎光第一人民医院的VIP豪华病房,黎志翔的父亲黎海找到雷队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也没有特别表示要起诉钟教授,自己的儿子只是割伤,没有伤到脸,也没有伤到内脏,反而最近嚣张的脾气收敛了不少,老实说这个父亲还是有点感谢钟教授的。
我把车停在鹿鸣山庄的停车场,在心里感叹道:不是每个财团的领导人都如电视剧里面一样阴狠狡诈,也不是每个纨绔子弟的父母都同样纨绔不堪,财阀阶层最大的苦恼恐怕是后代们只能继承财富,无法继承风雨。
地中海风格的白色凉亭里,钟教授的十指如蜻蜓点水般拂过琴键,留下一串悠扬的尾音,我今天来的应该不算太早,但是整个庭院空无一人,甚至不见佟伊宁的身影。我鼓着掌走过去,有点好奇地开口问道:“教授,佟小姐呢?”
钟教授平静地回答道:“应该还在休息,雷队那边怎么样了?”
“各方面证据都坐实了,今天已经移交检察院了。”
钟教授点点头,然后有点疑惑地问道:“那你今天过来是……?”
我忽然低下头,淡淡地说:“李局去世了,就在抓住林思齐的那天举行的送别仪式。”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看着钟教授吃惊而心痛的表情,我也苦笑着低下了头说道:“今天早上师母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师父走了。就葬在浮龙山公墓。”
钟教授忽然想起那个每天给自己打好几个国际长途的倔强老头,不禁也心下凄然,一会说道:“我们去看看他吧,你去喊小佟。”
我点点头,走到佟小姐房间门前,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一直没有人开,我奇怪地跑向酒店前台,问里面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前台小姐说:“那位客人今天很早就退房了。给我们要了信封,留下这封信,请问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我看着信封上写着“钟凌峰”三个字,心知坏了,马上给教授打电话,钟教授慌张地跑了过来,我递给他信的时候,那前台小姐不合时宜地继续说道:“那位小姐一边写一边哭,我们怕她出事,过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把信递给我说,一定要交给信封上的这位先生……。”
我赶紧亮了亮警官证,给她使了一阵眼色,才勉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女人自然会同情另一个伤心的女人,因此会仇恨另一个让她受伤的男人。
好在钟教授好像没有听到前台小姐义愤填膺的话,一边打开信,一边神情恍惚地坐到大厅沙发上,慢慢读起来。信纸上出现点点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佟伊宁干涸的泪滴,每一处痕迹都如同一颗颗呼啸而来的子弹,准确命中了钟凌峰的心脏,展开的信纸上写道:
我曾经最爱的你:
上大学的时候,舍友们总是照着镜子对我说:
伊宁,老天真是不公平,让你长得好,身材好,家庭好,学习好,什么都好,老天对你也太眷顾了吧。我那时候也为此得意了很久,但是上天也许会把每个人塑造的各不相同,但是对于每个人的幸福却是平分的,他在身体和家庭上给了我太多,所以在爱情上却把你扔给了我,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遇到你,爱上你,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你,就是我幸福的负数,命中的劫难。
或许我一辈子都逃不脱你的阴影,但是这些年你让我有太多不开心,那么多血腥恐怖的现场让我在晚上辗转反侧,睡在远离故乡,远离你的空荡荡的房间,多少次我想敲开你的房门,却最终还是放弃,你就像那挂在天上的星星,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却好像又永远得不到。
我从不缺少追慕者,却唯独缺少你,但是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离开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已经不想再乞求你的爱,我跪了太久,已经累了,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以同样的方式爱上我,我愿意嫁给他,不管幸不幸福,至少对我来说我得到了最公平的对待。
祝福我吧,亲爱的……请记得我曾经爱你,以最不顾一切的方式……爱上了你。
一个曾经想要摘星星的女人
我静静地坐在钟教授的身旁,我能感觉到看完信的教授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忧伤,钟教授低着头慢慢合上眼睛,侧着头无助地看向窗外,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不到几秒钟听到电脑音后,发出一声叹息。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教授,用不用我派人去车站或者机场找一找?”
钟教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随她去吧!林思齐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自己也不明白,所以没有回答他。”
我疑惑地问道:“什么问题?”
钟教授一边小心翼翼地折起那封信,放进信封里,一边同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爱是什么。”
我有点好笑地反问:“那你难道就这么任由佟小姐离开吗?”
钟教授忽然迷茫着双眼问我道:“你难道能确定她离开我不会过得更好吧,就像信中说的一样,如果她能遇到一个更关心她,更爱她的人,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摇了摇头,心里实在不明白这些文化人的爱情观。“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应该去挽留她一下,毕竟有时候的一次错过就是一辈子。”
钟教授许久没有说话,双腿交叠在一起,透过大厅的玻璃,望向远处的群山,表情凄然。“康越,我不能挽留她是因为我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给她幸福……。”
我忽然回忆起教授身上密密麻麻,刀砍斧劈般的伤口,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过怎样的遭遇,但是基本可以肯定每个执着于研究心理学的人,第一个想要治愈的人首先是自己,虽然我不知道钟教授有怎样的心魔,但是这个魔鬼肯定无比强大。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钟教授说完,起身往外走去,我马上开车载他驶向了茫茫浮龙山公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