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末世 4:5失乐园

4:5失乐园

夜空中浩瀚的银河清晰可见，曾几何时地球上的污染十分严重，人们为欣赏这样美丽的星空不得不离开城市长途跋涉，而这一路交通工具排放的废气又遮蔽了更多的天空，但如今在城市里也能看到这样的夜空，与此同时地球上的灯火越来越稀少，更少的人口，更长的寿命，更小的生活空间，更洁净的空气，说不上来这样的世界更好还是更坏，但每一盏灯下的人生依旧同样复杂。

内置通讯器不断播放着讲义，但玛利亚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学习能力评分太低，这学期她又被退了两门课，学业积分不足就会被学校淘汰，玛利亚原本希望自己能在学校混到十八岁，但照目前的情况看，顶多再当一年学生她就得进入社会谋生了，这是绝大多数她这样学生的命运。想明白这一点她反而轻松了，干脆浑浑噩噩任时光流逝，享受着最后的学生时代。

伊莎贝拉和让的事在上报后就和她没关系了，伊莎贝拉向辅导员保证和让断绝关系，她过一两个月就会去“第一天”的学院，而让进入劳动营定向培养名单的事已经公布了。劳动营的管理层都是从这些定向培养的男孩子里选拔出来的，头号人物的财富和权力更是不输风光无限的贺兰氏，因此定向培养名单每年都极受关注，这些年轻男孩儿中间将崛起未来的权贵。今年的名单里有两个男孩儿被相当看好，其中一个就是让，另外一个叫卡特·火焰。玛利亚面对生活的变动内心有些茫然，却并不惶恐，虽然她不聪明，但她相信只要活得足够长，总有一天她能理解这个世界。但她的内心却不时因为别的事泛起波澜，她忘不掉伊莎贝拉对她说过的话，她说他吻她、抱她、还抚摸她。玛利亚对让的亲吻和拥抱并不陌生，她也会不时回忆起他温暖的嘴唇和怀抱，但那只会带给她雀跃和安全感，为什么伊莎贝拉却像害了病一样狂乱？

玛利亚任由自己的思绪绕着让打转，当他的脸出现在窗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他翻进来时的落地声一下子惊醒了她。

“让！你怎么到女生宿舍来了！”玛利亚一下子站了起来，脑后的数据线被猛地拽掉，疼得她大叫起来。

让没有解释，他扫视了一圈宿舍：“我要见伊莎贝拉，她不在吗？”

玛利亚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心里立刻腾起一股无名火，她冷淡地说道：“伊莎贝拉已经几天没回过宿舍了。”

“我满世界找她，她到底躲到哪儿去了，我必须见她一面！”让突然激动地吼了起来。

“我求求你小点儿声，被人发现我们就完了！”玛利亚快步走到床边把窗户调成了不透光模式，“伊莎贝拉被保送到‘第一天’的学院，她可能已经去报道了。”

“不可能，我打听过了，报道时间是两个月以后，而且她也没有回家，她绝对还在学校里，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让的偏执激怒了玛利亚，她气冲冲地说道：“伊莎贝拉把你们两个人的事都告诉我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今天就算伊莎贝拉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你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了吗，居然说出私奔这种傻话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谁说我是来带她私奔的，”让气愤地说道，“我是来问清楚她凭什么污蔑我！”

玛利亚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让说道：“把你的通讯器戴上，我让你看看你那位好朋友都给我写了些什么东西！”

玛利亚戴上了外接通讯器，让立刻传给她一封信，原来是伊莎贝拉写给他的绝交信。让迈着大步走来走去，激愤地说道：“说什么我故意勾引她，明明是她先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才主动跟她搭话的，我邀请她出去玩儿的时候她那么开心，我觉得她喜欢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一再约她。我承认最后那次见面我是有点儿冲动了，但我以为她爱上了我，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想跟她在一起，我拉她手的时候她从没拒绝过，而且是她先主动亲的我，结果现在她完全不认账，说什么她全是被我胁迫的，我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不要脸的臭流氓！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翻脸比翻书都快！我真心真意地对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结果她就这么回报我！”

玛利亚对让的说辞非常惊讶，她不知道他和伊莎贝拉到底谁在说谎，但可以肯定的是让没有伊莎贝拉说的那么爱她，显然她也引诱了让。玛利亚意识到这一点后心情豁然开朗，对伊莎贝拉微妙的厌恶烟消云散，甚至发自内心地为她打抱不平。她义正言辞地说道：“伊莎贝拉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她这么写只是为了打消你想私奔的傻念头，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我才不信！”让的怒气丝毫没因为她的说辞而平息，“那些奴役女人、想把她骗去卖身的话又作何解释！就算我跟我的母亲已经断绝关系了，她也没有权利对我的家庭说三道四！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这么诋毁我，如果她是个男人，我早就把她揍扁了！我要她当着我的面给我解释清楚，她到底哪儿来的那些想法！”

