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叶老师
第70章 叶老师
徐宥佳和顾明臻拎着粽子来到叶老师家门前时,情绪有些出乎意料的紧张。她回头看了一眼镜头,挤出一个笑脸说:“我不是科班出身,这还是第一次拜访表演界的老前辈,很怕丢了咱们这年轻一代演员的脸啊,真是……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跟拍她的是个身强体壮的男摄影师,听她开口就知道是要抒发情感,调整了一下角度,给了她一个特写,准确地站在她身后的顾明臻挤出了框外。
顾明臻今天是跟班,但来看望叶纯良老师的心是真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静,但内心其实早就起了波澜,比徐宥佳还要紧张几分。
徐宥佳深吸了两口气,按响了门铃。
这栋住宅是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过去就是筒子楼。叶纯良几十年都生活在这里,原本合住的同事都搬走了,现在这套房就剩下她一家。单位里照顾她孤寡老人一个,就把这套房都划给了她。本来想按照面积,分给她一套新商品房的,但叶纯良不喜欢坐电梯,就拒绝了,还是住在这里,一个人生活。
“是谁来啦?是不是小徐啊。”叶老师的声音很纯净,哪怕是年纪大了,这咬字发音还是异常清澈,嗓音带着点婉转的南音,听起来特别的温暖、舒服。
徐宥佳一愣,没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直到顾明臻拽了下她的袖子,“是,是我!叶老师,我是徐宥佳,麻烦您给开个门吧!”
老旧的铁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叶纯良年轻时候是个美人痞子,典型的鹅蛋脸,杏仁眼,端庄秀丽。如今上了岁数,但也依然有着曾经的轮廓。眼眸发亮,笑容和蔼地邀请他们进门,“我算着时间就说该到了,该到了!哎哟,来了这么多人啊?都辛苦啦,赶紧进屋吧。我这地板旧了,不用换鞋,你们就这样进来吧。”
徐宥佳的拘束感,顿时就被她一个笑容给打破了。
“叶老师,您吃早饭了吗?我手艺不好,包了几个粽子,也不知道您爱不爱吃,送给您尝尝?”她说着,推了一把呆滞在原地的顾明臻。
顾明臻戴着鸭舌帽,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网兜递了过去。
叶纯良接了过去,笑的眉眼弯弯,“粽子好哇,我最喜欢吃粽子了!来来,都进来,别堵住门口。我这大门可有四五十年历史了,万一被你们挤破了,那就要统统给我留下来,做工偿还咯!”
徐宥佳没想到她还会跟他们开玩笑,忙露出惊吓的表情,“呀,那您这房子也有些历史了吧,不得了,您应该申请文物保护的嘛。”
“哈哈哈,那估计还要在等个五十年,如果这房子还不倒,就可以申请为文物啦!小徐呀,你这粽子里头是什么馅的?”叶纯良笑眯眯地,眼睛盯着粽子,看起来十分想吃。
徐宥佳忙道:“咸的是肉粽,包的是黑猪肉,里脊肉,很好吃的。甜的是红豆蜜棕,包的是XJ蜜枣和红豆,特别的甜。”
“那敢情好,这两种都是我爱吃的!”叶纯良把粽子放在桌上,开始四周找剪刀:“奇怪了,我昨天晚上明明把剪刀放在这里的啊。小徐啊,我眼睛不好使了,你帮我找找吧?”
“行啊,叶老师您坐,我把粽子放在蒸锅上热热,您再吃。”徐宥佳知道这种节目的套路,来拜访老前辈,那必须是要干活的。这活儿干的好不好,勤快不勤快,决定着她是不是能成为一个接地气的、不做作的女演员。
叶纯良看着她忙活,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转身,瞅见了站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顾明臻,眼睛眨了眨,望着他没说话。
顾明臻神态复杂地对她微微点头,但始终没敢和她对视。
叶纯良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眼底的惊诧一闪而逝,却又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回过头继续和徐宥佳说话。
“小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呀?最近有什么新作品么,我好久没看电影了,现在的大片太吵了,特效太多,我这个老年人心脏受不了。你的作品要是适合我看,我就赏脸去看看。嗯,你今天要是把我伺候好了,一高兴,我给你个五星好评。”
徐宥佳“噗”的笑出声来,觉得叶老师风趣幽默极了,一点也不像是个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孤寡老婆婆。
“我最近有作品被金凤奖提名了,叫《珍娘》,是根据小说……”
“是那个《苏水河边的珍娘》么?!哟,有人把这部小说拍成电影啦?”叶纯良高兴地眉梢抖动,“你演的就是珍娘?”
