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传奇 306 在险恶形势面前

306 在险恶形势面前

张献忠军在玛瑙山谷谷口外扎下营帐，暂时停止了行军。第二天起，张献忠下令让全军临时休息，每天中午摆酒宴，给几百个轻伤员疗伤，但大营将领们却从驻扎下来的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被通知到中军大营帐里来开应急讨论会了。

因从城口一路出来，时令已是仲春，半上午后和中午的太阳，还是有点儿晒人，大家就稍微挤着坐在大营帐里面，连中军的人员在内，参会和记录的，共有七十余人，因而营帐门口和门边，都还坐了十几个人。

虽然有些拥挤，但还是把随军携带的便携茶几和便携板凳摆了出来，众人都能坐着开会，人一到齐，中军杂役就上前来给每个将领沏上滚茶，然后就开始讨论。

张献忠开会，从来就没有什么形式、仪式之类，也没有花架子和废话开场白，更没有严肃紧张的气氛，或热烈，或平静，总之都很轻松。

茶倒齐后，张献忠就直接说：“众位兄长，咱是说嘛，奶奶的，咱们从城口一出来，官军就知道咱们在往太平走，还在枸坪关伏击咱们！咱们经过太平朝通江走，官军还是知道，又设计在玛瑙山谷两头堵着夹击咱们，难道官军是神仙老道人，他会掐指神算？嗨，幸好咱们把郑崇俭军的千总抓了一个，一拷问，原来……”他把杨嗣昌当了兵部尚书以后的事态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介绍了一番，接着说，“现在看来，问题严重到了不仅仅是我们两支义军全部暴露给朝廷了，再也不能藏着掖着行动了，再也不能神出鬼没地去暗中突袭摧毁朱明的政权基础了，这些，都还不算个事儿，更可恶的是，杨胖猪那个狗日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在全国范围内给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走到哪里，都会遭到围追堵击，朝廷完全摆出了一副非把我们拖垮，一口一口地吃，最后全部吞下去的赶尽杀绝不可的势态！兄长们，咱们以前的那些战法，肯定在多数时候都不好使了，而且，原计划今年打到成都去过大年，也肯定不可能了，因为咱们不但不能主动掌握战局了，反而还深陷天罗地网！当然，咱们不可能坐以待毙，让杨胖猪得逞！但是，要实现咱们打进四川坐镇蜀中的目标，就必须先要摆脱罗网的束缚，还要挣破他狗日的罗网，才能主动掌握战局，所以，在这个咱们王家军生死存亡的关头，趁咱们的实力还没受到削弱，今天只好又请众兄长少休息一天，咱们都来想办法献计策，看怎样才能来摆脱杨胖猪的网络束缚，挣破他狗日的恶毒网络，下面就请众兄长畅所欲言！”

张献忠的讨论会，从来都很轻松活跃，所以一般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只是第一个冒出来发言的人，会习惯性地稍稍停顿一下，才会开始踊跃发言。

汪兆麟第一个说道：“是啊，我们听那个俘虏飞扬跋扈地向我们发威的时候，就感到了事态严重了，八大王老弟刚才这一总结，确实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特别是我们以前那种顺风顺水地暗夜突袭府县和收降官军的机会不多了，反而倒成了被官军围追堵击的逃兵了，不改变四处逃窜这个被动局面，重新夺回主动权，就很难实现我们的目标，那就太对不起两位王将军和混天龙大哥了！兄弟们，畅所欲言吧，有啥主意，不管好不好，对不对，都说出来，供八大王老弟斟酌！”

一有人开了头，会场就热烈了，不是冷不冷场的问题，而是大家都在争着说：

“我们干脆再来个罗猴山那样的伏击，再次把左良玉那厮打残，让他没有战斗力，看他咋个来追剿我们！”

“那样当然是好，可是，罗猴山伏击那阵，左良玉和罗岱是熊文灿派来的，那阵没有地方军配合，左良玉和罗岱相当于是孤军作战，我们打了他，他就只有逃跑，但现在，就算再次找到了伏击机会，没准我们还没开始伏击，我们还被反包围了呢！”

“是的，情势不同了，即便要伏击左良玉，那也得先摆脱了他们的围追堵击，让他摸不准我们行踪了，再来设法伏击他，才能有胜算。”

“我也觉得，咱们这么被官军追着，被追到哪里，都会被围堵，逃跑尚且来不及，谈何伏击左良玉呢？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设法先摆脱他们的四正六隅大网才行。”

“幸好咱们抓了个俘虏，知道了情况，要不然，我们被一路围堵，被动挨打，还不知道是啥原因呢，不知敌情，可吃老亏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装作不知敌情，来麻痹一下官军，然后设法，在他们出奇不意的情况下摆脱四正六隅呢？”

“要我说啊，熊文灿吃了败仗，就被崇祯杀掉了，要是我们破了他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再找个王府来屠灭了，再杀他一两个王爷，没准，又该轮到杨嗣昌被杀头了！”

“是的，只要他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没能消灭了我们，我们反而破了他的四正六隅罗网，要是再帮他杨嗣昌闯点儿祸，杀他一两个王爷，崇祯必然受不了，他杨嗣昌的死期就要到了！”

“这么说，我们要先摆脱四正六隅罗网，就得让专门追剿我们的左良玉摸不准我们的行踪，他都没拿准我们到底要往哪里去，他也就不好通知各地官军围剿我们，这不就成了反而是我们牵着他的牛鼻子到处转了吗？”

