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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者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英雄吁天录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越女剑派.折戟沉沙.传首九边.熊氏后人

越女剑派众女弟子见袁承天,这位袁门少主腹中短剑,个个心中都是愤怒,不耻这位赵天横赵掌门以卑劣手段害人!为首的这位越女剑派大师姊大声道:“原来世上的名门正派也擅使江湖中下三滥的手段伤人,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赵天横闻言怒目圆睁,也自大声道:“怎么?”这位越女剑派大师姊不卑不亢又道:“原来世间尽是沽名钓誉之徒!袁少侠今日以仁义对人,谁想枉自错付了人!”傅传书见这越女剑派大师姊出言不逊,不由也有些恼怒,斥道:“你叫什么来着?”这大师姊道:“我叫丁宛秋!”傅传书道:“噢,原来是越女剑派的大师姊丁宛秋姑娘,幸何如之!只是我要奉劝姑娘一言,尊师因为勾结乱党,图谋不轨,所以被拿入京,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谁教她做下这等忤逆杀头之事,你们还是自回,莫惹上无妄之灾,否则朝廷震怒,尔等不免受到株连,那时节只怕脱身也难!以我之见,你们好自为之,莫趟这浑水,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丁宛秋冷笑道:“世上并非人人都畏死,所谓大义真当以死争!我们众师姊联袂北下,便是为了救家师,此生何惧生死,但教正义所在,死又何妨?胜过那些认贼作父,卖祖求荣之徒!”她这番话说得傅传书脸上阵红阵白,一时不知所以,——只因为她这番话明明暗指他的不耻行为,可是一时又不知如何辨别,只有隐忍。赵天横不再顾及袁承天,手中长剑一指丁宛秋大声道:“既然你是她们的大师姊,便谢指点,也教教在下怎么做人!”当然他说的这是反话,任谁都可以听的出来。

丁宛秋听他这番说话,心中不禁冷笑,心想:你也不必要话挤兑我!袁承天小腹中了短剑其实伤口不深,因为当那赵天横出手相刺之时,袁承天本能地身子后仰,卸去了力道。赵天横虽剑刺袁承天小腹,终究未中要害,虽血流不止,但一时无碍,未必便死,只是看着骇人而已。但是外人不知就里,以为伤势很重,尤其是这越女剑派的大师姊丁宛秋心中更是担忧这位袁门少主,如果内力不济,伤重而亡,那么可是自己罪莫大焉!其实这话又从何说起,袁承天既便她们没有前来,也会孤身涉险想方设法营救这越女剑派的掌门钟神秀,——因为义之所在,自当尽力而为,虽舍身亡死而不顾,此之是为英雄!袁承天一向秉承师父所教导:我辈侠义中人,但求侠义为先,急人所难,问心无愧也就是了,至于其它的事故且不管!所以他今日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干越女剑派的女孩子落于官军之手,那样又岂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所以今日自己虽身受重伤,身陷危地也不能退却,还要不让丁宛秋她们丝毫伤害。

傅传书将那轩辕神剑负在背后,心中自是欢喜,因为他亦知道这把轩辕神剑是为不世出的绝世神剑,乃是武林中人,人人梦而得之之物,先前袁师弟从他手上取去,今日自己暗施小计,又自归于自手,能不喜形于色。他转头又见这位小师弟正自盘膝于地,运功气息,以止血脉乱走,此时正是坎离相交,龙虎相会,使水火既济,让内功气息行走体内小周天,不让外物干扰,否则一旦气脉一乱,便是走火入魔之风险,轻者成为终身残废,是为废人一个;重者立时便有经脉断绝,立时毙命之危。当然傅传书自然深谙此中道理,心想:此时正是绝佳机会,只要自己出手袁师弟性命难保,非死不可;只是当此之时,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可以行这杀人之技,那样于自己九门提督的身份不符,所以自己决然不可以出手,只有假人之手行这杀人之计,而自己的令名又不受丝毫影响,这才会上上之计。他余光一扫,正见亲兵队伍中自己一向较为倚重的一名官兵又正自向他瞧来,两个人心神相会,行这杀人之计自然不谋而合。

