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宸至妖 第三十六章 失去庇护

第三十六章 失去庇护

清晨阳光正好，李招男起床之后就看到浑身伤痕的季玉华正在做好吃的，一股子的饭菜香味勾引的李招男走到季玉华的面前。季玉华将鸡蛋摊成了鸡蛋饼，然后又拿出一瓶子的农药全部倒在了鸡蛋饼上，李招男看着季玉华的举动有些奇怪。

季玉华将鸡蛋饼给弄好，直接自己吃了一整个，李招男害怕的抱着季玉华的大腿“妈妈，这个是打虫的农药，你别吃了，会拉肚子的”李招男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男男，这个是给你留的，来吃了吧，吃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了，也不会有人欺负男男了”季玉华拿起剩下的鸡蛋饼就准备往李招男的嘴里塞。

“妈妈，妈妈，我不要吃这个，你也不要吃了”李招男害怕的立刻跑到院子里，站在矮墙处。

“李婶，李婶，我妈妈吃了打虫药”李招男带着哭腔的声音惊动了李福成和他的老婆张莲枝。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将季玉华给弄到三轮车上，李招男哭着跟着三轮车往镇上走。

“男男妈，这是啥事想不开，不就是挨几顿打，谁家夫妻不生气呢，就我也是你福成哥动不动就打人，忍忍就过来了，你这是何苦呢”张莲枝

“男男”季玉华的嘴角已经开始冒起了白沫“男男，你上来，妈妈有话和你说”季玉华挣扎着试图坐起来，浑身的疼痛让她已经无力再自己坐起来了。

“妈妈，我在”李招男上到三轮车上，跪在季玉华的面前，她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

“男男，妈妈本来想带你一起走的，可是”季玉华试图说些什么，但是疼痛已经要超越了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生命在迅速的流失。“男男，答应妈妈，任何男人都不许靠近你，任何男人，他们都是坏东西，你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妈妈陪不了你了，对不起”季玉华此刻如此后悔将李招男带入这个充满苦痛的人间，一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以后该怎么样的在这孤独而寂寥的人世间立足，她试图用手指抚摩李招男脸上的泪痕，但是却没有力气，手指滑落，李招男看着季玉华在她面前慢慢的失去了体温，浑身开始变得柔软而冰冷，她是如此的害怕，害怕到甚至都没有了哭泣，无助，孤独和惊惧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她失去了妈妈，在这偌大的人世间，她再也没有了来途，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庇护。

李礼申出现在李招男面前的时候，李招男才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没有了妈妈，在跟李礼申搬到他住的地方的时候，她哭了许久，而且大病一场，在返校的时候，她的脸上很少再出现以前那种活泼的笑容。开学之后学生们很快就听到了让他们震惊的消息，他们的杨老师被人杀死了，在大人之间的闲言碎语里，孩子们说的异常的夸张。和李招男同班的杨月红的女儿陈雅丽也和李招男一样成为了失去母亲的一员。在李招男偷偷望向陈雅丽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未知的命运。

“李招男，你真是恶心啊，那么坏的小孩，和你的爸爸一样的恶心”陈雅丽带着班里几个关系要好的男生和女生，在放学的时候将李招男堵在了校园一角。

自从李来运被带走之后，杨月红被杀一案有了定论，一时见色起意的李来运不顾杨月红的苦苦挣扎，在她激烈的反抗中，将杨月红活活的掐死。被带走之后李来运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但是他带给李招男的命运却是刚刚的开始。

李招男抿着嘴巴，一声不吭，是呀，是她的爸爸杀死了陈雅丽的妈妈，她改变不了的事实，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浓烈的愧疚感，对陈雅丽的指责和恼怒，她只能报以沉默，没想到她的沉默带来的是陈雅丽更加的愤怒，伸手揪上李招男的长发，用力的揪着，几巴掌打在李招男的脸颊上，疼痛让李招男无意识的发出呜呜的哭声，她没有求饶，这或许就是自己亏欠陈雅丽的。

