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722章 运筹帷幄羽檄急（七）

援辽的大军已经在向着辽东镇进发，汪道昆和李成梁已经收到了嘉靖的密旨，面对嘉靖的旨意，汪道昆也有些迟疑了，连忙把李成梁叫来，汪道昆有些忧虑的问道：“此事李总戎怎么看？”

李成梁也有些谨慎，毕竟嘉靖这次是特地派锦衣卫来要以密旨的形式告知他们二人锦衣卫查探到的消息，而且随同嘉靖的密旨来的还有严嵩的书信，严嵩在书信中要求汪道昆此战决不许败，否则就是大明千秋万代的罪人。

汪道昆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现在肩头的责任重大，一旦有所闪失，确实是后果不堪设想，面对汪道昆的紧张，李成梁到没有那么紧张。

李成梁笑着说道：“汪司马不必忧心，末将看此事还不止于此。”

李成梁生长于辽东，对于辽东的情形还是十分了解的，女真人和蒙古人确实都和大明不对付，但是女真和蒙古之间也同样是矛盾重重。从历史上说，当年女真建立的金，就是被蒙古所灭的，而在元朝统治时期，辽东是蒙古本部的牧地，蒙古人根本不把女真人当人看。

直到大明推翻元朝，女真人当时的首领阿哈出向成祖投诚，成祖皇帝为了用女真制衡蒙古，决定设立建州卫，阿哈出被成祖赐名李思诚，任建州卫军民指挥使司，统筹建州诸部。并且父死子继，世代替大明守卫辽东。

虽然现在阿哈出的子弟在女真部落中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依旧在女真部落中的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而且他们也算是女真人中心向大明的一部分。

虽然锦衣卫查探到蒙古有可能和女真人合流，但是李成梁并不认为女真人会真的和蒙古人真心实意的合作，他们两族的恩怨那可是大了去了。

这点作为两榜进士的汪道昆自然是很清楚，当年作为女真一代雄主的完颜阿骨打绝地与白山黑水之间，短短十年就吞辽灭宋，建立大金，而此时的蒙古人，基本臣服女真人的统治，甚至有不少蒙古部落畏惧战乱主动融入女真。而女真人也对蒙古人大加压榨。

等到蒙古人崛起之后，当然也不会对女真人客气，从第一代大汗铁木真到窝阔台，蒙古持续进攻整整23年于1234年灭掉金国。蒙古人攻灭金国后，大肆屠杀完颜氏，毁其宗庙，以至于完颜氏从此销声匿迹，而且蒙古人对金国的人口也进行大屠杀，中原的女真人十不存一，亡国后的女真人为了防止屠杀大多被汉族同化，部分加入了蒙古。

所以女真和蒙古，可以说是真的世仇，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两部的仇，可远远比之和大明的仇大多了。汪道昆这会也定下心神来了，他对李成梁说道：“先到了辽东，详细查看之后再做决断，锦衣卫也不是空穴来风。”

李成梁也同意汪道昆的建议，总要先到了辽东再说。

而此时的朝廷也有了其他的声音，随着大军的开拔，不少言官御史上书认为应当向出征的大军派遣监军御史。这个本来是大明的制度，监军御史其实就是巡按御史的一种。

最开始的监军御史，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监军，朝廷若遇有战事，对凡涉及调度军马、边防等事务，巡按御史不得干 预，其职权不过监军纪功，并没有其他的功能，但是之后随着御史权力的逐渐扩大，其职责范围也随之越来越广，巡按御史逐渐获取 了不少的军事和行政权力，现在的巡按御史，在地方更是几乎无人可制。

一旦地方发生战事，现在巡按御史也能参加军事决策，而监军御史更是了得，在专门派遣的监军御史中，他们可以直接指挥军队，将不听从御史命令的军官停职，级别低的直接下狱，基本上能够左右战事，所以科道言官现在上疏要求派遣监军御史，就是抢夺此战的指挥权。

对此朱载坖坚决予以反对，朱载坖上疏认为，此次作战出自圣裁，辽东本就有巡按御史，一应验功之事，由巡按御史代劳就行，不必单独派遣监军御史。

但是徐阶、周延等人都支持派遣监军御史，认为这是朝廷旧例，无论大军在何处征伐，朝廷照例都应该派遣监军御史。对于徐阶等人的打的算盘，朱载坖心里很清楚，监军御史明面上是监军，现在实际上反而成了主帅，他们就是想借此机会向大军安插自己的人。

这是朱载坖绝对不能容忍的，不光如此，朱载坖还担心他们借此机会搞事情，在大军的粮饷问题上搞事情，所以朱载坖再次上疏嘉靖，要求督促粮秣转运，并且和严世蕃等人商量此事，同时朱载坖还让张居正去和徐阶沟通此事。

张居正到了徐阶府上，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徐阶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国朝制度，即便文官领兵，也要派遣科臣监军，遑论其他，确实，徐阶所言是现在大明的常态，现在总督、巡抚大多奉命在外率军作战，所以总督、巡抚也往往成为了监军监视的对象，监军御史的权力之大，已经超乎想象了。

张居正不由得说道：“师相，国初之时，御史监军，不过纠察军纪，点验战功而已，现在的监军，无所不管，督抚大员、总参各将，皆在其参劾之列，更有甚者，军机要务，也要参与，这并非祖宗之制也！”

徐阶当然知道张居正所说的这些事情，但是徐阶很清楚，他的基本盘就在科道言官，徐阶本人也是一直支持科道言官的，所以这事是关乎徐阶立身之本的问题，徐阶绝对不能退让，徐阶说道：“国朝制度，不因人而废，虽然汪道昆、李成梁是殿下心腹，照例亦当派御史监军。”

张居正吃瘪，也只得回来将徐阶的态度转告朱载坖，朱载坖听后微微一笑，既然坚持要派监军，朱载坖随即举荐直隶巡按御史杨继盛监军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