这名官兵得到上司授意,便自乘众人注场中那赵天横和丁宛秋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一时兵器之时四起,再无人去注目这袁承天。

这官兵见这时机正好,便自悄悄地绕到袁承天身后,看准时机一刀向他颈项削去,以为自己一击成功,心中还想着能得到上司的褒奖。丁宛秋正与那赵天横交手,不料余光所及,看到有名官兵正挥刀要害袁承天,不觉心神一动,便是这样稍不留神正被赵天横一剑反刺于左臂之上,只听丁当一声手中长剑坠地。赵天横更不迟疑,跃身欺近,伸食、中二指点她穴道,又自冷冷笑道:“我本来以为越女剑派一向声名颇佳,想来剑法造诣非凡,更兼钟掌门一向择徒宁缺毋烂,不料今日一见真是让人失望,呵呵……至于剑法也不过尔尔……”他言下之意自是说这越女剑法是浪得虚名。这些话听在丁宛秋耳中气得脸色煞白,心中亦是悔恨自己为何疏于防范,临阵交敌怎么可以心有旁骛,以至于自己今日成为阶下囚,这样一来还谈什么营救师父?

余下越女剑派女弟子见大师姊受缚,不由纷纷拔剑厮杀而来。丁宛秋待要出言喝止,已是不能,因为现下的局面已是不可控,自己虽为大师姊,可是现在她们人人只想救师父,头脑已然失去了理智,所以只有一闭眼,心中一个念头升起,自己的行为有辱师门,索性一死了之,不负师父的一番情义。她想到此处,便欲咬舌自尽以谢天下。可是她要死,别人却偏偏不让,只见傅传书不知何时已临身近,啪啪二指点她腭下穴道,让她口齿不能动,这样一来她自然想死也不成了。

傅传书道:“丁姑娘,春秋正长,你何苦一时自苦想不开,要寻短见,殊非正道!”他这话看似中肯,可是他有时的行为却是言行不一,尤其对袁承天之时。丁宛秋此时苦于不能说话,只有这样受人摆布,其实她心有不甘,可是又无能为力,只想着有人前来搭救,只是这想法太过虚无飘渺,不切实际。

傅传书不再理会这丁宛秋,只见赵天横正将长剑入鞘。再看袁承天依旧在那,只是那行凶的官兵却已身死当地,没了气息,这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心想:本来可以一击成功,怎么小师弟没死,他倒死了。他心中疑惑,不免上前仔细查看,却见小师弟袁承天正自运息调功的紧要关头,其实此时只要他伸一根指头戳中其命门穴,袁承天非命丧当场,只是不能够。其实在他内心他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无法付诸行动,因为别人可以,他却不能——因为他此时已是九门提督,位高权重,所以任何行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一己行事。他如果贸然出手既使杀了小师弟,可是得不偿失,天下人便会说他趁人之危害人,不是英雄好汉所为,更因为那样一来还会引起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门子弟复仇,自己纵使九门提督,只怕也是应付不来,与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如舍弃,再觅时机,假摄政王之手杀了小师弟,让他们龙虎相争,自己得其利岂不是好?所以他本有机会杀人,却不施使,心中虽叹息却也无法。

