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谍影 第950章 貔貅大营夺武陵（三）

‘咳咳！’

这时，高文龙身后的永宁门望楼拐角处传来几声轻咳，不过那人并未立刻现身。

‘呼！’高文龙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即他垂首看向身前，眼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只见他身前跪着一个曲意伺候他的白衣美妇，她叫汤佳茹，是汤梦唯的亲姐姐。

年近三十的汤佳茹生得肤白貌美，与妹妹汤梦唯的长相颇有几分神似，她乃武陵县望族陶家的族长陶员外陶聪的正妻，而她本身则是龙阳县望族汤家的嫡长女。

这门亲事于陶家和汤家而言自然是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就如高文龙当年迎娶龙阳县汤家次女、即汤佳茹的亲妹妹汤梦唯亦是如此。

要说高文龙在今年遭到数度的身心重创以后，性格已是不同于以往，不过他在前面几个月里除了报复尤金银、以及帮助赵攸谋杀吴志林以外，对于旁人并无太多的苛待，更不屑去欺负弱女子。

但汤佳茹是个例外！高文龙可不会被这女人的柔弱外表所迷惑，他当初被这女人给羞辱得颜面扫地之时，她又岂是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在高文龙于两年前、即崇祯十五年得中举人以前，他每年最为煎熬的时刻便是在年节时携发妻汤梦唯回龙阳县拜见老丈人高员外。

其实高员外倒是从未苛待过二女婿高文龙，不过高文龙在崇祯十五年以前还未高中举人，而高员外的大女婿陶聪在崇祯九年还不足二十岁时就已得中举人。

常言道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气出病，虽然汤梦唯一直鼓励高文龙，但她姐姐汤佳茹在年节时与夫君陶聪回龙阳县汤家之时，汤佳茹可没少对高文龙冷嘲热讽。

或许这也是对高文龙的一种促进与激励吧？在崇祯十五年，他终于得中举人。

可让他恼怒的是，汤佳茹明知他高中，且汤梦唯还修书一封并附带了高文龙的请帖，诚挚邀请陶聪和汤佳茹夫妇来参加庆宴，但他们夫妇二人竟以俗物繁忙为由而只派了陶家的两个亲族前来道贺。

要说这些都只是过去的事情，当去年高文龙携家南逃以后也就与岳父高员外家、以及武陵城的陶聪和汤佳茹等人断了联系，若是高文龙没有来到常德府又岂会再遇到汤佳茹？

正所谓世事难料、无巧不成书，高文龙来了，而且是与吴怀远、赵攸带着上万兵马而来！

在十二日之前的六月廿五，高文龙谋夺常德府城武陵的第一步就迷惑了武陵守将、澧州参将阮忠宁的眼睛。

当高文龙的五百先锋军抵达武陵县与龙阳县交界的聂家桥一带之时，阮忠宁不确定这五百步骑混编又不打认旗的士兵是何来路，但阮忠宁又不认为这五百人隶属于盘踞于龙阳县东南沅江县的陷阵右大营。

毕竟龙阳县还有王允成的数千精锐兵马在，且王允成广撒斥候，楚军的陷阵右大营怎可能越过王允成的防线来袭击聂家桥而又没有任何人示警？

况且阮忠宁听武陵县的地方豪族来汇报称，这五百来人是打下了武陵县南部的三斗垱以后再向东南行进至聂家桥，因此阮忠宁自然将关注点放在了武陵县的南部。

而这正是高文龙‘兵行诡道’的一步棋，虽然他们这一万多将士的确是从长沙府的益阳县进入了武陵县最南部的区域，但除了那五百先锋军奔袭三斗垱以外，余者则在半仙山之时就全都转向东北方向沿着武陵县与龙阳县的边境一带行进，而后藏匿于距离聂家桥不足十里的武峰山密林之中。

武峰山这片区域正好处于武陵县与龙阳县的交界处，阮忠宁没有想到会有超过万人的兵马藏匿其间，而龙阳县的王允成则因在谋划突袭沅江县陷阵右大营的乙营，故而也忽略了这片位于王允成部‘后背’的区域。

当高文龙得知阮忠宁果真判断失误，他遂执行既定的第二步计划。

在他们这一万多将士当中，除了吴怀远带来的原献贼精锐步骑两百余人、以及赵攸豢养的近百家丁以外，其余的将士全都是难民出身，而训练这些难民的是楚军青龙、白虎等营头因伤退伍的十余个老兵。

在这十余人当中有两人乃是唐世勋最初在零陵县的门滩成立‘后备营’时期就入伍的老兵，一个叫封斌，一个叫闫振武。

封斌在黄阳堡之役时被献贼斩断了左臂，闫振武则是在柳树湾之役时被寇宁国麾下骑兵践踏右足致残，两人因伤退役时皆是百总之职。

他俩若是加入民兵联盟必然也能混得不错，但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封斌和闫振武皆因着各自家庭的缘故而非常缺银子，因此封斌被赵攸招纳为家丁教头，闫振武则被吴怀远招入麾下。

