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剑气长 第433章 狱中相谈

牢里的味道着实不好闻，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掺杂在潮湿的空气之中，异常难闻。

在牢中七转八拐，经历了好几道有人看守的大门云远与宋霜才见到早站在牢中等着他们的马斌。

牢中只有一个不大的窗口，有些光照了进来，马斌看起来与前一日离开客栈之时一样，只是短短一天多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你们就在这看吧，最多只能呆半柱香的时间，我在这儿等你们。”

一般有人探视的话，牢中都会有狱卒守着，怕他们商量越狱一类对他们不好的事。

“差大哥，我们与他有些私事要谈，还请通融通融。”云远笑着从袖口中又摸出了些碎银子，递给了那狱卒。

“那，好吧。我在外面一点的地方等着，你们不要乱说什么让我为难。”

“明白，谢谢差大哥了。”

那狱卒往外走了些，转过了牢中的转角之处不见了身影。

“怎么样？后悔吗？”云远先问了一个问题。

马斌摇了摇头，“不，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只要小轩以后能过得好，我都愿意。”

“你不后悔就好，只要苦了小轩，哭得厉害。”

“那，小轩，没事吧？”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马斌眼睛有些异样，有哭过的痕迹。

“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你。哭了几场，可能还得再哭几次，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马斌点了点头，只要云远能履行诺言照顾好小轩，他就放心了。

那天小轩回去看他爷爷奶奶，只余他与云远在客栈之中，两人说的话马斌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云远计划让马斌以身为范，教小轩一堂课，告诉小轩，要是做了坏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要心存侥幸，以为一时无事就一直无事。要是从小在心中一直有这种侥幸心理，那么一辈子早晚会被毁的。

虽然是为了养活自己与小轩，但马斌做的事并不对，无论有什么样的苦衷，都是不对的。要是以打着做善事的幌子就能随意做恶，那这种善事不做也罢。

马斌也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对于不轩以后的路怎么走他其实也没谱，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小轩吃饱穿暖，长得高高壮壮的，长大以后不被人欺负那就最好了。至于具体以后小轩要做什么，不清楚。

遇到了云远他们，为他与小轩指出了一条明路，马斌心里徘徊过，但最终还是相信了云远。

“你明天早上出去，街上找一个看起来稍微有点钱的人，去偷他一次，故意被他发现，尽量设法激怒他，让他把你带官府去。”

“到了官府，你让他们派人来找我们，说是我们是你的状师。升了堂，你也不要申辩什么，直接就承认了，还把以前做的事能认的都认了。”

“最终官府怎么判你的事不用管，我们会想办法让处罚不要太严厉了，应该会坐三五年牢的样子，你被抓以后最重要的事就是无论如何，不要见小轩，一直到你出狱才可以见他。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对于小轩我们会安排好后路，你不用担心。”

马斌听完云远说的计划有不少疑问，不过他最关心的是云远他们会如何安顿小轩。小轩爷爷奶奶的情况他也知道，要是把他送回爷爷奶奶家，那还不会现在就这个样子。

“那你们怎么怎么安排小轩后面几年的生活？”

“现在北浔洲内北浔国最为势大，其余的小国不敢惹，形势相对安定。我是个读书人，我相信北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读书人，所以，我准备让小轩也走上读书人的道路，至于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读书？”

马斌没有读过书，在他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他也并不认为读书有用，反而认为拥有强健的体魄，高强的武艺更有用，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止是读书人吧，就不能教小轩习武？”

“我们确实会些武功，但小轩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从小生活条件都挺艰苦的，身子骨并不好，根基不牢，不是修武的料。要想补足他从小亏损的元气可不是一般人，一般门派能做到的。”

这一点云远自己深有体会，他从小虽然生活的环境比小轩强不少，但走了修武的路，其实根基根本支撑不了他走这么远，东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与名贵之物在他身上才让他走这么远的。这不算陈先生送给他的几分气运，毕竟他还不知道。

云远都这样说了，马斌知道小轩不可能走这条路了，不过对于读书一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做些生意，挣点钱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不也挺好的吗？

云远看出了马斌的犹豫，继续对他说，“读书是普通百姓能摆脱命运最有希望，也是最轻松的办法了，要是小轩真能读出些什么来，至少这一辈子会活得比你，比他爷爷奶奶更明白，更好。这是我为你们俩计划的一条路。”

“我们俩？”

马斌一愣，有些不明白，他一直以为云远只是为小轩做好了安排的。

其实听完云远说的话，他还有一些对于他的疑问，比如，为什么要让他在堂上把自己以前犯的事也一并认了，如果只是为了给小轩上一课，让小轩以后不要走上歪路，完全没必要如此。

“对呀，难不成你就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出去以后不想与小轩生活在一起？”

马斌沉默了，在他内心深处，他也不想如此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

“你要想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么就需要与以前做一个了断。要想从今以后过得问心无愧，那么就得为以前的犯的错付出代价。”

“所以，你想让我把以前的事都交待了，让官府为我以前的事定一个罪罚，只要这个罪罚我认了，那么以前的事就算正式了结了。我这一辈子就可以重新来过？”

“嗯。”云远点了点头。

马斌经云远提醒明白了他的好意，自己以后要活得正大光明，要能抬头挺胸地行走在街上，那么就不能有人借着他以前的事对他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然的话，他就算以过日子过得再说，内心也会有卑微的一面。