他再看那倒地已死的官兵,只见他额头眉间中了一枚月牙形的暗器。他见了心中不由一惊,心中起了疑心,原来此暗器是昆仑派的月牙夺魂钉——虽名字之中有钉,其实只是象征性的称谓,实则此暗器昆仑派弟子不常使,所以江湖中人绝少有人识得。傅传书四下张望,忽见越女剑派中有一女子形貌与其她人不同,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身子起落之间已然欺身而近,伸手去抓她头发。这女子挽手中长剑嗤嗤将这傅传书刺开。剑法赫然别具派——不是越女剑法的路数。傅传书喝声道:“你是什么人?混入她们越女剑派,意欲何为?”只见这女子甩了一下头发,现出了本来面目却是赵碧儿。傅传书见是她,气得一顿足,心中恼恨这位碧儿处处卫护这位小师弟,全然未把他放在眼中,尤其今日本来可以除了袁承天,一劳永逸,再无后患,可偏偏闯进了她,坏了好事。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碧儿见大师兄怔怔出神,冷笑道:“大师兄你现在志得意满,便想起杀人的主意!袁师弟何罪之有,你偏偏不肯放过他?”傅传书道:“碧儿,你知道什么?近年来他们袁门弟子多杀人命,处处与有司衙门为难,杀害长官,可说罪在不赦!摄政王大为震怒,要求天下郡县州府道严缉袁门的乱党,一律格杀勿论,一经拿获就地正法;可见朝廷对这些反贼乱党恨之入骨!我受天恩,身为九门提督,拿奸犯科之人乃我职责所在,自然不能懈怠,所以今日之事就公而言,我毫无过错,罪在袁承天——他一味与朝廷为敌,不知悔改,所以既使杀了他也是罪有应得,否则要律法何在?”他说这些似乎有些道理,可说他只说了一面之辞,只说天下人反清复明,而对摄政王制下的重重赋税只字不提,有人瘐死于道路,无钱看病,只有捱死却是视而不见,于天下哀哀之百姓的苦难置之不理,只是凭一面之词,便定人家罪名,至于他背叛师门信条,效力于朝廷,有违本派门规却一字不提,可说是居心叵测,歹毒心肠!

此时郑萧萧也亦走来,于适才众人纷争,她一时难以公然插手,因为此次京都乃是受摄政王重金礼聘,所以明者自然不能与官军为敌,所以她只有见袁大哥受伤,而不能出手,否则大庭广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又要她如何自处?她虽心中担忧着袁大哥,可这话又不能公然说出口,只有隐忍。待见到他们昔日同门师姊赵碧儿现身,那么纵使傅传书一心要杀袁承天,只怕也是不成,便悄悄地回王府,因为多留无意;只是心中犹自苦楚,因为她眼见赵碧儿关心袁承天,眉间眼角透着怜悯,心中总觉不是滋味——其实师门之间关怀本无可厚非,然而在她看来男女授受不亲,却是不成!——可是这是他们昆仑派的事务,自己只是外人,也无从置喙,所以还是离去为是,否则又是徒增烦恼,那又何苦来?

风卷白雪,雪花在夜空中四下飘落;卷动这袁氏祠堂前广场上那高高的旗帜,忽啦啦作响,旗上之刁斗在夜空中响动。这本来偌大的广场而今满是人马。袁承天气息运转一周天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他于外物一切不见,所以并不知有人要杀他。待起身只见身遭不远有一名官军死亡,而且额头眉间还中了本派的月牙夺魂钉,又见师姊赵碧儿,便猜中其中原由,必是这名官军想要趁自己运功疗伤之时结果自己性命,结果被赵碧儿发觉一月牙夺魂钉要了性命,可说是罪有应得!这时赵碧儿正看自己,满眼是情怀。袁承天觉得不自在,便转头向一旁看去,正见风雪中神伤而去的郑萧萧。他的心中不觉一动,心想:她亦是可怜人!只有白莲花卸任掌门让她一个弱女子担当起这白莲宗的掌门,可说重任在肩,无人与她分担。她只有一个人抗起这重任,不让白莲宗坠了威名,否则对不起前任掌门。想她这些年中一定饱经辛酸苦难,也只有一个人苦捱,放眼天下再无人可与她分担,虽然世上还有一位袁大哥,可是他还要为“反清复明”事业奔走尘埃,一日不得闲,所以她只有夜深时想起当初和袁大哥一起出生入死,联袂相行于江湖,可惜时光不可倒流,似乎于这一生之中再也不可以回到从前!有时郑萧萧一想到此处便泪水潸然而下,几乎要啜泣而声。今次此行她便是思念袁大哥至深,所以才应摄政王之重金礼聘前来京都,与其说是助多铎王爷宏图大业,不如说是为见袁大哥一面更为确切——原来在世间喜欢一个人不是说忘记就可以随便忘记?——只因这郑萧萧姑娘相思入骨,再不可以忘记从前种种情事!正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这茫茫红尘多是有情不成眷属,落得南北劳雁纷飞,成了人间恨事!

