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2章 喀尔楚浑

第2章 喀尔楚浑

木怀玉还不知道，此时的辽州城中，有他的一位老熟人。

借着绿营调防、运输物资等机会，大约一千旗军已经进驻了辽州。

清军在山西南边已经丢掉了平阳、泽州、潞安、沁州，如果再丢掉汾州和辽州，那太原的阿济格就会被罗汝才和纳敏夫两面夹击。

辽州关系着阿济格和多铎两部之间的联系，十分要紧，但由于地形的关系，清军和曹军都难以在这里投入太多兵力，既然如此，那就贵精不贵多了。

目前辽州守军约有三千，旗军一千，满汉各半，绿营两千，由总兵冯祖荫指挥。这个冯祖荫就是虹县之战时吴胜兆手下那个冯副将，刚刚被提拔为总兵。此时满兵对绿营的不信任已经很严重了，若不是这种在战场上拿命证明过忠诚的人，满洲将领轻易不肯和他们合作。

辽州的主将今年十五岁，爵位却高，乃是多罗克勤郡王喀尔楚浑。他大哥岳洛浑夭亡，二哥罗洛浑战死在大名之战，因此父亲岳讬死后，便由他袭爵郡王。

皇太极和罗汝才都不认为辽州会发生大规模的战斗，这里虽然是阿济格和多铎两不管的地带，但一但罗汝才以主力出兵此处，就变成被阿济格和多铎两面夹击了，因此，曹营能投入辽州的兵力最多也就几千人。就算是喀尔楚浑这样的未经战阵之人，有几个老将辅佐，保住辽州也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清军的战略目标竟然是保住辽州而不是歼灭罗汝才，这才是对爱新觉罗家来说最可怕的事情。

“刘佐领，冯总兵一直报告说，辽州附近有很多反贼活动，真的不要紧吗？”喀尔楚浑问道。

刘文兴说：“王爷请看，辽州的西边，是榆社县，那里有五百七十名本地的绿营兵驻守，寻常反叛打不下，曹营大军一旦来攻，那里肯定是要放弃的。辽州的北边是和顺县，背靠松子岭，那里并非交通要地，又靠近我们的后方，有四百四十个绿营守卫，已经足够了，负责和顺的张千总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反叛也打不下县城。”

“榆社不必管，和顺不用管，我们手上的这三千兵力，只管守卫辽州就好，而辽州所辖地域很大，东南边清漳水下游一带，靠近太行山，我们出兵到那里去围剿，去的人少了不济事，去的人多了，反叛放弃山下的村镇，退入山中，我们也不能进山追剿。一来山地易中埋伏，二来也要防止曹营趁虚而入。”

喀尔楚浑说：“很多乡绅都来州城告急了，这样不管他们可以吗？”

刘文兴说：“王爷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您和冯总兵是不同的，冯总兵只是一个刚入旗籍没多久的绿营武官，他的官要做得长久，就不能得罪冯铨、谢升这些朝中的汉官高层，汉官靠着同年、座师这些关系，有很大的关系网，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在乡举人，也可能有很硬的关系，所以他们有了危险，冯总兵是一定要管的。而王爷是大清郡王，正蓝旗的小旗主，皇上的侄孙，有二十五个佐领，您是不需要讨好汉官的。”

喀尔楚浑说：“可父亲常说，要取南朝天下，必须任用汉人，刘佐领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刘文兴说：“汉人有很多，不是每一个都要任用，要因时而变，若要治理地方，这些乡绅是很有用的，可是现在辽州地处前线，是很难治理的，就算我们出兵去剿灭反叛，也难以保证乡绅的利益，乡绅的佃户们都会向着反叛，他们的租子还是很难收，我们总不能派旗军去挨家挨户威胁佃户。若是杀人就能解决，那也还罢了，可若是杀了佃户，就没人为乡绅种地了，他们还是不满意，不管我们怎么做，他们总归的要不满意的。”

其实根本原因在于，要是清军能直接把罗汝才打回黄河以南，木怀玉的援助断了，自然难成气候，现在曹营近在咫尺，木怀玉的活动必然频繁，只是这个就不必和喀尔楚浑说了，那是皇太极该考虑的事，说了也是白说。

刘文兴说：“我们现在要拉拢的汉人，是冯总兵，没有冯镇的兵力配合，我们很难守住辽州。所以，请王爷立刻把他叫来申斥一番，说明不能出兵围剿反叛。”

喀尔楚浑更不明白了：“既然要拉拢他，为什么还要申斥他？”刘文兴说：“王爷申斥了他，就证明他极力主张帮助乡绅，只是力不能及，为此自己还受了损失，乡绅便得感激他，而以冯总兵的脸皮，被骂了算什么损失。这样他实际上一无所损，却可以收了乡绅都贿赂还卖人情，他必然欢喜。”

喀尔楚浑还是不大放心：“若是他想不到这一点，那不是得罪了他？”刘文兴说：“不会的，他能做到总兵，必然是会做官的，此时定然盼着王爷骂他。此外，还有件事得办。如今辽州贩豆料的，是内务府的内二旗包衣，按他们的要价，一个马甲月饷二两，还不够喂马的。这事只有王爷出面，才能让他们降价，还要给每个马甲一两银子的豆贴，无论旗军还是绿营都给。只要做了这件事，冯总兵就是再蠢笨，也知道王爷是不歧视绿营的。”

喀尔楚浑出生在皇太极天聪元年，没经历过艰难的创业期，等到他略长大的时候，清朝的经济危机已经过去了。刘文兴让他给每个马甲一两豆贴，那也不过是一千多两银子，他生来便是王爷的儿子，也不知道吝啬，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刘文兴补充道：“这些人并不全是正蓝旗下的，是以一定要王爷先给公费捐资，然后再由公费拨款，这个次序不能反了，也不能宣扬捐资之事。”

从小生长在贵族圈子里，这个问题喀尔楚浑倒是一点就通，当即答应了。

喀尔楚浑还是忍不住问道：“刘佐领，难道这些反叛，就真的没有办法消灭吗？”刘文兴说：“百姓没有饭吃，所以造反，若是让百姓都吃得上饭，或是把没有饭吃的人都杀了，便没人造反了，现下这两件事都做不到。只要造反的人打不赢十旗，也就还没什么可担心的。”

喀尔楚浑倒是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以他现在的眼界，能看清辽州的问题就不易了，刘文兴却很担心，因为他看到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