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921章 开海求利事难决（八）

南京城的官员们为张居正设宴接风洗尘，当夜张居正就宿在徐陟府上。

饮宴完之后，张居正和徐陟喝过了醒酒汤在在书房叙话，徐陟由于自己哥哥徐阶的关系，虽然中进士后一路高升，但是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有权力的位置，一直都是在南京兜兜转转，不过也正是由于自己徐阶这样一个当内阁首辅的哥哥，徐陟的消息是很灵通了。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徐陟很清楚张居正此来是干什么的，徐陟说道：“叔大此来，可是肩负重任啊！”

张居正说道：“子明（徐陟字），这差事好不好办，还要仰仗子明啊。”

张居正很清楚，徐家在苏松是地头蛇，又有徐阶这位当朝首辅，再加上自己又是徐阶的门生，这就使得苏松等地的地主士绅们以徐家为马首，张居正其实内心极为矛盾，朱载坖对自己寄予厚望，希望张居正前来整顿东南，加强朝廷对于东南的控制，但是徐阶对张居正是有大恩的，张居正很清楚，要想完成朱载坖交给自己的重任，就要向徐家等士绅们开刀。

张居正临行之前，朱载坖召见了张居正一次，在这次的召见中，朱载坖和他详细谈了一下对于东南的看法，朱载坖认为现在的东南和朝廷的离心之势已经是越来越强了，张居正此去东南，主要任务就是整顿东南，重塑朝廷的权威。朱载坖对于东南士绅集团的厌恶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

朱载坖要求张居正在东南，清丈田亩，均平赋役，整顿税收和漕粮，严厉打击不法士绅，从朝廷的角度来说，这些事情都是应当应分的，东南欠粮，看似是一个经济问题，实则是一个政治问题，朱载坖的看法很简单，士绅们不乖乖纳税，就是对朝廷的蔑视，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应当出重拳了。

当然，现在东南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土地兼并严重，赋役不均这些都是问题，所以朱载坖派张居正赴南京，就是在东南加强朝廷的存在，使得东南重新成为大明的财源。

徐陟认为张居正仅仅是来催征欠粮的，徐陟问道：“叔大以为，东南的钱粮要征到几成才行？”

徐陟的想法也很明确，徐阶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朱载坖派遣张居正南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催征，张居正堂堂阁老，又是徐阶的门生，面子是多少要给一点的，朝廷之前不是没有派人来催征过，但是之前主要是督粮御史和督粮参政，毕竟品级很低，给点就算糊弄过去了，张居正毕竟是堂堂阁老，肯定是要多给些的。

张居正说道：“催征自然是颗粒归仓了。”

这话差点没把正在喝茶的徐陟给呛住 了，张居正要求将所有欠粮一并结清，这对于士绅们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他们也很清楚，这就意味着他们向朝廷服软了，但是一旦在张居正的催征之下，士绅们又将欠粮缴纳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向朝廷低头了，也就是说只要朝廷的力量足够，士绅们是肯定能够缴纳税粮的。

这是士绅们不能接受的，士绅们很清楚，只要真的让张居正催征成功了，朝廷就会形成思维惯性，只要催征的力度足够大，就不存在欠粮，那日后面对催征就有办法了，只要选择酷吏来对付这些士绅们就行了，士绅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徐陟说道：“叔大，东南刚遭兵灾，这几年年景又不好，经年欠粮，怎么可能一朝缴清。”

张居正正色说道：“子明此话谬矣，现在的欠粮都是嘉靖四十三年以来的欠粮，之前的欠粮俱已蠲免，自嘉靖四十年后，苏松就从未有过倭寇袭扰，也没有灾害，这税粮，着实不该欠吧？”

张居正怎么会不做功课，有关苏松的情况，他早就了解的差不多了，嘉靖四十三年以前的欠粮，朱载坖在即位时已经予以蠲免了，这欠粮都是嘉靖四十三年之后，既五兵灾也无天灾**，就是不交，这确实说不过去。

徐陟只好说道：“叔大，二百万石的税粮，可不是小数字，东南虽称豪富，但是要想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恐怕也不容易啊！”

张居正说道：“子明错了，是二百一十五万九千石税粮，苏松为天下之豪富，这点税粮，不成问题的。”

徐陟见张居正把话说的这么死，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离去，张居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倒没有急于吏科就催征，而是选择自己的督师衙署，取南直隶各州县税粮账册查看，同时与新任南京守备恭顺侯吴继爵、南京内守备刘忠、掌南京锦衣卫事严绍庭商议各种事情。

在吴继爵的陪同之下，张居正还视察了南京京营和操江水师，同时命新任浙直总兵俞大猷指挥浙直水陆官军展开操演，一时之间整个南直隶风声鹤唳，大批官军枕戈待旦却又不知敌在何方，长江以及沿海的官军水师也往来巡察，气氛非常之紧张，这使得一向安逸闲适的东南百姓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东南的士绅们确实很清楚，张居正的意思是什么，别忘了，张居正的职务是督师南京节制浙直闽广等处军务事，换言之，浙直闽广四省官军都要听从张居正的指挥，张居正现在先整顿官军，一旦俞大猷、吴继爵等人切实掌握部队之后，那就是张居正动手的时候了。

而在京师，内阁首辅徐阶最近是心神不宁，虽然自己的学生张居正去了南京，但是徐阶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了，徐家的大量田产，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事被暴露出来，很有可能让徐阶身败名裂的，徐阶也试着上疏朱载坖请求致仕，但是被朱载坖温言慰留了。

徐阶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朱载坖所信任的首辅，之前留任自己是为了平稳过渡，现在朱载坖已经坐稳了位置，徐阶上疏致仕，朱载坖本当准允了，但是朱载坖居然慰留自己，这就让徐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徐阶决定，单独求见朱载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