玛利亚心头一惊，她低下头心虚地说道：“让，算了吧，她只是随口一说……”

“我要让她明白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让火冒三丈地说道，“既然她不在这里，那我就上别处去找她，我一定会把她揪出来，如果她躲着不见我，我就在校园里大喊她的名字，干脆把这事彻底闹大，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跟她说清楚！”

“千万别！”玛利亚惊叫起来，“这会毁了你们两个的，让，我求求你，让这事过去吧，她会到‘第一天’，你会去劳动营，你们两个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所以我必须现在跟她把话说清楚，不然谁知道她以后又会怎么污蔑我！玛利亚，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但这事关乎我的名誉，即便你替她求情也不管用，你放心，我不会对女孩子动粗，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玛利亚万没料到事情会搞成这样，她抱住他的胳膊急得哭了起来：“让，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求求你冷静点儿。”

“你放手！”

让轻而易举甩开了玛利亚，跌倒在地的玛利亚顾不上爬起来，一把揪住让的裤腿大喊道：“我知道伊莎贝拉在哪儿！”

让停住了脚步，他蹲下来厉声问道：“你真的知道她在哪儿？”

泪流满面的玛利亚点了点头：“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要向我发誓，见面以后跟她好好谈，千万别把事情闹大，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见面了，孔老师嘱咐过你们不能再见面。”

“我可以向你发誓，现在带我见她，我要跟她当面把话说清楚，从此我们两个再也没有关系，我只当自己过去瞎了眼！”

玛利亚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她一心想着拆散他们两个，完全没考虑后果，一旦他们见面立马会发现是她在中间挑拨离间，到时候她就完蛋了，一想到他们知道真相后会怎么鄙视她，她就怕得要死，这可真是报应。但让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她只得哭哭啼啼、磨磨蹭蹭地带着怒发冲冠的让去找伊莎贝拉。

明亮的月光照进学校礼堂，室内陈设在柔和的月光里清晰地浮现出来，讲台上方悬浮着高大的麦基洗德全息立体影像，九名美丽的天使环绕着她，她慈爱地注视着跪坐在她脚下的那个娇小身影。

伊莎贝拉裹紧身上的黑色斗篷，脑中的通讯器不断播放着学校的操行手册：你要寻找自我，而非沉溺他人，你要自强不息，而非依附他人，你要以理性引导自我，而非低级的冲动……孔女士命令她在前往“第一天”学习前一直待在这里学习操行手册，绝不能再跟让见面，这既是惩罚也是考验。孔女士说过去像她这样缺乏自控力的学生会被直接剥夺人身自由连到脑控系统里，她该为自己生在新时代感到庆幸，她语气里的鄙夷让伊莎贝拉十分羞愧，她遵照孔女士的要求给让写了绝交信，然后每天待在这里自我净化，等待开始新的人生。

她并没有原谅让，那个人渣竟想把她骗到“圣地”卖掉，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上男人的当。事情搞成这样全都是让的错，当然她也有那么一丁点儿责任。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对他产生了兴趣，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她故意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只是想奚落他一番，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么讨厌。后来那个蠢货终于发现了她，但他既不诚惶诚恐，也不感恩戴德，好像她活该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宝贵的时间，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真是气死她了！所以她才决定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再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她要弄哭他，毁掉他，狠狠锉锉他的锐气！但那个白痴可真沉得住气，她为达到目的不得不一次次跟他出去，为了引他上钩她可真是下了血本，她非但要忍受他那多毛的手碰她，甚至亲了他长满胡茬的脸颊，不过这下他眼睛里那让人讨厌的聪明劲儿可终于没了，他像个傻子一样结结巴巴地说喜欢她，愿为了她抛弃一切，甚至放弃劳动营的定向培养，他要带着她私奔，余生都跟她在一起。呸，她才不会跟那个野人私奔，既然她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一脚踹开他了，她要去“第一天”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像她的教母一样成为生物工程所的高管，她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伊莎贝拉得意地回忆着让向她求爱时的傻样，还有他那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但后来那个混蛋竟然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吻了她，不仅如此他还紧紧抱着她，胡乱抚摸她，他的力气是那么大，她还以为他要弄死她……

一想到那天的事，伊莎贝拉虚张声势的高傲又碎了一地，让的身体像火焰一样点燃了她，她紧紧抱住自己，咬住嘴唇抽泣起来。她原本的目的是想让那个恶棍痛哭流涕，但到头来哭的人却总是她，她再也不想见他了，可和他分离又让她肝肠寸断，她害怕他见到她又会那么对她，但她也怕他再也不会那么对她……

