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肆拾捌·全都不能解读不能解析（下）

搏命而已。

艾蒂安知道自己的‘弊端’是什么，他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快速移动的方式，和刚才所看见的那个东西比起来，自己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在之前他就已经感受过了，他知道自己的速度太慢了，和那些非自然的一切相比起来，人的速度当然不能够算是‘快’——但这是刚才，而不是现在。

如果要说刚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那就只有一个。

死者。

“……在哪里来着？”

在这一个高塔之中，有一位死者，那位死者正在广播高塔的广播室之中，在房间里面，死者的尸体还趴在桌子上，保持着一个刚刚逝去时候的模样，他的衣物很干净，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死亡并不是因为暴力。

换句话说，造成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抢劫或者盗窃之类的行为，那么，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应该还没有被取走，艾蒂安伸出手在那尸体上摸索着，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尸体上的一个装饰品，那是在尸体右手上的手表，一个已经破碎的手表。

“我本以为你会来得及使用它的。”艾蒂安将手表取下，戴在自己的手上，现在，他需要确保自己不会被任何一个高塔之外的人看见，刚才那一个擦过自己脸颊的东西还滞留着一种危机感，对方能够看见他，能够从某一个地方看见他，所以，他不能够将自己暴露在任何一个外界能够看见的地方。

【Le don des anges逆流小步舞曲】

这是这一块手表的名字，逆流小步舞曲，它并不是什么极其特殊的天使的馈赠，而是每一个广播负责人都会分配到的东西，这一块手表的作用就是他们最后的依仗，当广播塔本身都被侵入的时候，这一块手表能够将他们带回到上一个区域之中。

这是一个一次性的天使的馈赠，源自于‘工坊’的造物——工坊，那些匠人的聚集地，肉烛也是在那里诞生的——逆流小步舞曲说白了也只是将一个天使的馈赠切分成无数细小部分之后重新拼凑出来的物体，据说这一个手表的数量足以支撑整个拉芙兰的广播塔使用几十年，直到他们找到一个更好的替代方式。

上一个区域是哪里？艾蒂安不知道，但现在，他需要离开这里，如果说整一个广播高塔都已经被人看见了，那么，唯有通过非自然的力量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等一下。

稍微再等一下。

——叮。

他回忆着自己刚才所看见的那一个微弱的闪光，思考一下，在那一个闪光出现的时候，自己就意识到了危机感，那应该是一种镜片的反光……望远镜，那是一个望远镜，对方在另一个高塔的顶端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这里，直到自己接触了那一个指针，确认了轨迹之后，那一个东西才从远处到来。

暴露了。

当艾蒂安检查指针的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作为白旗帜成员——至少也是处理信仰失格事件成员的身份，但还有一个疑点，一个不能够忽略掉的疑点，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让他们无法找到信仰失格的准确地点，或者阻拦他们处理这一次信仰失格，那……为什么要杀死广播高塔里面的这个人？

为什么要直接或者间接造成这一个人的死亡？

即便忽略掉这个问题，那为什么又要让自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等到自己看见了指针，看见了轨迹之后再动手？对方完全有理由在一开始就发动突袭，或者一开始就杀死广播站的成员，然后裁断广播的信号，让最初的声音都无法传播出来。

这是诱饵。

艾蒂安正准备按在手表上的动作停下了，如果说对方的目的本就如此呢？这一个手表所继承的上一个‘区域’是什么地方，那一个区域真的安全吗？

他看了一眼那一具尸体，不知怎么的，在意识到这一个问题的时候，他想到了另一个方法——他将这一块手表重新给那一具尸体戴上，然后，深呼吸。

‘逆流小步舞曲’并不会限制使用它的角色，作为一个一次性的工具，即便用它承载某一些死物，也是可以的。

他将一部分流淌的实质缠绕在自己的手中，深呼吸……艾蒂安，深呼吸，你知道你有这一次机会，验证你自己的猜想，完成你自己需要做的一切。

流淌的实质在他的手中，也在那一具尸体的身上，这两者之间的连接只能够说极为‘纤细’，那是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线条，在艾蒂安和这一具尸体之间，这流淌的实质紧密联系着他们，艾蒂安能够通过这一道线感知尸体所在的位置，当然，这一份感知并不是无限的……够用了，现在，够用了。