“你们在做什么？”时明宇看到在校园角落里被人暴打的李招男，立刻放下书包，飞奔了过去。

“哎呦，大家看看这个是谁？这不是那个野种嘛？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陈雅丽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跟着她的一群男孩女孩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时明宇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走到了李招男的面前“男男，我送你回家”时明宇蹲了下来，还没有等李招男说些什么，雨点般的拳头砸向了时明宇。

“小杂种，我让你管闲事，她爸爸杀死了我妈妈，我打死她都不解气的”陈雅丽趾高气扬的站在校园里。

在杨月红没有出事情之前，陈雅丽在学校里就是很霸道的存在，仗着自己的妈妈是老师，在学校里巴结她的孩子一群群，现在妈妈出了事情，她将自己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李招男身上。

雨点般的拳头没有落在李招男的身上，落在了时明宇的身上，李招男咬着嘴唇，试图推开抱着自己的时明宇，但是没有成功，她不想让任何人替自己接受惩罚，该承受这一切的不是时明宇，而应该是她李招男。

回到茅草屋的李招男，拿起剪刀，将自己留了几年的头发，毫无留恋的剪去，这样如果下次陈雅丽再揪头发了，或许不会那么疼吧，她小心的将地上的头发收好，这个留着还能卖几块钱呢，李礼申牵着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头超级短发的李招男，正在院子里做饭。

“你头发呢”李礼申好奇的问

“剪了”李招男最简单的回答。

“怎么不留着？”李礼申将牛赶到牛棚里，拉了把凳子坐在了李招男的身边。

“不想留了，剪了还能卖些钱，比留着强”李招男本想说陈雅丽的事情，但是李礼申的白发刺痛了她的双眼，即使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只能让李礼申担忧，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在李招男抬头的那一瞬间，李礼申看到了她红肿的脸颊，明显是被人打过的痕迹，但是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已经上了年纪，过去的岁月早已经将他磨成了现在这幅子衰老而切毫无朝气的样子。

“男男，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是什么吗？”李招男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是你自己大脑里装着的知识，有了知识你才能够去到很远的地方”李礼申本想讲些更加深奥的道理，但是他怕李招男听不懂，轻轻的叹了口气。

“大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然后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等我长大了，我在城市里买个房，我会好好的孝敬你”聪慧的李招男自然明白了李礼申的意思，她的童年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小小的她早已尝遍了人生的艰辛。

往后的几年，李招男在学校里受到陈雅丽不断的欺辱，就像陈雅丽发生任何不顺心的事情，在陈雅丽的心中，李招男都是那个发泄对象，李招男受过拳打脚踢，被冷水浇头，在大雪纷飞之时被人埋在雪人里，那一刻她趁着没有人注意，温热的眼泪砸落在冰冷的雪花上，那些雪花慢慢的融化，融化成了一滩肮脏的冰水，落在李招男的脖颈里。时明宇找到她的时候，她被冻的几乎无法动弹。

李礼申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的他将自己养的牛全部卖掉，拿着厚厚一沓子钱，回到茅草屋的时候，看见李招男正趴在小凳子上做着数学题。

“男男，你过来”李礼申轻轻的呼唤着李招男。

“爷爷，饭已经在锅里了，晚上是做的野菜面条”李招男走到李礼申面前，略带严肃的说着。

已经12岁的小女孩在李礼申的面前显得是那样的瘦弱和单薄，终究是无法庇护着她长大了，她剩余的人生之路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想到这里他的鼻子都是泛酸的。

“男男，我明天带你去石城”李礼申故作轻松的说着。

“真的？爷爷要带我去石城？”李招男不可置信的睁着美丽的眼睛。

“是的，我们男男很快要变成大姑娘了，是时候带着男男见见世面了”李礼申慈爱的望着李招男。

石城的繁华落在李招男的眸子里，那些栉次鳞比的高楼，前后开门的公交车，车水马龙的喧闹，李礼申带着她甚至吃了一碗她从来没有吃过的肉丝面，好吃的她将汤汁全部都喝完，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巴，在石城住进去一家小小的宾馆，李招男看到了那灿烂的霓虹之下的城市之夜，还跟着李礼申去了新落成的君悦广场坐了梦寐以求的电梯。

