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流川 第482章 螯关（三）

江昭晖看着伊吾浑急速回奔，对身边兄弟们说道，“兄弟们，郅狍将军那边只有五万人，以我奉武宗的战力，自是能顶得住商骓的十万援军。但让郅狍将军分兵再来此地，恐怕不易，咱们多杀一些，郅狍将军那边就少一点压力。”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扶雍让人以长杆正在把燃烧的尸体推下山涧，江昭晖看看这些兄弟们，小声道，“兄弟们，咱们杀他个冷不防。”

说完，江昭晖突然自尸堆后高高跃起，直扑而下；五百汉子怒吼一声，“杀！”

正在后面推尸体的步兵一时间猝不及防，被杀的节节后退。扶雍立即令大军向前，千人一列，分为四队，对着隐螯关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从天蒙蒙亮开始，郅狍率领骑兵和商骓的援军，不断在螯关内绞杀，甚至还打了个反冲锋。

当伊吾浑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喘着气把隐螯关要丢的情况说道了，伊吾浑哭着说道，“隐螯关咱们顶住了三万骑兵，没想到扶雍亲率五万步兵前来，江副帅请将军退出螯山。”

郅狍腿一软，当即说道，“老江糊涂。伊吾浑，你带着我的一千亲卫，立即回去救援，把老江抬也给我抬出来。”

伊吾浑一愣，“一千？”

郅狍点点头，“速去，商骓的十万骑兵虽然被我挡下，但已经两天两夜了，从陇集镇到这里不过两百里，后续骑兵估计已经到了，我估计商骓是把他的二十二万骑兵都带了过来。”

和郅狍想的一样，当商骓听闻扶雍也亲自领兵前来增援的时候，他立刻发令，在陇集镇的十二万骑兵又调过来，他想要和扶雍一起，两路冲关，势必把奉武宗给击退。

这样，郅狍这里的压力就更大了。

伊吾浑瞬间明白，郅狍能调出一千亲卫，那已经是极限了。

二话不说，伊吾浑翻身上马，带着一千将士们急奔隐螯关。

从螯关到隐螯关，走的一个U字型，其实路并不远，但山道难行，马跑不起来；伊吾浑急得把马屁股都要抽出血来，等他跑到隐螯关内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伊吾浑见到隐螯关内，两三百人正抵在最窄的关口和挤过来的敌军激战，却看不到江昭晖的身影。

伊吾浑大喊，“援军来了，沿河城被打下来了；援军来了，沿河城被打下来了。”他这一喊，身后的一千弟子纷纷大喊，跳下马提着狼牙槊就冲了过去。

这一千生力军一来，敌军暂退。

伊吾浑嘶心裂肺，问道，“副帅，副帅呢？”疯了似的扒拉着满地的尸体。过了一会，一具浑身是箭的尸体被推开，江昭晖神奇地伸出手，“伊吾浑，我还没死。”

伊吾浑浑身都软了，坐着大口大口喘气，“副帅，副帅。”一边说，一边哭得跟孩子似的，呜呜咽咽。

江昭晖胸膛中了两箭，肋骨、左胯骨被狼牙棒砸碎，他已经服下雪莲丸，挣扎着坐起，看着前来的一千多士兵正在清理关口，问道，“郅狍将军如何？”

伊吾浑说道，“郅狍将军那边要堵着商骓的全部大军，他派了他手下一千亲卫前来支援。”

情况这就严重了。

江昭晖知道郅狍不能退，哪怕就是放弃螯关、隐螯关，退在螯山后，更是顶不住扶雍和商骓的两路援军；郅狍送来一千亲卫目的很简单，他郅狍和江昭晖这一次就死在这螯关吧。

江昭晖当即坐起来，开始部署防守。

扶雍已经等不及了，他是知道奉武宗攻城的力度的，沿河城能守多久？一旦沿河城被拿下，那整个铁林郡就要遭殃。

他下令不再推掉尸体，直接令人在尸体上搭上木梯，顶着新来一千奉武宗弟子的铁棘弹、长弓向前冲。

隐螯关，几乎成了人间炼狱场。

攻打沿河城，一直打了八天。

八天后，沿河城崩溃，毕祁自杀而亡，大军从城北逃窜。城北的四万安北军本就是郅狍、江昭晖放在这里扎住口子的，他们建起防线，不断射杀逃亡出来的敌军。

郅壁虎亲率大军追杀，一直杀到螯山，并在郅狍的带领下进入隐螯关。当众人进入隐螯关的时候，安北军数万人嚎啕大哭。

江昭晖站在如山似的站立着，身边是伊吾浑和七八个浑身是血的士兵。

江昭晖双手拄着刀柄，刀插在脚下尸体身上，头盔已经解下，一条腿被砍断，双目怒视前方；伊吾浑和七八个士兵同样站在尸堆上。尸体堵塞隐螯关，当众人把几个人抬下来的时候，江昭晖已经没有气息，伊吾浑等人身体不听使唤，死死握着刀柄，兄弟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手指掰开。