叮。

然后，在那一个破碎的表盘上，秒针回退了一格。

那尸体猛然蜷缩，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道揉捏成团，然后挤压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下一瞬，这一具尸体就消失了，在艾蒂安的感知之中，那流淌的实质在这一刻移动到了一个地点，紧接着，因为距离过远，这一份联系就断裂了。

……找到了。

即便只有这么短的时间，目的地的坐标已经铭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就在这个区域之中，就在d区域之中，就在他刚才看见闪光的那一个高塔，但并不是高塔的顶端，而是高塔的中间部分，换句话说，这一个‘逆流小步舞曲’的上一个区域已经被改写成了对方所在的高塔，这是对面埋下来的诱饵。

叮。

——砰！

又是一道闪光亮起，这一次，艾蒂安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大量未经雕刻的作品拔地而起，将他保护起来，紧接着，一枚新的回退带着逆转的文字轨迹穿过了那些保护，在这一次足够的拖延之中，艾蒂安成功避开了它。

“所以……目的是我？还是别的人？”艾蒂安看着空中残留下来的文字轨迹，那些轨迹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在第一次他没有成功看见的景色，在这一刻终于能够清楚看见。

不对。

在看见那一行文字的时候，那一行残留下来的、逆转过来的文字之后，艾蒂安的心脏停顿了一下——那一行文字并不是原有的轨迹，而是另外一种……另外一种文字，这一行文字被解读出来之后，呈现出了新的模样。

口谕。

这是源自于天使的口谕，只是他能够看见的文字，在看见的那一刻，不论是谁……不，只有他能够看见，他是如此相信，这就是天使的口谕，无法被伪造，无法被捏造的口谕，绝对是的，那绝对是口谕……

『制造一个崭新的构造物，在具备美感的同时赋予实用的意义，并且展现它应有的价值』

这是他的阶梯。

“……呼。”

艾蒂安呼出一口气，他对于迈出下一步并不是特别在意，在这一条觐见天使的道路上，他不如那些人那么热诚，所以……天使的口谕出现在这里才显得奇怪，但正是祂出现了，所以艾蒂安会选择去做。

一个崭新的构造物，一个具备美感和实用的构造物。

口谕的出现一定是伴随着一种关联，既然口谕在此时出现，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次的搏命之中将这个东西创造出来。

天使已经给予了他提示。

天使已经把提示告诉过他了，就在这一段故事之中，就在自己刚才所经历过的一切之中，就存在着他的信仰给予他的提醒，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搏命而已。

“……新的制造。”

刚才那一个从远处到达这里的‘东西’给予了他一种灵感，一种小巧的，精细的，能够跨越很长的一段距离杀死一个人的工具，能够从远距离看见一个人，然后瞄准一个人，杀死一个人的工具，他现在需要这样的一个工具。

并且，他不需要等待他的目标走到那既定的轨迹上，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随时调整目标点的工具，能够随时看见对方，能够在最短时间之内结束战局的工具。

……枪。

艾蒂安并不是求知者，但是，在这个名为卡昂佛尔的城市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知道一些名为公式的真理，他看着不远处的口，那是能够看见‘外面’的地方，现在，他已经知道对方大概在哪里，而对方也知道他没有被那一个手表引诱过去。

很好。

【Le don des anges狄安娜的面容】

——叮。

第三个物体的移动，这一次，这一个物体贯穿的是尸体曾经所在的那一张椅子和那一个口之间的路径，空中再一次留下了一道轨迹，这一次，那些轨迹回到了最初逆转的文字，那些逆转回来的文字，不再扭曲，不再改写，仅仅只是文字。

啊。

看来，在现在，对方已经感到急躁了。

……这并不意味着艾蒂安有足够的时间，虽然最初搭建在高塔之上的痕迹能够让克劳德知道现在的状况，但如果不能够及时离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艾蒂安猜不到。

所以，现在就开始搭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