“爷爷，我们有空还去石城吗？”回到家的李招男还意犹未尽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么多年，她性子中的活泼早已荡然无存，但是石城之行让她被压抑的本性就像偷偷溜出来的光芒，转瞬即逝。

“男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李礼申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爷爷，我听着”李招男端端正正的坐在小凳子上，有些紧张。

“男男，这些你拿着”李礼申将提前准备好的布袋子郑重其事的交到了李招男的手里。

李招男惦着沉甸甸的袋子，有些奇怪的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她有些震惊，里面全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连一毛钱的糖都没有吃过的女孩子见到这么多的钱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男男，这些是我们家五头牛的钱，你拿着，这是给你未来几年准备的学费，爷爷大概是跟不了你多久了，你好好的拿着这些钱，千万不要被你的叔叔伯伯们知道这些钱的存在，除了你这些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些是你的未来，你以后想住在石城吗？那就好好的藏起来这些钱，用在刀刃上，爷爷怕没有机会看见你长大和考上大学了”李礼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悲怆。

“爷爷，你要出远门吗？你也不要男男了吗？我会很乖的，是不是晚上我做的饭不好吃，你说，我改，我会好好学习，爷爷不要走”意识到什么的李招男立刻将钱袋子放下去，紧紧的抓着李礼申的粗糙干枯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李礼申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傻瓜，爷爷怎么会不要你，爷爷只是想男男要好好的学习，一定要非常的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的面对。”李礼申粗糙干枯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李招男的短发，浑浊的眼睛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清晨，李招男醒来之后，立刻像往常一样走到李礼申的床前，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的呼唤李礼申再也没有了反应，就像她失去母亲的那一刻，她愣楞的站在床前，眼泪似乎在心里泛滥成灾，但是眼角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她牢记着李礼申的嘱咐，将钱藏好了才走向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们的家里。

“说，那个老东西的钱藏哪里去了？”恶狠狠的婶子们拽着李招男，狠狠的掐着李招男。

李招男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任凭这些人在李礼申的茅草屋里四处乱翻。

“五头牛说没影就没影了，我就不信没有留下钱，是不是这个小贱人藏起来了”婶子们得到叔叔伯伯们的授意，对李招男下的是死手，李招男被拖到路沟里，藤条一下下的抽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痛，痛到她差点晕了过去，她却一声不吭，只是要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打累的女人们骂骂咧咧的回去，这些叔叔伯伯们将李礼申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李招男的去处在李礼申去世之后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她，她的外婆家一直就不愿意接纳她，终于女孩子自己表态，不愿意去任何人家里，自己能活的很好，这些人一看不需要自己担责任，立刻散开，再也没有出现在李招男面前，生怕她沾惹上他们。

李招男在李礼申去世之后，生活更加的无依无靠，本就勤快的女孩子现在更加的努力，熟练的自己翻新冬天穿的棉袄，翻新被褥，各种求生技能，她做的是得心应手。失去了庇护的李招男渐渐的发现树头村的男人们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敏感的她偷偷的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装在里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

炎热的夏季来临，时明宇帮着李招男将提前准备好的诱捕土鳖子用的食物送到了树林里，树头村的树林里是一层层的沙土堆积的各种不同的高岗，树林加上各种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这里成了土鳖子生活的天堂，因为这个虫子能卖钱，很多树头村的人将抓土鳖子作为一种赚钱的手段，李招男也不例外，只要不下雨的夏季，早早的将准备好的麸皮之类的东西放在用铲子铲好的小小坑洞上，等着月色降临，捡拾爬出来觅食的土鳖子。

“男男，你知道那个陈雅丽说你坏话吗？”时明宇坐在夕阳里的沙岗上，侧着脸看着正在啃着玉米窝头的李招男。

“她一直说我坏话，习惯了”李招男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说着。

“不是的，这次她说的和往常不一样，她说你”时明宇犹豫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她说你只要男人给钱你就给人家摸”或许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于不合时宜，时明宇有些尴尬的将头低了下来。

