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剑气长 第428章 两兄弟的故事

原来小轩不是孤儿！起初大家都以为小轩与马斌一样，都是孤儿，所以两人才相依为命一起生活的。

“那小轩怎么和你在一起，不回家呢？”

“唉，小轩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刚出生不久，娘就因为他家太穷而跑掉了。他爹爹在他三岁的时候说出去挣钱，走了后也一直了无音讯，留下他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他奶奶长期卧病在床，全家人靠他爷爷在镇里做点苦工与种点田地生活，日子过得很苦。”

“那你是怎么遇到小轩的呢？”

“我来到这个镇子的时候，也是准备在这个镇子呆一段时间就走的。你们也知道，我那种谋生的方式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多久就人见人打的，所以每个地方我都呆不长久。”马斌也知道他谋生的方式并不光彩。

“有一天，我正在那个破庙前烤着红薯和偷来的鸡，突然小轩从草丛里探出了小脑袋，说是在镇外玩，循着香味找到我的。那时小轩应该四岁了，比现在还瘦，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见到他我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就招手让他过来，分了一些吃的给他。”

“那时的小轩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来到我身边坐下。那时我问过他，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轩笑着对我说，看着哥哥不像是坏人。而且，愿意给他吃的也不可能是坏人。”

“好单纯！”红红笑着摇了摇头。

“是呀。不过那时小轩还小，不知道人世险恶，也能理解。”

“第一次见面以后，小轩就常常来破庙那边找我。我出去的时候，小轩就在那儿帮我捡些柴火，扯些杂草帮我铺在睡觉的地上，我回来以后也会把吃的分一些给他。天快黑的时候他再自己回家。”

“其实他以为我没发现，但我知道每次他都把我分给他的吃偷偷留下了一点放在怀里，应该是带回去给他奶奶吃了。”

“慢慢地，他越来越依赖我，身前身后地跟着我哥哥、哥哥地叫着，有时晚上他也不回家了，直接与我睡在一起。”

“我问他，他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第一次在小轩的脸上看见了失望与落寞的神情，他对我说，他爹娘不要他了，他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但奶奶整日里躺在床上，爷爷也时常不在家里，他经常一个人四处玩，没有人担心他的。”

“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地，我心中一热，就搂着他的小肩膀对他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他哥哥了，他要是有事的话，我会担心的。”

“听到我那么说，小轩立即就哭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小轩哭着不停地喊我哥哥，我只能抱着他让他哭个够。”

“后来我在外面听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当初我心中一热，是因为小轩的经历让我想起了自己，让我产生了强烈共情，所以才说了那一番话。”

这一点云远也理解，上午的时候，云远带着小轩与马斌买衣服、鞋子、玩了一上午，又何尝不是他见到那人以后的共情所为呢。

“越到后面，我与小轩的感情就越好，我也越来越舍不得离开小轩了。也许也是因为我一个人走得太久、太远了吧，难得有一个弟弟愿意跟着我，我也就不想一个人了。”

“再后来，我让小轩带着我回了趟他家，见到了他的爷爷与奶奶，当我提出想要小轩跟着我一起的时候，他爷爷简单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其实我知道不是小轩的爷爷奶奶不喜欢他，而是因为太喜欢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家时的那个情况，奶奶卧床不起，爷爷年龄也大了，也挣不了多少钱，要想养活他们三人已经很难了。他奶奶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爷爷也肯定等不到小轩长大就会撒手人寰。要是走得早，到时小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所以，当我提出要照顾小轩的时候，他们没有多少犹豫。这样一来，至少不用担心小轩会饿死在外面，他爷爷也能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照顾他的奶奶，让老人家多活一段时间。”

“然后小轩就跟着我一起在破庙里生活了，不时他回去看下爷爷奶奶。为了能长久生活在这个镇子里，从那时起，我就不再对镇上的人出手了，都是找些路过镇上的外人出手。可这镇子实在有些偏僻，不是每天都有外人来，也不是每天都能有收获。”

“那你没想过，安心在镇上找份正经事做？挣的钱也能养活你们俩吧。”

“那里我才十二三岁，谁会要一个小孩呢？”

“那，你就没想过把小轩送回他爷爷那儿，自己一个人走吗？”

马斌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实话，我想过。有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太难了，小轩跟着我整日里挨冻受饿。我不忍心，想要将小轩送回他爷爷那儿。也许是小轩感觉到了什么，我还没开口，他就在被窝里紧紧地抱着我手臂，对我说，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那时我的心都酸了，只能安慰着说不会离开他的。”

“第二天一早，趁他还在睡的时候，我放了些吃的在他身边，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偷偷地离开了，可我担心小轩出事，又回来躲在一旁看着他。小轩醒了以后没看见我，自己穿了衣服先起床，以前有时我也会在他还睡着的时候就外出办事，事了以后再回来，所以那次小轩也以为是这样，不太担心。”

“可当他看到我留下的银子时，可以看出他慌了，他鞋子都没穿，立即跑出了破庙，哥哥哥哥地喊着，在破庙周围四处找我，没找到也没管我留下的吃的与银子，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那时晚上才下完雪，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白雪，小轩也不管不顾地在外面跑着，喊着。直到脚都冻红了也没停下来，我看在眼里强忍着去见他的冲动默默地跟着他，希望他累了饿了就能回去。”

