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剑秩 第181章 四海有人对夕阳

杂乱的声响像是乱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吹不动赢无名的如湖水一样的心境。

铛！铛！铛！

挥舞重锤仿佛成了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断地锻造着炉台上的玄铁块。

银色的斑点扩大成斑块，然后相互勾连、融合，成了一片银色。

每一块经过赢无名百锻的玄铁块，都到了四十锻的品质！

此时赢无名锻造玄铁块的时间已经大大缩减，到了一个时辰左右。若是让三大铁器坊知道了，绝对会惊为天人！

普通的窥明境，都未必能将玄铁块锻造到四十锻的程度，更不用说是消耗时间才一个时辰，整个黑铁城也不过寥寥几人能做到而已。

赢无名能做到这一步，最大的功劳还是他的“通幽”已经到了可以完全看穿玄铁块内部元气构造的地步。

玄铁块毕竟是死的，可以任由赢无名观察。并且，每一锤落下去，内部的元气构造更是会发生变化，就算赢无名没有办法看到一些地方，也能大致推断出来那里的元气构造。

正是因为如此，赢无名才又能将自己的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所有的阵符都是大能之士通过天地造化推演出来的，这玄铁块的内部构造不也是阵符的一种吗？”

“这经过百锻后的玄铁块，其实也是载物炁纸的一种！所以才会有后面的‘如琢’跟‘铭文’！”

在百锻之余，赢无名也会将“百锻”跟“阵符”这两件事情联合起来思考，发现这里面还是有诸多共通之处。

“倘若百锻是纠正、修改玄铁块内部的元气构造，就相当于将杂乱的阵符重新修改成正常的阵符。那么，写废的符篆是否也可以进行修改呢？”

“或者，若是将阵符铭刻在玄铁块上，是否可以利用百锻修改阵符呢？如琢跟铭文之后，是否还可以重新进行百锻？”

赢无名暂时还没有将这些想法付诸于行动，毕竟他在“百锻”跟“阵符”上的造诣都只算得上是初窥门径，离登堂入室都还有一段距离。

只有无比扎实的基本功，才能支撑起繁杂的推演变化。根基不稳，任何天马行空的想象都是无根之萍。

铛！铛！铛！

进行百锻的赢无名并不会想这些事情，他只是在心无旁骛地锻造着玄铁块。

铛——！

老夜的打铁声好似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过赢无名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又要来了吗？”

这一次，赢无名没有深陷其中时才发觉，不过他发觉的时候也已经是陷入其中了。

铛！铛！铛！

随着玄铁重锤末端的震动传来，赢无名体内的元气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虬线在手臂上浮现，宛如被激怒的苍龙，想要从赢无名的手臂上冲飞而出！

轰！

血液的运转越来越快，元气也仿佛是怒江一样在经脉之中奔行！

铛！铛！铛！

从老夜那里传来的打铁声仿佛有着一股强大的魔力，引导着赢无名体内的元气流转，赢无名本身就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静下来——”

已经有过这样的一次经历，赢无名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慌乱，他还是像平常那样心如止水。

狂暴的元气几乎到了完全失控的程度，所幸还有一点听从赢无名的掌控，在正常地运转着，让赢无名的身体不至于崩溃掉。

经脉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琉璃色，承受着元气的冲击。

忽然间，那狂暴的元气猛地冲向了一处好似虚无的地带，就像是一条火龙冲向了不知边际的夜空！

轰！

无形的门耸立在虚无之中！

那狂暴的元气直接撞得炸裂开来1

铛——！

猛烈的震动传来，渗入到每一道骨缝之中，仿佛直接将赢无名的身体震散！

嗡！

赢无名的意识仿佛都要被震散了一般！

若不是赢无名还能掌控住体内的一部分元气，现在他就会像烂泥一样瘫倒下去，生死不知。

然而，那狂暴的元气并没有就此放弃，在赢无名的身体之中盘旋一圈后，再度向着那虚无的地带冲击而去！

铛——！

与之前一样的结果再次发生！

骨头间的缝隙好似扩大，所有的肌肉产生了拉裂的疼痛感，五脏六腑也同样震颤不已，仿佛是万千钢针在扎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赢无名的脸上直接没有了半点血色，可他的目光依旧那样平静，平静到好似跟往常一模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铛——！

巨震再次传来！

回荡的嗡鸣声成为了赢无名脑海中的唯一声响，他的身体仿佛化成了无数的尘埃，飘散到了这个世间的各个角落，没有一个念头是可以完整浮现在脑海中的。

嗡鸣声仿佛持续了无尽的岁月！

忽然间，一股通体的清凉自上而下贯穿赢无名的身体，赢无名的身体便一点一点地在感知中浮现出来。

眼前的景象逐渐恢复到正常。

老夜已经回到了屋子。

赢无名却只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好似不存在一般。

“咳——”

一口混着血腥的浊气咳出，赢无名才好受了些。

“还是没有冲破那里的桎梏吗？”

又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赢无名心中没有丝毫的惊恐，反而是在仔细地品味刚才的一切。他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冲破那道桎梏，就能打开一片新天地。

“今天这么早就停下来了吗？”

赢无名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现在拿不起玄铁锤，便收拾好了两方炉台，静静地坐在老夜铁器坊的门口。

巷子外面悠长的叫卖声，时密时疏的脚步声，一锅粥般的吵闹声，落拓巷杂乱的打铁声，各种铁器的碰撞声……在赢无名跟老夜的打铁声停止后，缓缓地漫了过来。

太阳在西沉，散发出秋日独有的温柔余晖。

窄窄的落拓巷，截取了一片余晖，所有的景物都生出了长长的影子，斑驳地落在那一片余晖上。

随着袅袅炊烟一同散来的，还有晚饭的香气。

赢无名忽然发觉自己竟很长时间都没有像这样静坐了，他竟一直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看着落日余晖，他的心境忽然变得更加平静。

老夜仿佛也在透过窗户看那落日余晖，又好像在看赢无名的背影，他忽而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赢无名，夜师傅，你呢？”

“我？”老夜仿佛是在回想一件尘封已久的事情。

声音忽然消失了一般。

赢无名没有再问，静静地坐着。老夜也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直到夕阳落下，赢无名起身离开这里。

好似有声音从老夜铁器坊传出来，赢无名听到了一个名字，脸上露出了孩童一样灿烂的笑容。

“夜师傅，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