正在啃窝窝头的李招男心思微动，怪不得树头村的男人们看到她的眼神不对劲，虽然她极力的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但是往往生活是不尽如人意的，你越不想让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会发生，李招男有着与自己年龄非常不相符的成熟与敏感，送走时明宇之后，李招男走在渐渐暗了下去的树丛中，拿着手电筒开始一个一个的捡拾着土鳖子，直到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李招男抬头一看，趁着手电筒的光芒，她认了出来，正是树头村同村的人李富贵。

“男男，你一个人在这捡鳖子呢？”李富贵贼溜溜的小眼睛已经在穿着脏兮兮花布衫和黑色长裤的李招男身上扫了好几圈。异常瘦弱的女孩子形单影只的站在树丛里，一只手握着手电筒，一只手提着一个装土鳖子的深桶。异常明亮的眼睛带着警惕盯着李富贵。

李富贵看了半天，发现自己说话这个李招男都不带回应的，有些不高兴“男男，这么不给你李叔面子？问你话都不带理人的？“

“你有什么事情？“李招男将手中的捅放了下来，手已经偷偷的伸到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面，手指已经握到了刀把上面，眸子中写满了警惕。

“男男，你看其他的小孩子都在家里睡觉，只有你还在外面赚钱，这日子过的苦啊，要不这样，你让李叔好好的疼疼你，你看这些够不够？“李富贵轻飘飘的话语灌进李招男的耳间，然后李富贵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在李招男的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势在必得。

“不感兴趣，我还是劝你不要有这个念头，否则会很不好看“李招男此刻已经害怕到浑身不住的发抖，但是嘴巴却故意说的自己厉害无比。

“嫌少啊？那我再加加怎么样？“李富贵又拿出来五块钱，想着十二岁的看着脏兮兮，傻啦吧唧的样子，哪里会有什么心眼子，还不是一哄，就会任由自己摆布。

“你走开吧，我要忙了“李招男连看李富贵手里的钱都没有，手里握着的刀更加的紧了。

李富贵终于恼羞成怒了，往前又走了两步“你最好听话一些，要不然我打死你“李富贵终于恶狠狠的对着李招男说道。

李招男心中的警铃大作，李富贵突然伸手将李招男给按在灌木丛里，那些灌木丛上上的枝条划伤了李招男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脸颊，李富贵顺势压在了李招男的身上，那样小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被压到毫无防抗能力的李招男顾不上脖子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手从布袋里抽了出来。

“李叔好好疼疼你，以后成了李叔的人，我好好照顾着你，在树头村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说着他将自己发臭的嘴巴就准备往李招男的脸上和唇角亲，在他认为李招男已经被他牢牢的控制在身下，他哪里料到，腹部传来了巨大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没入了肚子上，痛的他立刻坐起来刚想检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中写满疯狂的李招男又一次向他的腹部袭来，又生生的挨了这一刀，李富贵开始鬼哭狼嚎，他的嚎叫终于喊来了同在树林里面抓鳖子的村民，大家赶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他给弄上农用三轮车，拉到了镇上的医院，虽然没有生命大碍，但是却落下了后遗症，每次干重活的时候都会腰疼，李富贵因为羞于启齿事情的真相，开始拼命的诋毁李招男。

李招男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趁着众人在忙碌的帮李富贵的时候，自己悄悄的离开，回到那座茅草屋，打了清水，将手上和身上的血迹洗净，她突然无法再忍受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那一刻她觉得或许自己的出现就是个错误，坐在月光下，她的脸上泪水四散奔逃，无法自控的呜咽声从抱着膝盖的女孩身上传出，很多时候眼泪是哭给别人看的，但是对李招男来说，她的眼泪从来都是给自己看的，在那一个个深沉的黑夜里，她蜷缩在硬邦邦的的床上，盖着早已经不保暖的棉花被子，眼泪落在脏兮兮的枕头上。

读了初中的李招男住进了学校里，成了一名寄宿生，当她觉得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陈雅丽已经将李招男的故事添油加醋的编排了好几遍，有人说李招男是小偷，所以学校里一旦丢了东西，就会有人去搜她的书包，一旦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无论李招男离的有多远，总会有人将事情怪到她的头上，说她喜欢讲人坏话，她的境况没有任何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