“嗨，这个主意好，我看哪，要是左良玉那厮通知了地方巡抚的官军围堵我们，我们没上当，官军扑了空，地方官军肯定对左良玉不满，这样的游戏要是多玩上几回，左良玉必然就调不动地方官军了，没准就是杨嗣昌亲自来调动地方官军，地方官军也还会磨磨蹭蹭的呢！”

“对，对，要真这样，地方官军肯定会不乐意的，杨嗣昌这个四正六隅就不灵了！”

“说到这里，咱还想到一层，我们不能总瞄着收拾左良玉，一旦就到了机会，我们把参加围剿我们的地方官军重创一家伙，让积极响应四正六隅战略的地方官军吃点儿大亏，以后再要调动地方官军，左良玉那总督军符，可就不灵验了，四正六隅这张大网，就会到处起破洞呢，嘿嘿！”

“嘿嘿，照这么看，我们还得多放出些化妆探子，远的可放到一两百里开外，要探子们有情况没情况都定时回军报告，我们就能不仅及时掌握左良玉军，也能及时掌握配合左良玉围堵咱们的地方官军，那样的话，比如这一次郑崇俭奉调来参加堵击，我们早知道了，就有机会反而把郑崇俭消灭或重创在半路上呢！”

“是这个理儿，我们要是刻意躲着左良玉，多寻机会消灭奉调配合围剿的地方军，那么，不但左良玉军被我们拖着跑，我们还有机会反咬他，地方军必然为保自己的实力，对剿总的调遣来个阳奉阴违，软拖硬抗，那他杨嗣昌这个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就必然会因为令不行、禁不止而形同虚设，要是我们再多消灭或重创些官军，再屠灭一两个王府，不用我们动手，杨嗣昌这厮就必然会人头落地了！”

“嗯……这些想法，却实很好，但是，这都只是想法呢，到底怎样实施，这个……我也想不出个辙来，我看啊，有了行之有效的想法，更需要落实这些想法的行动方案才行。”

大家继续踊跃发言，不知不觉，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开讨论会是有计划召集的，所以中军匠灶桩把将领们的午饭是煮着的，还特意加了荤菜，但为了议事，却只限每人喝半斤酒。

当然了，众将领本身就是万人大军的统帅，深明大义，不会因为限酒而介意的。

午饭后，稍事休息了一下，大家继续发言。

因气氛宽松，大家心情舒畅，不论能想到多少，也不管想到的对不对，有用没用，每个人都发了言，哪怕就是只表个态，也要张口说话。但是，到底人多，畅所欲言过程，持续到了午饭后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这种会议，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四个小将，还是头一次参加，他们一个个耳朵都听立着了，感到很是受益。

张献忠见众将领全都发了言，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的时候，说：“兄长们，这真叫人多力量大啊，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咱们这么多巧皮匠，又该顶谁呢？兄长们提的意见，全都很在理啊！小弟每每开这样的讨论会，都有一种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呢！小弟在说想法之前，先要谢谢众位兄长赐教了！听了众兄长从各个角度提的建言，小弟心中的疑云，就边听边渐渐地散开了！请兄长们听一听小弟的想法后，再来评判指正！”

张献忠说到这里，端起茶碗连喝了三大口，然后说：“根据兄长们的提议，小弟在心里梳理了一下，打算这样来办，到今年的最热季节，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月了，我们为了不让兄弟们在炎炎烈日之下行军打仗中暑生病，我们首先要在天气最热以前，就要初步摆脱官军的围追堵截，然后找地方休整避暑。当然，要能安静地休整避暑，还得在这两个月内，就要初步捅坏杨胖猪这张四正六隅大网，让他们找不到北！作为行动计划，必然涉及到很具体的思考，在会上是一言半语说不清楚的，而且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会太随意，小弟把想法先说出来，众兄长要是觉得可行，那小弟就和景兄、吴兄和肖兄赶紧按这个思路做行动计划，然后按计划行事。小弟这个想法，其实也就是把众兄长的提议，做了一番归纳，这就是，声东击西，神出鬼没，制造假像，乱敌心智，让左良玉转圈发晕，把围堵兵逐个打疼，趁官军晕头转向，咱们就休整避暑！当然，这就得把咱义军的长项好好地用上了——咱们东奔西跑这么多年了，腿脚利索着呢！官军能和咱们比跑路吗？咱们按这个思路来打破四正六隅大网，再简单一点儿，小弟概括为‘以走制敌’四个字！这就是，官军走不过咱们，咱们亮出善走的绝招，足能把官军拖累拖晕，并寻机啃他几口！不过，众位兄长回到各自的大营后，还希望分别把目前的局面和这个破解思路，告诉将士们，最好是先召集大队、小队将校开会传达清楚，再分小队向卒尉和军士兄弟们传达，他们都清楚了，心里有了多跑路的准备了，行动起来，心里就是亮堂的，跑再多路都不会有怨言，指挥起来也更有效率。兄长们，你们觉得这样可行不？”

这些意思，本身就是众将领提出来的，自然都齐齐地说道：“非常好，完全可行！”

张献忠最后说：“那好，就请众位兄长明天上午完成向将校们传达，下午完成做士兵兄弟的动员！小弟几人，明天之内，也必须把这个思路制定成具体计划，后天上午就请众兄长到这里来领任务了！最后强调一个事，就是现在的粮草辎重，特别是金银珠宝，又太多了，但对日后缴获粮草又很难预测，不敢只留一个月的粮草了，为了尽量轻装跑路，咱们各大营就留两个月的粮草，把一时用不了的金银珠宝和两月以外的粮草，集中起来，暗中送到王泗老兄那儿去存起来。还有，在以走致敌的过程中，只要一有条件，就给兄弟们吃好点儿，两腿才有劲跑路！好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