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剑秩 第173章 变奏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落拓巷的打铁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铛！铛！铛！

赢无名心无旁骛地锻造着炉台上的玄铁块，他不会去想银钩赌坊的事，也不会去想藏笔阁的事，甚至都没有想“百锻”本身。就跟呼吸一样，他只是在自然而然地舞动着手中的玄铁重锤。

三十六锻。

三十七锻。

三十八锻。

玄铁块的品质不断提升，上面的银色斑块也越来越多，证明其已经到了四十锻的品质。

落拓巷其他铁器坊也有杂乱的打铁声，落拓巷外的街道传来分不清字节的嘈杂，一切都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包括老夜的打铁声。

铛！铛！铛！

赢无名没有察觉到自己挥舞玄铁重锤的速度在加快，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呼吸跟心跳的频率在增加，体内的元气更是高速流转了起来。

老夜看似跟往常一样锻造着玄铁块，实则节奏完全不同！之前是风平浪静，现在是风平浪静下隐藏着汹涌暗流！

汗水在秋日的冷气之中成了氤氲的雾气，从赢无名的身体上冒了出来，仿佛他是在做一件极为吃力的事情。

“怎么回事？！”

当赢无名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手中的玄铁重锤仿佛成了一匹脱缰野马，不再是由他掌控玄铁重锤，而是由玄铁重锤掌控着他！

就跟狂奔着下山的人没有办法停下来！一旦硬生生地停下来，下场可能是直接滚落下山，跌个粉身碎骨！

铛！铛！铛！

“怎么会失控？！”

玄铁重锤传回来的震动贯穿赢无名的身体，呼吸与心跳都快到了难以增加的地步，体内的元气仿佛沸腾一般，急速地流转，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即将要冲破赢无名的身体！

如果不是赢无名用过海量的伐骨玉髓跟一块偷天神玉，并且服用了石昙花，他那呈现出一股琉璃色的经脉比常人要强上太多，他早就承受不住了。

铛！铛！铛！

此时赢无名虎口震裂开的伤痕根本不值一提，赢无名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开来，而自己此时还在挥锤，并且越来越快！

即便是跟邢玉森死战，赢无名也没有过这种恐怖的感觉，就真的如同狂奔下山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奔向死亡！

铛！

每一次重锤与玄铁块产生的震动传回来都让赢无名更接近崩溃！

然而，赢无名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发生着这样的变化！

“不要急，不要急，静下来，静下来……”

刚才的片刻，赢无名确实完全慌乱了，无论他用什么法子都没有用。不仅最基础的“太上感应诀”控制不了体内的元气，就连“飞草惊仙”都只有微弱的影响，无法真正控制体内的元气。

不过，赢无名没有一直慌乱下去，他的心境迅速地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哪怕死亡近在眼前，赢无名也心如止水！

“还是操之过急了吗？”

面无表情的老夜听着旁边传来的打铁声，知道再继续下去的话赢无名真的会死。

极道神躯的最基本修行条件是修行者得到炉火境，只有拥有了焰纹的身体，才能承受得住冲窍的狂暴元气。

纵使老夜用打铁声引导赢无名体内的元气，用“百锻”这种方式让赢无名达到了淬体的效果，让赢无名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强，也让赢无名的虬线比普通虬线要强上一倍，但还是无法跟炉火境的焰纹相比。

窥明境三虬线就来冲窍，实在是太勉强了！

若是让知道极道神躯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他们都不会认为老夜是在教赢无名修行，只会认为老夜在杀人！

“这小子能坚持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就在老夜即将改变自己落锤的力度，想要将赢无名引导回平静状态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

“还能掌控体内的部分元气？！”

老夜的打铁声就像是暴怒的江河，而赢无名的打铁声则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本不应该有掌舵的能力，可赢无名此时竟然操控住了这即将翻覆的一叶扁舟。

如果只是老夜用外力强行引导赢无名冲窍，那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机会，以赢无名现在的身体强度来看，必定会爆体而亡。然而，现在赢无名竟然能掌控住体内的一部分元气，这就有了一线可能。

那一叶扁舟，或许真的能渡过惊涛骇浪。

不过，老夜还是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赢无名那孱弱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

铛，铛，铛……

随着打铁声逐渐趋于平缓，赢无名那翻腾的气血也平和下来，体内的元气也逐渐重回自己的掌控。

如果不是赢无名在那种濒死的状态下重新静了下来，心如止水地像往常那样运转元气，将狂暴的元气流转引导至锻造玄铁块这件事中，那他的身体真的有可能会被撑爆。

铛——

当最后一锤落下，赢无名却不敢立刻松开双手，他感觉自己像是空了一般，没有任何地方生力，那仅存的一层薄薄的皮肤更是在传来恐怖的疼痛。

老夜放下了锤子，没有多说什么，走进了他的那间屋子。

“咳——”

赢无名猛地咳了一声，嗓子里满是血腥气。他没有去看老夜的背影，也没有多问老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刚才差点死去，赢无名也清楚老夜并不是想要折磨自己，他察觉到了体内的元气流转，仿佛是风暴一般，冲向身体的某处，可惜并没有将那处黑暗给冲开。他隐隐觉得，要是冲开那个地方，就像是夜空中多了一颗星辰，必定让他有质的蜕变！

“夜师傅是想教给我什么吗……可惜，我没有学会……”

等了许久，赢无名才缓过来，开始像往常那样收拾炉台。

那块在赢无名狂乱时锻造的玄铁块，已经不成样子，像是摔到地上的烂泥一般，不过上面的银色斑块却覆盖了大多数的位置，其品质远远超过了四十锻！

忽然，屋子里扔出了一个小玉瓶。

赢无名伸手接住，看着这如羊脂般洁白的小玉瓶。

“喝了它。”屋子里传来老夜的声音。

赢无名打开玉瓶，看了看里面跟水一般无二的液体，没有犹豫，喝了下去。

嗡——

一股清凉透体。

只片刻的时间，赢无名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恢复如初。

长呼出了一口气，赢无名并没有过多地在意今天的事情，他没有因为经历死亡而愤怒，也没有因为未能“冲破黑暗”而懊恼，好像今天也只是跟往常一样打铁。他拿上了自己的钱袋子，平静地走出了落拓巷。

老夜坐在自己的屋子中，仿佛看到了赢无名离去时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