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娘亲笑声,罗妤越发卑微。
“孩儿也以为,自己不配,此事断不可能。”
“但,现实,凿凿无疑。”
回想相识相知,与江少郎涓滴不绝之情,她逐渐,寻回一点自信。
“他,情真意切,是我见过,最用心之人。”
“我隐隐有感,他用情至臻,绝对不会负心薄幸。”
姬鸯唇角,黠染一抹鄙薄。
“盛京世族,对你用情至臻?你听听,这话,荒不荒唐?”
“事实显然,他肯定是行骗之徒。”
罗妤语态,无比笃定。
“他没有行骗。”
“娘亲有所不知,他告知家世之时,眼神分外真诚,完全不像说谎。”
姬鸯略微被她说动,心绪莹莹,浅浅猜测。
“他不会是,盛京某个落魄世族吧?”
罗妤摇摇头,侃然转述。
“非也。”
“他说,他家,权势滔天。”
姬鸯讪笑连连,词气尖刻冷峭。
“呵呵呵,简直一派胡言。”
“权势滔天之族,正三品高位,能迎你入府,为正妻?纳作妾室,便算是抬举你。”
“扬言什么权势滔天,真是可笑,他怎不吹嘘,自己是庄族中人?”
受娘亲嘲讽,罗妤复又自卑,神情怯怯,言语戚戚。
“他姓江,如何自称庄族中人?”
姬鸯昂首扬眉,以高人一等之态,狂妄而道。
“他这些大话,形同这般吹嘘。”
“盛京世族,我未知所有,然,权势滔天者,屈指可数,我皆有耳闻。”
“其中,根本没有江族。”
“即便他是盛京世族公子,也不过一家藉藉无名之辈,没什么稀罕。”
“你若要嫁他,我第一个不同意。”
“一者,如果他是行骗之人,以你钝才,又要惹上情债。上交家用,乃孝顺之本,你还不完债,何以孝顺尊慈?”
“二者,如果他是破落户,你之处境,将十分尴尬。盛京世族,伴君左右,失势者,极易招致全族夷灭之祸。”
“就算他家福大命大,安然无虞,你也是尴尬。介绍亲友,你嫁入盛京世族,听似风光,实然一问,一家子平平无奇,再有一代不仕,便要归落民籍。如是情状,你不嫌丢脸,我还嫌抬不起头呢。”
听不得心爱男子,遭人诟病,罗妤一阵焦心,急急争辩。
“不是的,娘亲……”
姬鸯行峻言厉,拦住她的话。
“什么不是?岂敢反驳娘亲?没大没小。”
“休得再做诰命夫人的美梦!好好直播,安分还债,尽快补上家用,听见没有?”
长幼尊卑,礼数不可僭越,罗妤只能放弃争辩,卑屈一应。
“是。”
心系一事,须得化解,遂,她一改话头。
“乞请娘亲,不要把我,出卖给鄢坞之流。”
姬鸯竖起防备,坚决不承认。
“我几时出卖你?安得污蔑娘亲?”
“是不是鄢坞告诉你?岂可听信他的胡言乱语?”
“他确实找过我,想要与你一续前缘,但是,被我严词拒绝。”
罗妤直言道破。
“娘亲请莫否认,昨晚,你们的对话,孩儿亲耳听见,一字不落。”
姬鸯心虚。
“啊?”
“怪不得昨晚,你莫名跑去绛莲舍,原来,是为躲事。”
罗妤正色恳求。
“孩儿实不愿,重回旧业,请娘亲垂怜。”
姬鸯板起脸来。
“谁让你重回旧业?我是这个意思么?”
“我安排这事,是想帮你还债,你怎能曲解我的好意?”
罗妤弱弱一句质疑。
“这种事,竟是好意?”
姬鸯声情并茂,一顿巧辩。
“当然是好意。”
“你不言语一声,直接逃跑,殊不知,假如昨晚相见,我会耐心问你,是否愿意?”
“你若愿意,自是两全其美;但若不愿,我一不迫使你,二不谋算你,必定赶走鄢坞,决计不让爱女受苦。”
“无有慈爱,我如何抚养你长大?既有慈爱,我安忍出卖你?”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妤速即被她说服,首肯赞同。
“嗯,娘亲所言极是。”
姬鸯一派大义凛然。
“今,你明言不愿,我自弃去此法,另想其他,帮你解决难境。”
“为娘满心只想,关怀爱护女儿。”
罗妤恭顺,抒怀孝心。
“多谢娘亲怜惜。”
“孩儿一定尽快还清欠账,努力直播,续上家用,孝敬爹爹和娘亲。”
姬鸯适时夸赞,拿捏人心。
“妤儿真乖。”
“得女儿如你,实是我的福气。”
叙话罢,罗妤离开罗家雅宅,打算去绛莲舍,与江少郎一起,回复粉丝留言。
走出正门,迎面撞见郏合随从,说是,他家少郎,有请女娘,往客栈小坐。
罗妤假意应下,借口工事未完,晚些时候过去,打发走郏合随从,继而,马不停蹄,奔赴绛莲舍。
她先复述娘亲之语,然后告知郏合歹心,叙说详尽,纤悉无遗。
庄玮一阵恍然。
“白天,你留书,让我今日,千万不要前往一碧万顷,观看你的直播。”
“便是郏少郎之故?”
罗妤点点头。
“嗯,是。”
“他说,你若现身一碧万顷附近,他便让人,乱棍把你轰走。”
庄玮不屑。
“郏氏,寻常人家,民籍人氏,如何斗得过我?”
落目罗女娘,他眸意,一瞬暖煦。
“你仍是不信,我乃盛京显赫之后?”
罗妤连忙澄清。
“我信。”
她认认真真,诉说心事。
“可我想着,昨晚对付杀手,你必然筋疲力尽。我不忍见,你为我,再次受难。”
“另者,我思虑,权贵高位,尽皆不愿承评,仗势欺人,致使声誉有损。”
“况且,律令有定,世族权贵、仕途官吏,胆敢欺压百姓,问以重罪,绝不姑息。”
“我怕你,因我,惹上麻烦。”
庄玮眸锐,无所顾惮。
“律令,于臣民之间,确实对民者,照拂有加。”
“这事,换作权贵别家,如你所言,难免惹上麻烦。”
“我家,则不然。”
“我,更是可以恣意随性。”
“明与你说,纵使我当街除掉郏合,也不会有事。皇上,定然亲自出面,为我善后,竭尽全力保我无恙。帝瑾王,亦拿我没办法。”
听他大肆吹嘘,罗妤实难付以信任。
她看破不说破,无奈,话头一转。
“郏合约见,我很是苦恼,不想陪他,又恐直播不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