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811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

黄锦听后，极为不悦的说道：“徐阁老，辛自修都将手伸进内廷了，阁老还不管管？”

徐阶也向黄锦解释了自己的难处，辛自修子实提出建议，不妥就将其驳回就是了，若是就以此为由重处辛自修，未免会使人认为徐阶这个首辅屈从于司礼监，同时与徐阶的政治口号，以用舍刑赏还公论不符，徐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黄锦不禁大怒，就是严嵩在位的时候，对于自己这个内相，也是有求必应，徐阶这是翅膀硬了啊，黄锦也不再和徐阶啰嗦，只是说道：“徐阁老果然是好大的威风，今日咱家算是领教了！”说罢黄锦拂袖而去。

徐阶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和严嵩一样，严嵩可以无底线的谄媚嘉靖，对黄锦妥协，但是徐阶不行，徐阶拿起辛自修的奏疏，并没有拟票，而是请求嘉靖圣裁。

嘉靖在无逸殿内收到了这份奏疏之后，神色有些玩味，将这份奏疏给黄锦问道：“黄伴，人家都把手伸进内廷来了，你这个内相，未免也有些太好欺负了吧？”

黄锦赶紧说道：“陛下，老奴哪里敢称什么内相，老奴不过是伺候陛下的一介奴婢罢了。”

嘉靖并没御批此本，而是将这奏疏放在一边，对黄锦说道：“这个辛自修是什么来历啊？”

黄锦向嘉靖介绍了一下这位，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历任山西阳曲知县、海宁知州、吏科给事中、工科都给事中，一向以刚直敢言着称。

嘉靖说道：“徐阶这是找了个清官来啊。”

黄锦点点头苦笑道：“东厂查过了，辛自修确实没什么贪墨的行为的。”

嘉靖说道：“朕先御批同意，你去找裕王说说此事。”

黄锦当然那明白嘉靖的意思，这是要挑动群众斗群众啊，嘉靖随即在辛自修的奏疏上御批道：军器系战守所资，该局每遇造完，如拟开数送部委官查验。尔部中仍预报各边合用各色器械以便成造。

嘉靖算是支持了辛自修的观点，黄锦并没有说什么，这事倒是出乎了徐阶的意料，他本以为黄锦会借机发难，虽然嘉靖一朝宦官势力很弱小，但是绝非可以等闲视之的，尤其是嘉靖二十一年之后，黄锦等人上位后，嘉靖对于黄锦是十分信任的，陆炳去世后，东厂的势力又做大，现在凌驾于锦衣卫之上了。

徐阶很清楚，黄锦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只是不知道黄锦会采取什么办法反制。

而这边黄锦则是已经来到了裕王府，得知黄锦来了，朱载坖当然是马上赶来迎接，朱载坖很清楚，黄锦作为内相，不可能没事干来找自己玩了，连忙将黄锦请进府内，黄锦将这事告知了朱载坖，明言是嘉靖命自己来找朱载坖的，朱载坖也很清楚嘉靖的意思，这也算是嘉靖的一个考验吧。

朱载坖首先问了大明现在军器生产情况，按照祖制，军器制造是造于工部而给散则兵部掌行，禁卫营操、 内外官军，莫不有定数，也就是工部制造，兵部分发，但是实际上现在内府军器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和内府管辖的兵仗局是现在大明京师最主要的军器生产机构。此外，工部还管辖着两个收储军器及军器制造原料的内库—戊字库与广积库。戊字库掌贮甲仗及弓箭弦条盔甲等物，广积库掌贮硫黄、硝石。

这次辛自修的建议是将内廷的兵仗局生产的军器也交由兵部检验之后统一收储，平心而论，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这样一来，未免侵夺内廷的权力，朱载坖想了一下说道：“黄公公，既然外廷想要监察兵仗局，那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载坖的意思是很明显的，既然你们外廷要伸手到内廷的，那内廷也可以伸手到外廷去，军器局一样也可以派遣宦官提督，这在大明并不稀奇，大明的太监，可以充任各种职务，监军、提督工役、督造器物都是太监们的活，让太监提领军器局，似乎也说的过去。

黄锦想了一下说道：“此事确实可行，内臣提督军器局，工部仅监造而已。”

随即黄锦就告辞了，在黄锦的指使下，御马监少监冯保上疏，认为军器乃国之大事，应遣内臣提督军器局，工部仅监造而已。

冯保的奏疏一上，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光是科道，京师的文官们都为此事议论纷纷，不少人上疏嘉靖，要求严惩冯保，在文官们看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本朝从无权宦，宦官们的势力也一直被外廷压制，现在这帮死太监居然将扩张自己的权力，这还得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没卵子太监了，必须得出重拳！

文官们群情激奋，要求严惩冯保，让他交代出幕后主使，他们很清楚，辛自修刚刚向嘉靖上疏对兵仗局进行监察，内廷就要求向军器局派出提督太监，这其中的联系就已经很明显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内阁现在确实十分平静，虽然已经有不少的臣子要求内阁直接向嘉靖陈奏此事，甚至要求徐阶出面，代表他们向嘉靖上疏，严惩冯保，揪出幕后的权宦。

但是这些事情都被徐阶先压下去，徐阶很清楚，这是黄锦的反制，但是关键是嘉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是徐阶现在拿不准的事情。

按说嘉靖一向对内臣并不感冒，除了之前的麦福、现在的黄锦之外，很少有内臣能够得到嘉靖的重用，嘉靖有鉴于正德时权宦刘瑾等人的祸乱朝政，对于宦官一向是极为防范的，本朝的宦官也都相对比较懂事，不敢过分嚣张，这次居然敢直接跳出来要求扩张权力，这是十分反常的。

徐阶的嗅觉多灵的，他敏锐的发现了这事，所以现在徐阶要多观望一下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