突然高处的窗户传来一阵响动，伊莎贝拉擦掉眼泪抬起头一看，立刻气都喘不上来了：竟然是让！他动作灵活地翻了进来，顺着窗台小心翼翼地往下挪，伊莎贝拉被吓坏了，她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情急之下她用长长的斗篷裹紧自己，躲进了讲台旁的阴影里。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然会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心脏像要锤开她的胸脯一样狂乱跳动着。

让进来后四处观察了一番开始小声喊她的名字，他在礼堂里来回走了几圈都没发现她，他的嗓门越来越高，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愤怒：“伊莎贝拉！赶紧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解释清楚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听了这话立刻怒火中烧：好哇，这个混蛋把她害得这么惨，现在他倒兴师问罪起来了！她差点儿跳出来跟他狠狠吵一架，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决定先躲在这里，她可不能像那个野人一样冲动，这回她要审时度势好好折磨他一番，绝不会再让那个混蛋占到上风。

寻觅了半天一无所获的让越来越没有耐心，他气得暴跳如雷，用力捶着桌子撒起泼来：“伊莎贝拉，你快出来！你这个胆小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伊莎贝拉得意极了，心里的气也消了，她气定神闲地听着他发脾气，心想他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她才不在乎当个胆小鬼，他被活活气死才好，这就是欺负她的下场。

让破口大骂了一顿突然安静下来，伊莎贝拉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声音，她以为他就这么离开了，急得差点儿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但接着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伊莎贝拉，我认输，我错了，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我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一想到就这么离开你，我比死了都难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该对你那么粗鲁，更不该提议跟你私奔，但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做出那些傻事。那天你就那么跑了，也不给我个答复，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都在想着你，再不见你一面我就要死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出来见我一面吧，我保证不会再那么冲动，如果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也请你当面告诉我，即便因被你拒绝直接心碎而死，也比现在这么活受罪强。”

他的声音听上去快哭出来了，伊莎贝拉没想到原来他也受着这么大的折磨，她为自己征服了他而欣喜若狂，他那委屈巴巴的德行又让她火冒三丈，他轻薄她时的狂妄都到哪儿去了？伊莎贝拉绞紧了手里的斗篷，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让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凄凉地笑了：“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算了，我不值得原谅，我鬼迷心窍，活该被你看不起。我很快就要去劳动营了，没了你活着没有意思，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永别了，伊莎贝拉。”

他绝望的语气让伊莎贝拉的心都碎了，她再也藏不住了，猛地跑出来尖叫道：“别！”

让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伊莎贝拉跑出来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她局促不安地用斗篷裹紧自己，用茫然又无助的眼神看着他，黑色的丝绒衬得她纤细的小手珍珠一样光洁，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多么美丽，月光下她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唇仿佛珍宝。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从惊讶变得痴迷，继而变得贪婪、坚定，直到她完全看不懂。他慢慢向她走来，熟悉的气息如一把刀一样劈开夜色向她迫近，她害怕地想落荒而逃却又无法挪动脚步，最终他停在了她面前，现在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她胆怯地抬起头哀求般呼唤着他：“让，求求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恳求什么，她只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于心跳过速。

突然他俯身一把抱住了她，她闭上眼睛像是晕过去一样瘫软在了他的怀里。她无助地抱着他的脖子，任凭他掠夺自己。她都没意识到他们就这么拥抱着躺在了地上，她只知道整个世界在她周围旋转了起来，（这段不让写）。

在玛利亚以后的人生里，眼前总是不断闪现当时的场景：（这段不让写）。玛利亚说不上来，她只记得自己着了魔一样盯着他们。警报响起的片刻实在太过混乱，玛利亚只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爬上窗台之前的事情，让把她独自丢在外面自己从窗户翻进了礼堂，她当时太害怕了，既担心让惹麻烦，又担心他们发现是她在中间挑拨离间，所以她必须跟进去看看情况，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窗户，然后就撞见了这一幕。就算后来报警器没响，他们也迟早会被发现。那种状态下玛利亚能做什么呢？即便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知道，当时她更不可能知道，她才是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受害者，虽然是她把让带过去的，但她怎么知道他们能做出这种事，结果后来她作为目击者也被学校连到了脑控系统里，那种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试第二次。她对天发誓她根本不知道窗户旁那个按钮就是报警器的开关，她甚至不知道那里有个按钮，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碰了那个按钮，就算她碰了也绝不是故意的，真相应该是是监控系统发现了他们，自动触发了报警系统。但伊莎贝拉一口咬定她当时看到玛利亚的手放在那个按钮上，毫无疑问就是她故意按响了报警器，她当时被恶意所吞没，一心想毁了他们。