“我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

马斌考虑了一会就同意了，其余的疑问也不想问了，因为他知道，云远考虑得比他多得多，远得远。

“你不在这几年，小轩读书与生活的事你都不用担心，我会留下一笔钱，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他的，几年以后你出来找他就是了。”

“你的话，到时出来了，到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客栈，找到掌柜的，他会给你一封信，让小轩念给你听，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马斌点了点头，他相信云远不会害他，一定是有云远自己的安排。

“你还有什么其余问题吗？”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几年我都不能见小轩？”

“小轩对你太过依赖了，要是他不能摆脱这种依赖，他心中永远都只能活在你的萌护之下，这不利于他以后走出自己的路。”

“我明白了。”

要是小轩能不时见马斌一面，想必他遇到什么问题也会询问马斌，马斌以自己的思维指点的话，难免会让小轩受到局限。

而且，经常与马斌见面，也有可能让小轩认为，坐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做了坏事的处罚也不过如此。

“那你就不担心，几年以后，小轩忘了你，对你的感情淡薄了吗？”

云远先前还有些担心马斌不愿意接受这一点要求呢，对于云远来说，这是他整个计划之中最难的一点，要是马斌不愿意的话，他的计划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就是未知数了。

马斌咧嘴一笑，“忘了就忘了吧，我也不是什么好的榜样，只是希望小轩以后能遇到比我好得多的人，能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

“放心吧，小轩不会忘了你的。”

云远挪了个位置，离马斌近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喝酒，但我听书院里的一位先生说过，酒是越陈越香。小轩对你的感情，也会沉淀在心底，随得时间的发酵，越来越深厚的。”

那天谈完以后，云远留下马斌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

“你们怎么突然想着来见我了？不是应该安慰好小轩，带着他回镇子安顿他以后的事吗？”

虽然一听说有人来看到就猜到了是云远，但见到了还是忍不住有些疑问。

“还不是看小轩太过伤心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怕他把身子又给弄垮了，所以对他说下午要来看你，看能不能让他见你一面。他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才好好把饭吃完的。”

“哦。”

“放心吧，我相信小轩是个坚强的孩子，他能走出来的。”

“嗯。”

“还有就是来与你道别吧，过几天我们也要离开这了，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就看缘分了。”

“这么快？”

“是呀！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时间也够我把小轩的事安顿好的。你虽然不能见他，但我会让人每隔一时间就来看你，给你说说小轩情况的。”

“谢谢你们！”

马斌知道这是云远故意说给他听，让他安心的。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为何你会选择让我与宋大哥进来看你。”

“其实，一，我是想正式对你们说一声谢谢的，替小轩说，也为我自己说。”

“云远就不多说了，你为我们做了太多事，你的这声谢我是最应该说的。宋大哥的话，虽然你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来，但我见了这么多人情冷暖，我能感觉出，你也是对我们真心好，所以我也应该正式对你说声谢谢。”

“这声谢谢，可能还要麻烦你们替我向江星与路遥姐姐也说一声。你们都是好人。”

宋霜点了点头，应下了马斌的谢，“就冲你对我说的这声谢谢，你出来前，小轩我也会帮你看着的。”

“二，就是还想回答你们一个问题。就是你在客栈的时候问过我，‘这么久以来，我遇到的好人多还是坏人多’，我的答案是坏人多！”

“但是，我与小轩十分庆幸遇到了你们，对我们来说，你们对我们的好就抵过了以前所遇到的所有坏。”

马斌说的话，云远与宋霜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除了真诚之外，云远内心一震，一个萦绕在他心中好久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哈哈哈，谢谢你马斌！你刚才的话为我解答了一个我想了好久都没想通的问题。你庆幸遇到了我，我也庆幸遇到了你，我对你与小轩的恩情你不用记在心中了，你的解惑之恩就算已经报答过我了！”

马斌与宋霜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云远会这样。甚至都有些怀疑云远是不是装的，故意如此好让马斌不要把帮他们的事放在心上。

“两位，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该走了。”

先前离开的的狱卒又回来了，提醒了下云远他们时间。

“好的，马上。”云远先应了一声在不远处等着的狱卒，又转头对马斌说，“今日里时间不够，我没法对你细说，但我说的都真的，不是为了安慰你，反正你是真的解答了我心中的一个疑问，帮你们一把就能如此，与帮你们一把相比，我可是划算多了！”

见云远真心如此，马斌也不再多想，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心，无论云远怎么想，他欠的一定会记在心中，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还给他。

所以多年以后，马斌挣了不少钱，也遇到过困难的日子，但再困难他每年都会存上一点钱，无论如何都不会用掉，就是为了假如某一天遇到云远的时候，能将这笔银子还给他。

“这是我从小随身带着的一块破玉，小轩知道的，你把它交给小轩，见到了这个，他会听你们话的。”

“嗯。”

云远接过了那还带着余温的玉佩，可以看出玉的材质并不好，玉佩还有些破损，但从水光能看出，这玉的主人定是时时贴身携带，爱惜得很

“那如此的话，小轩就拜托你们了，我们缘再见。”

“有缘再见！三年以后的今天，我会让小轩来这接你的。”

云远宋霜与马斌道了别，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