赵碧儿见袁承天远望那郑萧萧消失在这茫茫风雪之中,心头猛可一震,别是一番滋味涌上心来,心中叹息:我问道长此生苦,道长一指笑青天!请问此生谁不苦?此生偏来这世间。此去青天无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见成恨泪成灰!

傅传书将这一切便收于眼底,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心道:为什么小师弟处处有人怜惜,处处有人卫护?当年在昆仑派习武碧儿便对他青眼有加,而对我这个大师兄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仿佛我是个死人!师兄妹这样做或许情有可原,更可恨者是师父赵相承也是格外照顾他,仿佛他俨然成了掌门大师兄,而自己则成了不为人注目的人,想想当时的情形便是现在心中犹自愤愤不平,现在又见碧儿和郑萧萧她们两个犹自对这位袁师弟情意绵绵,能不气上心头,心想总有一日我让你们后悔也不及,否则我便不是傅传书!

袁承天自然没有顾及到这大师兄狠毒的目光,自然更不知道他心中所打的主意。碧儿眼见袁承天小腹的创口,心中自是心痛不已,便从衣袋之内取出本派的创伤药为袁承天轻轻敷上,——其实此时伤口已结疤不再有血流出,于性命无妨,可是赵碧儿并不知内中情由,所以自然关心倍至,可是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又惹得大师兄傅传书心中冲冲大怒,可是当此之时又不能公然反抗,那样又岂是他之所为?

袁承天也不好拒绝这位师姊的好意,只有任意为之。傅传书也不出言喝止,只待此间事一了,这才说道:“碧儿,你可以走了。”赵碧儿诧异道:“怎么?”傅传书道:“他是朝廷所缉拿的乱党,你又何苦趟这浑水,自寻烦恼?”赵碧儿却道:“大师兄袁师弟从来未做忤逆之事,大约是有人诬陷于他,否则何至如此?”傅传书道:“碧儿,你要知道他现下可是袁门少主,已不是咱们昆仑派弟子,所以不必故念旧情!我现在是九门提督,效力于朝廷,和天下乱党逆贼势不两立,所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碧儿你帮助谁?”

赵碧儿未想到大师兄说到这情份上,一时竟不知如何抉择,实在进退维谷,只有不言语,因为在她内心实不愿再看到同门相残的事情;可是有时又无法避免,因为大师兄现在已是身不由己,只有为朝廷效力,再无后退可言;而袁师弟则还要率领天下袁门弟子,进行“反清复明”!因为这信念是袁门当初成立的初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更改,只有践行此言,否则将来无颜见先祖袁督师于九泉之下!所以事实已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处于正邪不两立的境地,已无后退可言!

袁承天亦知道大师兄此时为身份职责所宥,不得自由,只有效力于朝廷,别无他途。他眼见师兄眼中有火,知道他心中定是恼恨碧儿关心自己,而将他这个堂堂掌门大师兄冷在旁,焉有是理,所以心中只是不愤,可是当此众人之时又不能公然发作,心中不免有愤慌不平之意。他身后众官兵都严阵以待,不得其上司长官之号令任谁也不敢行动,否则便是军法不容,因为傅传来近来治军颇严,所以人人畏他如虎,因为近来他神情颇不正常,常常喜怒无常,有时不遂心意便起杀人之意,所以军营之中的兵士都避之不及,不敢与其多所交际,害怕一言不合惹上无妄之灾,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人人以目示意,谁也不敢说话。