无论赵攸还是吴怀远所开出的薪水皆高出楚军正兵百总的数倍不止，且封斌和闫振武的家人也都被安排得很是妥当，只要不做背叛大帅和楚军的事，他俩自然愿意为赵攸和吴怀远效力。

何况大帅从未说过退伍军人就必须要在民兵联盟或楚军的各部门工作，且封斌和闫振武还未打够仗，他俩还想继续征战沙场不是？

正因为有封斌和闫振武以及其他十来个老兵的加入，在他们的训练之下，赵攸和吴怀远各自的商队武装在进入长沙府湘乡县地界以后得以迅速扩充至四千余人，到进入常德府以后更是扩充至一万余人。

与其他大营以甲乙丙来划分小营不同，赵攸、吴怀远和高文龙在还未成立貔貅大营以前就已分为前、中、后三营，吴怀远因兵力多于赵攸，故而赵攸与高文龙皆默认吴怀远为统领。

实际上在今日、即七月初七在武陵城内成立貔貅大营之时，作为大帅特使的楚军镇抚总部副部长于猛带来的公文上，大帅亦是钦定吴怀远为貔貅大营的大统领、赵攸为副大统领、高文龙则为随军参谋长。

吴怀远虽没有拒绝赵攸和高文龙的推举，因他的确想要证明自己强过他的兄长吴晟侯，但他深知自己的强项与短板。

论临敌打仗的经验他自然要强过赵攸和高文龙，但后勤运作他不及赵攸细致有序，论谋略他更是只配给高文龙提鞋。

因此在他们北进常德府之时，吴怀远就决定由他亲自兼任前营去攻城拔寨，由赵攸负责后营与后勤工作，由高文龙坐镇中营统筹全局。

不得不说这个分配极为恰当，且前营的副统领闫振武乃是吴怀远的绝对亲信，虽然闫振武的右足残废，但只要扶他上马，他依旧能战敢战！

故此，攻打三斗垱至聂家桥的五百步骑先锋军便是由闫振武所统率，而这当中的百余骑兵乃是吴怀远他爹吴高峰身边最为凶悍的骑兵老贼！由此可见吴怀远对于闫振武有多么信任。

当高文龙得知阮忠宁既未重视聂家桥的丢失且主力还在武陵城周边，于是高文龙在六月廿六接连做出重要的战略部署。

其一，吴怀远与率前营的三千五百余将士越过聂家桥后兵分十余路，以大帅唐世勋的‘楚军游兵虚实论’所举的游击战之法，尽最大限度的袭扰武陵县之南部、西部与北部。

其二，赵攸的后营三千将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驻守聂家桥，一半驻守武峰山内的营寨，两地互为犄角巩固防线，同时继续招兵训练难民后备役。

其三，高文龙与中营副统领封斌则率中营的近四千将士疾奔聂家桥东北方向的周家湾，此地乃是武陵县与龙阳县的沅江水路运输之必经之地，也是武陵县阮忠宁部与东南边的龙阳县王允成部之间最为重要的补给线。

高文龙的战略意图极其明确，以中营的四千将士强行阻断阮忠宁部与王允成部之间的联系！吴怀远和闫振武的前营则疯狂肆虐武陵城周边，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等战术消耗阮忠宁的有生力量。

这三步是死死地拿住了阮忠宁的命脉！但武峰山、聂家桥至周家湾一线的丢失，导致他根本没法与王允成取得有效联系。

虽然阮忠宁有不下万人的军队，但这当中只有三千余人是真正属于他的队伍，余者皆是武陵县的地方豪族武装。

久经沙场的阮忠宁如何不知一旦他势弱，这些地方豪族又岂会在意甚朝廷大义和他澧州参将的职位？即便是倒戈也实属正常。

因此到了六月廿八，阮忠宁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留下两千将士留守武陵城，而他则亲率麾下最为精锐的近千步骑、以及武陵县陶家等地方豪门望族的三千武装一同开拔，分两路攻打聂家桥与周家湾……

这时，汤佳茹得到高文龙的眼神示意以后，强忍着阵阵反胃之感站起身来伺立于他的身侧。

汤佳茹的余光在不经意间又瞥向了悬挂于永宁门城墙之外的数十具尸体，旋即她赶紧蹙眉垂首，并麻利地掏出袖中的小本子与炭笔，准备为这杀千刀的、让她恨不能生啖其肉却又不得不屈从的恶棍高文龙做记录。

当汤佳茹起身之后，吴怀远和赵攸方才从望楼一侧走至大纛之下，两人皆脸色尴尬地看了汤佳茹一眼之后方才与高文龙施礼。

吴怀远和赵攸皆是暗自苦笑，这位姐们可是咱楚军如日中天的二号人物汤梦唯的亲大姐！吾等不阻止高兄如此羞辱她是否有欠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