但这都是事后的解释，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当时发生的事就是报警器突然响了，礼堂里灯光大亮，然后学校纠察队的人来了。

与这件事本身相比，后续实在显得过于平淡，天使之城的历史上从没发生过在祭司王的圣像前**的大逆不道之事——就算有估计也没人敢声张，这不仅是亵渎，也是犯罪，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学校都得关门大吉，学校先把他们三个全都连到脑控系统里，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将这件事压下去，假装根本没没发生过，但让必须赶紧离开学校，本来还有几个月才毕业的让，将加入最近一批前往劳动营的队伍，他依然在定向培养名单里，学校铁了心要对这件事装聋作哑。

他们三个最终被放了出来，学校警告他们不许再提这件事，不过他们也没力气提了，长时间使用脑控系统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玛利亚和伊莎贝拉被头晕恶心所折磨，每天躺在宿舍里动都不想动。伊莎贝拉吐到连床都下不了，情况稍好的玛利亚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每天悉心照顾着她，但她们一句话都没说过，什么东西横亘在那里，躲不开也跨不过去。

一个月后让离开了，那天刚好是周末，玛利亚偷偷跑去送他，但她不敢跟他见面，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她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蓝蓝的天上飘着“劳动产生快乐”几个大字，在人群中高大的让格外显眼，他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玛利亚知道他在找谁，但伊莎贝拉还是起不来床，没办法来见他最后一面，这让玛利亚庆幸又难过。她觉得自己做错了，痛苦和内疚淹没了她，可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喜欢让，也喜欢伊莎贝拉，但她就是不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无法理出头绪，她以为等自己老了一定就什么都明白了，但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想不明白。原来时间并非总是带来答案，更多时候时间只是让人遗忘，继而变得麻木，有些事情的答案只存在于发生的那一瞬间。

启程的时间到了，让最后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突然他发现了玛利亚，玛利亚吓坏了，她以为他会用鄙夷仇恨的眼光看她，可他的眼神像过去一样温柔，他对她挥了挥手，送给她一个热烈的飞吻，然后跟着其他人上车了。玛利亚突然想到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是她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也不知道那天的警报器可能是她弄响的，但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不愿意怪她，因为她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保护的妹妹，但这两种可能都没让她心里更好受，玛利亚看着他离开，像个傻瓜一样哭个不停。她的童年和青春就这么被让带走了，后来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面。

让走以后玛利亚对学校彻底失去了兴趣，一心想着早点去谋生，她和伊莎贝拉还是不说话，但她不再怨恨伊莎贝拉，她们只是僵持着，不知如何开口。一个月后伊莎贝拉突然不再来宿舍，玛利亚以为她去“第一天”了，但却听说伊莎贝拉退学了，她放弃了天使之城的市民身份，要到“圣地”去。

伊莎贝拉回来收拾东西那天，许久不跟她说话的玛利亚终于忍不住了，她堵在宿舍门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退学？”

“我要等让回来，他答应过我会回来找我。”伊莎贝拉的语气冷酷又坚定。

“那你也没必要退学啊，”玛利亚焦急地说道，“让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玛利亚的震惊甚至超过这个孩子降临的那晚，霎时间玛利亚对她的恨重新涌了上来，她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乎伊莎贝拉和让之间的事了，但现在她明白自己永远都放不下这件事，也许那晚的报警器真的是她故意按下的。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伊莎贝拉继续说道，“但是我的积分不够，不可能拿到自然生育的审批，我只能退学到‘圣地’去生。”

玛利亚愣了半天突然叫了起来：“伊莎贝拉，你不能这么做……” 她激动地想去拉她的手。

“别碰我！”伊莎贝拉尖叫一声躲开了她的手，她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她，一只手谨慎地捂着自己的小腹，就在她柔弱的小手下面，有个孩子正在她的身体里生长。她们中间那隐形的裂痕重新清晰起来，玛利亚知道这下她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玛利亚从小便生活在父母自然生育的阴影里，她一直觉得人类动物性的一面是不体面的，她永远不会重复父母的老路。然而现在她竟无法克制自己对伊莎贝拉的嫉妒，她愿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那个孩子被生下来。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伊莎贝拉，你不能这么做，这对你自己和这个孩子都不负责，你这种行为完全是自私……”

“玛利亚，你不懂，”伊莎贝拉打断了她，“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永远不会明白。”

“我才不信什么爱！”玛利亚吼了起来，“你这只是自我感动，爱不是万能的，光有爱是远远不够的，爱做不到很多事情……”

“可你也不知道爱能做到什么。”

玛利亚哑口无言，伊莎贝拉继续说道：“你别管我了，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也许我们两个原本就都是傻瓜。”

她提起自己的行李，连句再见都没说就离开了，玛利亚听着她远去的声音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蹲下来抱紧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