徐宥佳笑着点头,把剪刀从橱柜上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她看得见的地方。“是啊,您肯定读过这本小说,对不?”
“当然,我很喜欢这本小说,年轻时候摆在枕头边,天天看的。你这小模小样的演珍娘吗?”叶纯良忽然皱起了眉头。
徐宥佳顿时就紧张起来,在蒸锅的噗噗声中,支支吾吾地问:“我,我……演,不好吗?”
叶纯良端详了她半天,笑了:“你长的太漂亮了!原著里的珍娘,可没有你三分之一好看呢。”
“您说话大喘气,吓死我了。”徐宥佳捂住胸口,后怕地说:“我还以为您看过我过去的片子,觉得我演不好这个角色呢。不过还没上映,等上映了,我请您去看看?”
“好啊,如果你今天伺候好我了,我就去看!”叶纯良一瞪眼,瞬间变成了胡搅蛮缠的小老太婆,看的徐宥佳一愣一愣的。
顾明臻躲在一边看着,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叶纯良和徐宥佳聊的投机,氛围和谐。因为徐宥佳带来的粽子好吃,叶纯良对她的态度更亲近了几分,不但指挥她给自己阳台上的绿植浇水,还让她帮自己穿针引线,手把手教她如何缝补衣裳。
她拿出来一件镶着羊羔绒的旗袍出来缝补,边说:“这是我过去拍摄《东山东》时穿过的戏服,那个时候剧组没钱,很多戏服都是找人借的,或者找裁缝做的。这件衣服就是我这个女主角身上最好的衣服了,你瞧这些绣花……这针脚,多精致啊。现在的人,都绣不出来咯。”
徐宥佳被针扎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道:“嗯,哪怕现在看起来也是很美的。您居然保存了这么多年?”
叶纯良微微叹息着,脸上依然挂着笑意,“是啊,这是我的青春和回忆啊……”
这句话触动了徐宥佳,愈发认真起来,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带给她一丝快乐。
两人吃了早饭,干了活,还回忆了过去和青春。下面的环节就该是重头戏了,叶纯良自然而然就谈及了自己的遗憾,拿出一张照片出来讲了一个故事。
令人意外的是,她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我以前在北影厂工作时,认得了一个很好的朋友,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就是闺蜜。她这个人温柔、善良,举止大方,和我还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只是她的运气一直不大好,好几次都没被剧组选上,最后没做成演员,做了幕后的道具师。我一直很遗憾,当时没能帮她一把,其实她的演技不错,只是风格和当时的影片不相一致,所以才没有得到机会。她比我小了八岁,现在也老了,但至少比我还年轻,我和她断了联系这么多年,很想找到她,可惜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就这么的耽误了。”
徐宥佳有些懵然,她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任务,但没想到居然是要寻人。她看了眼跟拍的摄像师和随队的副导演,发现他们也是一脸愕然。
但是谁都不忍心拒绝这位老人。
叶纯良见她半晌不说话,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但想来想去,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如果你为难,那就算了……”
“不不,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您找到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呢?”
“她叫……顾清荷。”
一直专注地看着她们的顾明臻,身子顿时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叶纯良。顾清荷,这不是他母亲的名字吗?
不过他妈妈去世已经很多年了,而且年纪也对不上,怎么也不可能是叶纯良口中的闺蜜。想到这儿,他又蓦然松了口气。
就听徐宥佳说道:“您能提供多一点的资料吗?除了这张照片,她当年住在哪里,父母朋友都有哪些,是不是结婚,有了孩子没有?”
叶纯良无奈地摇头,说:“顾清荷不爱说话,也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说说自己家里的事。但她很早就没了父母,当时也没有结婚,一直就是独自一个人过。对了,她曾经在雀儿胡同住过一阵子,我后来转到其他单位后,还给她寄过几次信。”
说着,她在自己的饼干盒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叠信纸。“我一直把这个地址记在纸上,没有丢过。但不知道她是不是搬了家,那一片好像拆迁了,那她可能早就不住在那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