傅传书本意要让官兵拿下这袁承天,但是有碧儿在场,知道如果自己一味横来,只怕于碧儿不利,又况且袁师弟受伤不轻,暂时让他自去又何妨,自己再厮机悄悄地下手杀了他,那样也不会招至碧儿不满,因为只要不被她发觉是自己下的手也就是了。

碧儿扶持袁承天离开这袁氏祠堂广场。傅传书不说话无人敢出手拦阻,便是赵天横也是不能;他虽身为武当一派的掌门,在江湖中一向威名赫赫,可是在朝廷中他还听命于傅传书,谁叫人家是九门提督,位高权重,便是摄政王也要礼让三分,因为这九门提督是执守京城,所以兵柄甚大,所以非常人所能任职。这傅传书之所以可以做上这九门提督一职,究其原因皆是摄政王一力推荐,皇帝不好却之情面,只有答允,否则天下英雄济济怎么也轮不到他傅传书。——只是这摄政王还有深一层的原因,他要在非常之时利用傅传书这九门提督便宜行事,可以说其计谋深远,非常人所及。

袁承天回头见越女剑派众女弟子被缚,尤其见那大师姊丁宛秋时心中痛楚,心想:她们千里而来只为解救尊师,可是谁想折戟沉沙,今日今时可说是一败涂地,夫复何言?自己待要出手相救已是不能,因为自己身受重伤,虽然一时无有大碍,不得便死,然而终究力所不及,不能出手对敌,所以只有心不甘而去,意难平!

丁宛秋在风雪中见这袁承天和赵碧儿远去,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眼中不禁已是泪潸潸而下!不知为谁心伤?为谁痛楚?一时茫茫然不知所以!

这时一名兵士前来,向傅传书禀道:“大人,时候不早了……”下面的话便不再说下去,自然是要他定夺!傅传书自然明白,眼见已是夜色沉沉,忽地一阵寒夜冷风吹来,不禁心中一颤,竟有些寒噤,心想:也该回军营了。

众人在回去的时候都是默不言语。赵天横眼睁睁看着袁承天离去,虽心中有万千不甘,可是终究无法,只有心中暗暗生恨叹息而已,别无他法。这时天地之间的风雨也小得多了。远处隐隐传来打梆的声音传来,似远而近,渺渺茫茫中让人有一种伤感的况味,竟有莫名的烦恼涌上心头!

这家客店在狭仄的胡同,所以客人也不多,况且又是风雪之夜,所以冷清。当店伙被打门声惊醒,开门见是一位年轻女子扶持位少年尖,先是诧异,后来看到那张十两的银票便瞌睡全无,人也跟着精神,便殷勤带他们去了后院一个敞亮的客房。

袁承天觉得二人同居一室总是不妥,便欲让店伙再开一间客房。碧儿却道我辈无私何惧人言?又况且你虽现下性命无碍,可是终究是受了重伤之人,不可以轻易妄动,还要人照顾。袁承天听碧儿言之在理,也不好相拒,便依其所言,一切安置停当。碧儿便在桌前托颐看那忽明忽暗的灯花,似有意无意说起当年在昆仑派习武之时师兄弟都和睦相处,再无嫌隙,岂料后来波澜横生,祸不旋踵,以至爹爹和白莲宗主白莲花双双而去,那时便觉这茫茫红尘尽是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再无欢乐趣可言!想这人生之中总是充满了忧患离愁,而今久经世事,才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生何处才是正途?叩问上天,人之一生究竟为了什么?抑或是出生入死?抑或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抿灭良知?抑或是为了一世功名,尽可以诛杀异己,不择手段?

袁承天听碧儿说起以往种种情事,已是泪潸潸而下!谁说英雄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时!好一会儿,碧儿犹如梦呓般说道:“我问道长此生苦,道长一指笑青天!请问此生谁不苦?此身偏来这世间!此去青天无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见成恨泪成灰!”说罢已是泣不自禁,泪湿衣襟,只见她如花妩媚的容颜一时变了颜色,让人我见犹怜!

