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中兴 第707章 帝心难料不可度（四）

面对一众重臣们的看法，嘉靖却没说什么，反而对着李春芳说道：“李春芳，这事裕王有什么说的没有？”

李春芳赶紧说道：“陛下，裕王殿下一惟圣裁，不敢有他想。”

嘉靖不禁笑着说道：“他是跟朕耍滑头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六部内阁都为此苦恼不已，他倒站到干岸上，这像什么话？让他上疏自辩。”

嘉靖随后问道：“严嵩，现在内阁忙吗？”

严嵩赶紧会意，说道：“陛下，臣已老迈，不堪驱使，且内阁事务繁忙，臣实在是难以处理，不若陛下另择贤能，臣也好归乡去。”

嘉靖不禁笑骂道：“你这老货，朕还可不老迈，不过内阁确实是事务繁忙，应该再增加一人，你们有举荐的吗？”

严嵩说道：“此事乃是陛下之权，臣等岂敢置喙。”

嘉靖笑笑说道：“朕看袁炜忠诚稳重，效劳有年，不若令袁炜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吧。”

袁炜赶紧出来谢恩，嘉靖温言勉力道：“懋中去内阁，要多为朕分忧才是！”

严嵩问道：“陛下，那礼部由谁主事？”

嘉靖想了一下说道：“令礼部左侍郎吴山暂署部事。”做完了一系列的安排之后，嘉靖才命诸位臣子们散去。

李春芳赶紧来到裕王府，向朱载坖传达了嘉靖的意思，嘉靖让朱载坖上疏自辩，这确实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朱载坖和讲官们都在思考嘉靖的意图，本来此事在严嵩等人的运作和袁炜的上疏后，已经算是按下此事了，嘉靖却又令朱载坖上疏自辩，这就让人很费解了。

嘉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这是现在朱载坖和讲官们要搞清楚的问题，否则朱载坖的这个自辩疏要是不合嘉靖的意思，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朱载坖和讲官们在一起商量此事，因为这个自辩疏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假借自辩认错，换取宽恕，就是明自辩，实则求饶。这在朝廷上也很正常，毕竟一旦为他人或者言官弹劾，真的抓住了小辫子，大部分的官员都是选择通过自辩的形式向皇帝认错，换取宽大处理，毕竟人在官场，很多时候言官们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对方认错也就罢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自辩，就是真的自辩，正面刚，针对弹劾奏疏所提出的问题，一一予以驳斥，解释何以为我。

眼下朱载坖要面临的就这个选择，朱载坖问道：“诸位怎么看此事？”

李春芳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并没有说话，高拱于是说道：“殿下，若是陛下要将此事了结，有袁大宗伯的奏疏即可了。现在又要殿下自辩，恐怕不是要了解此事啊。”

这点不光高拱想到了，李春芳也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一直眉头紧皱的原因。按说此事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算妥善的解决了，若是朱载坖现在啊在上疏自辩，难免不再生事端，对于朱载坖来说，恐怕并非好事。可是不按照嘉靖的意思来，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李春芳一时有些苦恼。

朱载坖见李春芳有些苦恼，像是在思考什么，也没有打搅他，看向张居正，张居正说道：“殿下，高学士之论确实是正理，不过此疏恐怕要仔细斟酌了，若是言辞太过激烈，恐怕科道那边，回再生事端，就不妥了。”

张居正的意思是这个自辩疏要拿捏好分寸，既不能违逆嘉靖的意思，又不能过分刺激言官们。这话说的容易，但是做起来恐怕就难了，朱载坖也觉得此事有些麻烦了。

李春芳这才说道：“殿下，诸位，这自辩疏先不忙，还是看看再说。”

李春芳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嘉靖只说要朱载坖上疏自辩，又没有规定时间，无论怎么说，朱载坖也不该急于上疏自辩，看看情况再说也是合理的。

在朱载坖和讲官们大声密谋的时候，嘉靖也在无逸殿处理政务，嘉靖问道：“袁炜入阁办事了吗？”

黄锦说道：“陛下，袁阁老今日已经将东西搬入西苑直庐，在内阁办公了。”

嘉靖闻言笑笑，这才对嘛，进步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嘉靖最厌烦的就是大明这些官员的虚伪了，明明是想要当官，一个个都要装的自己淡泊名利，三请四让的，但是袁炜就不这样，他奉承嘉靖，为嘉靖撰写青词，不就是为什么当官吗？袁炜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就是位极人臣，他们也清楚，只有留在嘉靖身边才有位极人臣的机会。

就像之前，内阁推举修撰全元立掌管南京翰林院，嘉靖不准，特用袁炜，以此在试探他。袁炜立即上疏请辞，愿以原官供俸，嘉靖大喜，立刻提拔袁炜为侍读学士，不久就让升任礼部左侍郎的要职。

袁炜现在的表现也很符合嘉靖的心意，嘉靖刚刚命他入阁，他就立马将自己的办公室搬进西苑的内阁值房，准备入阁办事了，嘉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臣子。

嘉靖问完袁炜的情形，随后问道：“李春芳去裕王府了吗？”

黄锦赶紧说道：“李学士一散衙就到了裕王府上。”

嘉靖笑着对黄锦说道：“你去催催裕王，赶紧将自辩疏交通政司去。”

黄锦闻言有些诧异，按理说现在裕王上疏这件事已经算是被压下去了，但是如果朱载坖这个时候再次上疏自辩的话，很容易激怒言官，到时候恐怕刚刚压下去的风潮就会再起来的。

黄锦低头说道：“陛下，现在此事才刚刚过去，是不是缓一缓？”

嘉靖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说道：“缓什么？要是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以后还怎么办？难道他准备当汉献帝吗？去告诉他，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他想干什么朕不会管，但是内阁六部就看他自己了，要是没这个本事，那就赶紧滚回王府多生几个皇孙才是正事！”

黄锦赶紧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