伊吾浑看了看身后的同袍，突然大喊一声，“副帅！”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省。

沿河城一战，奉武宗安北军以四十万的兵力全歼毕祁的三十万大军，安北军死十二万人，仅仅是螯关狙击战，安北军死五万士兵。

江大川听闻江昭晖战死隐螯关，立即飞往战场，亲自为江昭晖阖下双目，并抱着他进入太妙山，葬于太妙山下。

江昭晖是奉武宗核心高级将领，是继讲学堂堂主安安之后第二个死在前线的领袖级人物。

江大川痛惜不已，令全军白衣。

事实证明，江大川打这一战是错误的。首先，安北军本善于两军在平原上冲锋作战，铁林郡山多沟多，就是沿河城外也是坑坑洼洼，不利于安北军；其次，江大川让安北军攻打沿河城，一则是因为商骓出兵的原因，二则他内心还有一些报复扶雍运粮给扶元慈的意图，战争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喜好。还有，在安北军攻打沿河的时候，江大川也没有觉察到螯关其实是两个关口，没有摸清地理，贸然让郅狍、江昭晖领着十万大军前往城北。

当然，江大川也低估了扶雍救援沿河城的决心。

江大川在安北军面前自我检讨，让郅壁虎这个主将很是内疚，他自从被拔除体内的不死金丹之毒后，就一直把江大川当成神明；说实话，攻打沿河城打成了这样，他对壁虎是有很大责任的。

安北军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不知道攻下多少城池，大的战略目标定下来了，郅壁虎就是具体的实施者；如果他能想着法子用最快的时间攻城，也不会打了八天，如果早一点攻下沿河城，更不会让江昭晖死在隐螯关。

郅壁虎请辞安北军主将的职务，江大川不允，郅壁虎伏地不敢起。

安北军可守城，比如当年安北军死守落日城北的小坝镇，朱雀王亲自前去都折戟城下；安北军可冲锋，只要给他们荡平战场，他们的战力比黑骑还要厉害；安北军可攻城，郅壁虎这些人从北境到西岐，不知道打下多少城池了。

但，安北军无论是守城、冲阵、攻城，依托的都是大面积的平原，铁林郡这里，过了丽水就是无数大小林地，还有不少的山头、低沟，就是沿河城之北也是螯山、铁山的，这叫有力使不出。

江大川对郅壁虎说道，“铁林郡这里山多林多，不利于你安北军冲锋，沿河城一战，主要怪我。”

安北军诸位将领们在江大川前顿首，人人心底自责，郅壁虎道，“宗主，是属下无能，我安北军必定替宗主打下铁林郡。”

江大川说道，“你们要和张堂主商议，五十万安北军可配以一部分精锐步兵，演练阵法。”

郅壁虎说道，“宗主，属下正有此意。我安北军人人不畏死，岂能有安北军不能攻下的城、不能守住的关。”

江大川点点头，“郅壁虎，我相信你。有人对我说，安北军在铁林郡就被绊了马腿，虽然打下沿河城，但损失太多，让我换黑甲军、玄甲军进入铁林郡。”

安北军急眼了，郅壁虎差点都要哭了，跳起来刚要说话，江大川说道，“安北军乃护我之军，我却相信你们的能力。郅壁虎，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整军，并让张堂主全力配合你。同时，抽调麓阳城十万安北军绕道前来。我还给你五十万安北军，你能不能打下铁山城？”

郅壁虎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倒，“三个月后，安北军定然毁陇集镇商骓、攻打铁山城。”

江大川说道，“好，且看我安北王部下。”

人人暗自发狠。

原本在麓阳城还有十万安北军，江大川把这十万人调下来，让黑骑进驻。和十万安北军一同前来的还有瘸子，郅壁虎带着武将们和瘸子商议了一夜。

第二天，瘸子自黄山郡兵站替郅壁虎补充士兵，并在安北军组建十万步兵。这些步兵并非单纯的步兵，而是下马能战、上马能冲的壮士。豫兮特意调拨给安北军这十万人以大盾、盔甲，天机堂弟子甚至给了他们五千白甲。

他们五十人一个玉窍，备足了铁棘弹、长弓、唐刀、陌刀、火炮、投石车等军备武器，简直要把安北军打造成重装备合成军。

三个月，安北军就在沿河城外、螯山下立下五座大军营，郅壁虎、瘸子更是吃住都和将士们在一起，每日演练阵法，并不断的派出斥候打探铁山郡内各地地理环境。

与此同时，穷奇王派兵对黄山郡不断的攻打，一路从荡阳郡攻打淝水城、一路从西河郡攻打娄山关，淝水城是黑甲军驻守、娄山关是玄甲军驻防，这两军尤其善于防守，穷奇王日夜攻打不绝，但就是打不进来，特别是娄山关，死在关下六七万人。

铁林郡东挨着驻马郡，驻马郡是朱雀王手下大将扶智的另一个大型兵团在驻防，因为奉武宗已经攻下沿河城，为此，扶智派重兵驻防最接近铁林郡的金马城，严防奉武宗突然向东进入驻马郡内。

实际上，江大川压根没有在意驻马郡，金马城距离沿河城太远，直线距离达到八百多里，且还有铁山之隔，郅壁虎只以斥候撒出去就行了。

他关注的是铁林郡之内。如今公孙弈已经从饶城出兵，饶城有黑甲军十五万、黑骑三十万；公孙弈令黑骑二十万一路攻打各地县城关隘，已经达到兴隆城百里之外和毕婓的大军接触。

毕婓以攻为守，不断派出大军和黑骑交战，互有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