袁承天心中也是伤痛不已,因为自从师父一去,便觉世上万物不萦于怀,生死早已看淡,心想:人生于世也不过三万六千场,场场为情愁!不知何处是家乡,只有心中不落民族大义!也许世上人人都可以懈怠,唯独他不可以——谁教他是袁门少主,还要领导这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袁门弟子,否则岂不岌岌可危,自己岂不成了千古之罪人!

外面梆鼓已是三更天,大雪已停,万籁俱寂,只有时不时地风吹过,再有就是夜间觅食无果的鸟雀,除此仿佛万物无声。碧儿困倦地合上双眸,在灯花闪动下,犹见她如婴儿般的睫毛犹带泪水,晶莹莹闪动,也许在她心目之中依旧忘却不了前尘往事!非但是她,便是袁承天也是多愁善感,总在夜深之时想起在昆仑派的时光,那时节师门师兄弟们之间总是相亲相爱,再无猜忌,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情形起了微妙的变化,尤以大师兄为最,变得有些暴戾,对人对物总是抱有成见,而且心怀敌意!想来是平昔碧儿对自己关怀备至,总是没有避讳,是以引起大师兄的心中愤怒,以为都是他这个小师弟的错。如果昆仑派没有他,那么碧儿也不会对他视若不见,你说他能不怀恨在心,处处算计着要他这位小师弟的好看。可是大师兄从来都是一己行事,从来不想想自己本身也有错。可是旁人的话他也未必听的进去,有师父在时他或许还要收敛一些,可是目下师父不在,他便无人约束,更加任意为之了。自己想要规劝,只怕他又有别的想法,以为自己看他身居九门提督心中不满,所以还是不说为是,否则又是平地升风波。

忽地灯花爆了一下。袁承天本来有些睡意朦胧,被这响动惊了一下睡意全无。他有意无意向窗户看去,忽见有人影映在窗上,心中一惊,起身走近,待要仔细看时却无,心中不由想到:大约是这些时日劳日奔波,眼前出现幻觉也是有的。冬日的夜总是有些冷,北方虽屋内有坑,奈何坐久了也禁不住全身簌簌。袁承天将碧儿歪着的身体抱到坑上,给她盖上棉被。不意碧儿醒转,朦朦胧胧之间梦呓道:“阿天,咱们现在还在昆仑玉虚宫么?”袁承天知她定是梦中到了昆仑派的玉虚宫,现在还在幻梦中。他轻声道:“不是的,碧儿,咱们现在是在京城之中。”

碧儿猛可惊觉,说道:“什么?”她从朦胧意识中清醒,睡意全无,这才回到现实中来,不觉又是眼睛一红,道:“我真的不愿醒来,——因为适才我见到了爹爹还有娘亲,本来我们要说话,——岂料阿天你搬动我,让我惊醒,结果一切都无!”袁承天听了,心中深以为责,心想:都怪自己,否则碧儿在梦中可以与爹爹和娘亲一诉衷肠,将心中的怨恨全说出来……

碧儿见袁承天悔恨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觉自己适才说话一时忘情,口无遮拦,让他心中难过悔恨,可是她说这话也是无心之过,不是有意为之。

正自此时忽然外面似乎传来兵器争斗之声,在这沉寂的夜中甚是出人意外。碧儿和袁承天两个人都是心中一惊。袁承天长身而起。碧儿见他似乎要出手管这事情,不由惊道:“阿天你要干嘛?”袁承天道:“我出去看看!”碧儿道:“现在你伤势未愈,还是多加休息,莫管闲事!”袁承天长身而起跃窗而出,已然到了外面。抬头不见有人,似乎那声音是从外面小树林传出的。袁承天又自跃墙而下,待落地之时终究是力有不逮,力之不济,所以不由得身子向前抢出,险些跌倒,还好自己内力深厚所以只是身子一摇又复站稳。

大雪覆在残枝败叶之上,只见林中正有十几名官兵围攻一名黑衣汉子,隐隐之中可以感受的到他气宇不凡,透着英雄之气。只听一名官军叫道:“姓熊的,是英雄好汉的话随我等官差到有司衙门认罪伏法,何必如小贼一般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与官差交手的汉子冷笑道:“你们身是汉人,却是甘心做朝廷的鹰犬,可是辱没了先人的令名;今日还敢大言不惭要拿在下请功领赏,可真是异想天开,白日作梦,想也休想!”

