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嫁到 第557章

第557章

这件事的后遗症很多，她和风无行甚至险些暴露了身份，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把后续事宜全部摆平。

在那最艰难的四个月里，风无行雷打不动的守在她身边，她虽然一次都没有醒过，但却真实的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守护，而事后回想起来，那四个月的深度昏迷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绵延不绝的疼痛。

一如现在。

脑子是混沌的，思维是迷离的，眼睛被嚣张的尘土所封闭，勉强睁开一条缝，也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混沌的灰色。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的木偶，凤无霜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还在不在自己身上。

疼痛太过密集，让她根本无法准确判断自己到底伤在了什么地方，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山，沉的几乎要把她全身的骨肉全部碾碎。耳膜在嗡嗡的作响，风声、电流声、轰隆声、咆哮声、怒吼声、电声雷鸣声……数不清的声音搅拌在一起，像一大杯恶心的粘粥，完全看不出原料是什么。

渐渐的，连这种杂乱无章的噪音都渐渐消退去，全身像是浸泡在冰冷的寒水里，那些刺骨的水流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淹没脚踝，漫上膝盖，齐平腰际，迅速又坚定的往上涨，渐渐淹到了她的脖颈处。气管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团棉花在里面，呼吸被猛然掐紧，只留下一丝极细的缝，整个人疲软而冰冷，终于一点一点的沉入黑暗中。

很长很长的黑暗里，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大片大片黏稠的血液，凝聚成了一片血泊，她站在血泊旁，那些猩红恶心的液体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在血泊的最中央，有一个朦胧寡淡的影子，背对着她站立，长而卷的发一直垂落到脚踝处。

铁锈般的腥气伴着淡淡的奇异香味扩散，嗅在鼻尖叫人沉醉难忘，像一株曼陀罗，优雅，鬼魅，疼痛，剧毒。

“你是谁……”梦中的她喃喃的问道，那人影背对着她站立不动，脊梁挺直的如标枪一般。

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缕缕绯色的烟，朦胧了人眼，猩红的血泊突然沸腾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泡腾起又炸开，血沫四散飞扬，溅落到她的手背上，白肤猩血，对比刺目。

那个人影突然转过头来，面容却被绯烟所笼罩了，只能看到一个尖细的下颚，唇瓣的颜色比脚下的鲜血还要多米，蠕动翕合，似乎在不断说着什么，但凤无霜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你是谁？你在说什么？”她有些焦躁起来，大声问道，想要走到那人影的身边，沸腾的血泊却像熔浆一样死死的拦在她面前，她无法往前进上一步。

那人的唇瓣翕动不止，凤无霜努力竖起耳朵，终于听到了几分响动。

“无霜！无霜……醒醒！无霜……”

有什么人在唤她，声音焦躁而慌乱，凤无霜所看到的一切突然变得虚无起来，像是隔了一层浓厚的雾，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终是陷入新一轮的黑暗中。

掀开眼皮的一瞬间，有光狠狠的刺下来，刺得她的眼瞳急剧收缩，险些没渗出眼泪来。

夜祗如释重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几乎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无霜，你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

男人的长衫破烂，凌乱的发丝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褐色土沫，肩膀、手臂、腰侧、胸口、大腿……有为数恐怖的细长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石块划伤所致，鲜血淋淋的流淌下来，混杂着灰尘，将长袍污浊。

他的面庞上满是尘土，右脸颊上也有划伤，鲜血淋漓，污秽满面，紧张兮兮的模样看上去活像一个狼狈的乞丐。但就是这样一个乞丐，眼里的光却如同火焰般明亮，灼灼的燃烧着，胜过头顶潋滟万千的阳光。

终于……醒了？

听到夜祗这样的话，凤无霜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期，茫然的翕合着唇瓣，只觉得胸腔里滚烫的灼烧的难受，脸色骤然一变下，她的身子倾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片液体。

那些液体粘稠而恶心，半透明的胃酸沾着腥极发黑的血块，触目惊心的从口腔中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染脏了夜祗近在咫尺的衣摆。

狼狈不堪的夜祗生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后背，紧张的轻轻拍打，口中道：“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哪里疼吗？没事吧？”

凤无霜口腔里全是铁锈般的腥气，熏得她眉头紧蹙，肩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茫然的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左肩头满是鲜血，皮肉像绽开的花一般翻起，森白的肩胛骨成了这朵娇美血花的花蕊，嫩红的新肉滚了鲜艳的血，极尽生命力的燃烧着，灼然生辉。

撕裂的疼痛像千万根尖针在骨髓里肆意的乱扎，疼得久了，痛觉神经便有些麻痹，反而不觉有多么难以忍受了。

她眉心轻蹙，看着自己肩头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有淡淡的迷惑，好像弄不懂这伤口是从哪来的。身子无意识的动了一下，方才发现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那颗比橄榄球略大的白色龙蛋还好端端的被她抱在怀中，原本柔软如泥的外壳已经变得坚硬，泛出一种玉石般的柔淡光泽。

凤无霜愣了许久，夜祗还以为她怎么了，一瞬间连汗都给急出来了，连番询问，声音在耳畔像是裹着厚厚的布，怎么样也听不真实。

凤无霜盯着怀里的蛋，骤然松了口气，摇摇头，声音沙哑的把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我没事。”

“真的？”夜祗显然是被她吓到了，都不敢松开扶着她的手，怀疑的问道。

凤无霜点点头，精神有些紧绷过度的疲倦，拧眉看着身边那一滩发黑的半凝固发黑血块，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那种火烧般的滚烫感已经消退了下去，只余下一片绵绵的钝痛，还盘踞在胸腔中不散。

身体的各项感觉渐渐恢复，腰背、脑勺和四肢的疼痛让她微微倒抽凉气，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了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估计是那一下，胸口里积了些淤血，现在既已经吐出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至于肩膀的伤，也不过是皮肉之苦，将养几天自然会愈合。

轻轻动了动手臂，将怀里的龙蛋抱得更紧一点。

凤无霜无不庆幸的想，虽然还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红舞的龙蛋没什么损伤，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而龙蛋的蛋壳也已经从最初的柔软变成了坚硬，想来应该是没事了吧……

她如此想着，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一看，这才惊愕的发现原本盘踞在头顶像个大铁锅一样的浓厚黑云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去了，头顶苍穹清冽，湛蓝无云，阳光像碎金一般泼洒下来，照的人心胸开朗，全身的疲惫和疼痛都似在瞬间消减了大半。

世界树枝交错搭建而成的绿色防护罩也随着危险的褪去而消失，天地晴方，万物静好，只可惜吹来的风中夹杂了太多的血腥气，让人白白添了几分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