“小轩在外面找了半天没找到我，嗓子都喊哑了，低着头开始往回走。快要到破庙的时候又起了精神跑了过去，见庙里与他离开时一般无二，又落寞 了下去。他一个人坐在庙前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我。”

“我一直在暗处看着他，直到天都快黑了，重新飘起了雪花，小轩也没有动一下。这样不吃不喝不动，他的身体会冻坏的，我慢慢地走了出去，来到了他能看到我的地方。”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我，脸上一下就笑了开来，想要起身奔向我，可是坐了一天脚都坐麻了，才起身脚还没迈开就跌倒了，我上前抱起了他，生了火为了暖了暖身子，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光。我就知道了，我是他的希望，我是他黑夜中的明灯，他不能没有我！”

“他抱着我又哭又笑地说，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可是就是找不到你，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了！”

“我对他说，放心吧，哥哥只是出去有事，所以给你留了吃的和钱，想的是你如果饿了可以进镇子里自己买些吃的。谁知道你这么笨，看吧，饿坏冻坏了的话，还得我来照顾你。放心吧，哥哥永远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一天我一辈子都记得，记得他的伤心，记得他的无助，记得他的可怜，还记得他眼中的光，更记得我对他说的话，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他。”

“所以，那一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生过离开他的念头，就算是日子过得再苦，我也一直留在小轩身边陪着他。小轩也相信我不会抛弃他，就算后面我出过几次事，被官府给抓去关了几天，小轩也只是以为我外出办事了，总会回来的。”

听完了马斌与小轩的故事，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久久不说话。

“那这么多年来，小轩一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没让他做过什么坏事？”

马斌点了点头，“我这一辈子基本毁了，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我希望小轩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所以我不会让小轩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更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你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小轩与你的关系？”

宋霜在上午和他们一起游玩的时候，发现马斌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持着与小轩的距离，更多地是让云远带着小轩。

“是的，虽说我已经很久不对镇子里的人动手了，但还是有些人认识我的。要是他们知道小轩与我的关系，我怕他们会看不起小轩。”

“别人看不看得起自己，靠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当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

宋霜希望马斌能正确看待自己与小轩的关系。

马斌没读过什么书，但得益于流浪了这么多年，见识了这么多人，他看人看事还是很准的，所以对于宋霜说的话，他很快地就理解了。

“我明白了，谢谢宋...宋大哥。如果你愿意我这样叫你的话。”马斌担心宋霜这样的人不愿意接纳自己这样叫他。

“哈哈，你想这样叫就叫吧，我没意见。”

“这么多年来，你吃了不少苦吧。这么久以来，你遇到的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云远问了一个马斌可能不太想回答的问题，这也许会让他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

果然，马斌回避了这个问题，默不作声。

“小轩快要醒了吧，要是他醒了见不到你，可能会着急的，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小轩？”宋霜见事情聊得差不多了，打破了现场的尴尬，开口对马斌说。

“哦，对，小轩应该要醒了，这里不是破庙，要是他见不到我万一跑出去就麻烦了，我先去看看小轩。”马斌顺着宋霜的话借机离开了房间。

以他多年以来看人的本事，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就是他们讨论如何安顿自己与小轩的事了。

等马斌走远了，宋霜开口问云远，“小远，你确定要帮他们吗？”

没等云远开口，辛路遥先开口了，“小轩和他都好可怜，我们应该多帮帮他的。要是你们不愿意的话，我来帮他们。”

辛路遥常年跟着宋霜，说实话没见过多少人间疾苦，这次亲眼看到马斌与小轩的悲惨人生，亲身感受了一回可怜人的贫寒生活，她心里也起了怜悯之心。

“不用的，路遥姐。我早就说过了，我要帮他们，既然我说了就一定会帮他们的。”

“那你准备怎么帮他们？”宋霜又问了一个问题。

“是你的话，你准备怎么做？”云远把问题抛给了辛路遥。

“我？”辛路遥指了指自己，没想到会问自己，“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给他一笔钱，自己做个小营生，先能把他们自己养活再说。有多的钱的话，给他们买处宅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样有吃有穿有住，基本就能改变生活轨迹了吧。”

“路遥姐想得很周到，确实，这样来的话对于我们来说是最简单的，也是能最快帮助他们改变现状的方法。但，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们只是强硬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现状，但并没有改变他们的人生。其余人看到他们，顶多不过说这世间多了一个运气极好之人，遇到了几个看他们可怜愿意帮他们的人，给了他一笔钱，就这样让他们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只是这样做的话，我认为不是真的让他们发生了什么改变。只是由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有吃有穿的普通人。”

宋霜有点明白云远的意思了，他是想真的改变他们的命运，改变他们的人生，改变他们的想法。

这很难很难！

人世间有两大难事，一是将别人口袋里的钱装到自己口袋里；二是将自己的想法灌输到别人脑袋里。

现在云远想做的就是第二件事，或者说比第二件事更难。他想让马斌与小轩自己脑袋里产生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