其中一名官军道:“京畿之地,你夤夜之中杀害丁世隆官长,已是罪在不赦,更且取了首级,更是罪加一等;又况且尔等为熊廷弼之后人,一向与朝廷中人放对,所以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走,否则我等如何向九门提督大人交代?”这姓熊的汉子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也有怕死的时候?我自杀那不仁不义之徒,便是撞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故息迁就!”他说得慷慨激昂,直气得这干官兵几乎七窍生烟。

这时一名军官越众而出,现身众人之前,看情形是这干官军的首脑——因为从服饰上便可以看出——只因他身着官服与众不同,所以职位另当高出众人。众官兵见这人便纷纷闪后,只听前头几人道:“千总大人……”不待说下去,这位千总一挥。众人不再出声。

他走近前来,仔细端详着这姓熊的汉子,只见他剑眉虎目,铮铮之气让人倒生敬意,只见左手倒提布囊,正自有血渍滴下,那么不问可知这布囊之中自然是那被杀的丁世隆的首级。他虽耳闻这丁世隆是为九门提督手下一名统领,武功也自不凡,只是有时欺侮平民百姓,所以京城中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因他是官府中人!而今却被这姓熊的汉子一刀杀却,而且取走首级,你说九门提督傅大人能不震怒,这可是公然与朝廷放对,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他今夜自然不能掉以轻心,让这姓熊的乱党走脱。他此时掣刀在手,戟指道:“姓熊的识相的话弃刀投弃,或可自保,否则本千总便教你立死刀下!”这姓熊的哈哈道:“在下熊则溢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也不会夤夜杀官取其首级!”

这清兵千总听他这番说话,无异于形同造反,不由得勃然大怒道:“熊则溢你自以为行事诡秘,可是你的一切行为皆在我等监视之中,今日只怕你难逃公道!你还不授首,更待何时?”熊则溢冷冷看着这清兵千总道:“你也用不着发狠,今日谁死谁亡尚不可知!”这清兵千总见他犹不肯服输,斥道:“好,咱们便武功见真章!我若败了由你拍手走人,再无人敢拦你;若是你败,那么讲不了,说不起,只有将你拿下,去往军营由九门提督傅大人发落!”熊则溢大声道:“再好不过!”

余众官军则为自己官长助威押阵。一时之间两个人便自刀棍相交,丁当不绝于耳。袁承天见这熊则溢出棍疾徐有序,不是泛泛之辈;再看这清兵千总出刀更是独道之处,每每出人意料,也是大家风范,否则他也决不能做到这千总之位。每每到了间不容发之际,两个人都是施展平生所能,你谁也不敢稍有大意,否则便是有所不能。众人都企盼千总大人胜了熊则溢,因为任谁也不愿意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受冷,所以都希望尽快结束战斗,众人也可以免了受冻之苦,因为熊则溢他们二人武功在身,既使身着单薄也不畏严寒,可是余下众官兵却是不能,毕竟他们武功内力有限,不能如他们二人可以以内力御寒。

袁承天见他们争斗之间,似乎谁也占不到便宜,可是时间长了,还是这位千总占了上锋,毕竟人家以逸待劳,胜在体内充沛,所以占了先机。忽然这熊则溢一个不留神,被这千总一刀斫在小腿之上。这一下受痛,不觉哎呀一声,以手中木棍撑地,此时小腿已是鲜血淋漓。这千总见自己一招得手,心下更不迟疑,又自挥刀向这熊则溢的肩头斫去,去势凌厉,已是下了杀心。

熊则溢此时行动不便,动作难免迟缓,见敌人又自刀来,看来自己今日性命难保,——可是左手犹自提那布囊不肯舍去!袁承天见此时已是形格势禁,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只怕这位熊则溢便要命丧当场,想到此处,已是身形起落之间到了切近,一掌击开这千总的杀招。他这起落之间可谓是免起鹘落之间,只在众人眨眼之间便已出手,待得众人见是一位少年出手击退了他们的这位千总大人,都是心中惊异!

熊则溢更是惊诧,因为他与这袁承天素未谋面,所以心中不免惊异。这清兵千总待看清是一位少年将自己击退,于是不由分说,提刀以上而下向袁承天狠狠斫去,心中只是想:谁要你小子出来坏我好事。袁承天随刀而走,以轻柔对抗对方凌厉的杀招,看似不经意实则蕴含着极上乘的轻功身法,否则也不能于这刀光石火之间避过致命的一击。余众官兵见这袁承天身手武功已是轻而易举,仿佛顺水推舟,自然之至,不由得人人暗叹他如此年纪竟有如此能为,都是咂舌不下。

袁承天知今日今时不宜久战,只能速决,否则只要这清兵千总发出讯号,那么大队清兵赶来,只怕他们再难脱身而去。他觑准时机以“乾坤一指”中的“再见玄黄”将这清兵千总击倒于地,——其实倒不是他武功不济,实因袁承天出其不意,所以得了先机。他再施展轻功,手拿这熊则溢左肩头,起落之间已在几丈开外。待得众清兵醒悟过来已是足不沾地去得远了。

这位清兵千总气得无以复加,本来指望拿下这熊则溢,也好向九门提督傅大人交代,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只有负荆请罪了!

待袁承天与这熊则溢回到客栈时,只见碧儿犹未睡,见到他回来而且还带来一位黑衣大汉,心中不由起疑。袁承天便向她说起这位是当年辽东经略熊大人的后人,当然熊廷弼的名讳是不可以直言。碧儿自然知道这以往之事。——当年熊廷弼是为辽东经略,经营有年,与后金交战多数,每有胜败,亦属寻常,其用兵作战颇有建树,其运筹帷幄,牵制蒙古,御敌于后金女真,可说是为当世之杰,因为他性格倨傲,看不得朝中奸邪之辈,每每上书弹劾官员,以至人人都出憎恨于他,认为他不通时务,私下称他为“熊蛮子。”对他是无可奈何,只是厮机报复。他是和袁崇焕和孙承宗并称当时之“辽东三杰。”只是他的命运和袁崇焕一样不济,下场同样悲惨,后来几次兵败被拿入京,为众官弹劾,加之魏忠贤加害,皇帝不明事理,震怒之下令行刑,而且“传首九边”——这是明朝对守边大将的极大刑罚,意指将罪犯的首级传送明朝九个重要的边防重镇,依次为:辽东、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蓟州、太原、固原,这九个边防重镇进行展示,以敬效尤,警示边防守将再犯此类错识。在有明一代,此种刑罚只施行过一次,便是这辽东经略熊廷弼的身上,只因这位熊大人太过肝胆昆仑,平昔不拘小节,无形之中得罪朝中宵小之辈,以致自己稍有错误,便被人拿了把柄,在皇帝面前无限说大,以至身陷囹圄,菜市口行刑,而首级却被皇帝下令“传首九边”。——只可怜这位碧血丹心的孤臣最终落得如此悲惨下场,不由让后来人扼腕长叹,所谓:英雄生不逢世!便如袁督师一般,一样的苌弘化碧,一样的忠义千秋,一样的为国为民,一样的抒难于国亡之际;只可惜一片丹心无人知会?徒让后来人泪满襟!想像当时这位绝世英雄何等悲凉,何等的无奈!因为在这世上无人知道这两位绝世英雄临殁前心中所想?也许他们并不畏死,只是一腔孤忠错付了人,让英雄死不瞑目,——从来的天下英雄都是寂寞!再无后退可言!徒让后人悲后人,前人叹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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