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66章 危机

第66章 危机

“恶鬼来了！恶鬼来了！”“什么恶鬼！是俄罗斯人！”博穆博果尔用刚学会的词教训着部下，“我们杀过他们几十人，还不是一样流着红色的血，一箭就射一个窟窿。”

他们不仅是人，还是非常有用的人，索伦人有许多需要向他们学习的东西，要学习用火铳，要学习列阵作战，要学习种黑麦，要学习养马和马上作战。满洲人的帮助、蒙古人的帮助，都不可靠，不把这些学会了，就算赶走了俄国人，也打不赢皇太极。

博穆博果尔喊道：“把上次抢到的那些能射出软石头的棍子都拿出来，挑三十个箭术最好的人，跟着这两个朋友学习怎么用。”

博穆博果尔对乌兰和沙尔虎达说：“俄罗斯人还有大约十天才能到，这十天里我的战士能学到什么程度。”沙尔虎达说：“既然都是你部落中的高手，那么学到用火铳来打猎的程度是没问题的。”博穆博果尔说：“那就是还是不能和他们正面打对吧。”乌兰说：“火药和子弹太少了，训练、作战都不够，也没有时间教大家列阵，这一战不能指望火铳。”

沙尔虎达说：“幸好发现得及时，十天时间，我们还能做不少准备。”博穆博果尔说：“我派了几个人假意改信东正教，混入了雅库城，俄国人一出兵，其中一个就赶回来报信了，在北边我也派了猎人去侦察。”另一时空俄国人南侵时，索伦部已经被皇太极打得元气大伤，又是一盘散沙，所以除了村自为战，拼死抵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他们人口减少没那么厉害，又有博穆博果尔这个主心骨，虽然还是弱势，但也可以有各种应对办法。

索伦战士的勇猛顽强没得说，尤其是博穆博果尔挑出来的这些人，比摔跤，比举重，比箭术，清军中最好的勇士也不见得强过他们，但战争是一门科学，个人勇力并非决定性因素。

贺兰部的使者一共十三人，清朝的使者一共二十五人，这三十八个人虽然很少，但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战斗力不容小觑。根据北边传来的情报，这一次俄军出动了二百多人，还有几十个改宗东正教的雅库特人和索伦人。

沙尔虎达在教索伦人养硝之法，黑龙江是有硫磺的，木炭更是随处可得，学会了积硝，索伦人就能自制火药，虽然他们人口较少，得硝有限，但也聊胜于无。

乌兰则在教索伦人堆土、撅壕来抵御炮弹，根据情报，俄国人带了四门炮，估计应该是三磅左右的小炮。木质的雅克萨城护墙不适合抵御炮击，需要改造才行。

那三十名火铳手也开始了训练，清军和贺兰部各派了一个人帮助他们，因为只来得及教基本的用法，不涉及什么复杂的战法，所以也不会有分歧。

沙尔虎达擅自教索伦人军事技术，其实是冒着风险的，索伦人学会了使用火器之后，肯定会有辽东的商人甚至清军军官为了换取貂皮、狐皮走私火铳和弹药给他们，将增加将来清朝对付他们的难度，但是乌兰描述的俄国城堡让沙尔虎达觉得还是应该这样做。索伦人就算学会了火器，终究也不可能是清军的对手，他们的农业和手工业太弱了，不要说清军，就是朝鲜的鸟铳队也能打败他们。

而俄国人的威胁则大得多，清朝短时间内无力北顾，假如雅克萨被俄国人占领，修成棱堡，而周边部族不断改信东正教，清朝的后方将面临巨大的威胁。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能明白，他们兄弟就算要打得你死我活，也得先赶走清军，沙尔虎达同样也懂，满洲人和索伦人的恩怨，得等到赶走俄国人再解决。满洲人和索伦人斗，不管谁赢了，都需要对方的人口当兵、劳作，绝不会像俄国人这样大肆屠杀。就算将来索伦做大，甚至征服大清，满洲人也不过是做二等人而已，被俄国征服，那是要亡国灭种的。

其实俄国虽然推行强制改信，但也不至于把所有被征服民族都消灭。不过能跑到黑龙江来发财的人，哪怕在哥萨克中都称得上最残暴的，和他们比起来，阿济格、多铎都是文明人。

更何况，如果沙尔虎达不教索伦人这些，乌兰也会教的，沙尔虎达当然要卖这个人情。如果帮了索伦人这一次，能让和索伦交战的事一笔勾销，对于稳定清朝的后方无疑是有利的。

“这一次，我们和蒙古人、满洲人一起抗击俄罗斯。亲兄弟就算有了嫌隙，在和部族里的其他人打架时也要站在一起；同一个部族的人打架，和别的部族争斗时要站在一起；各部族之间有争斗，和满洲人打仗时也要站在一起。这一次是打长得奇形怪状，逼我们拜十字架的俄罗斯人，满洲人和我们长得一样，语言相近，又都信萨满，所以我们也要和满洲人站在一起。不管过去和满洲人有什么样的仇恨，在赶走俄罗斯人之前都不许提，乌兰和沙尔虎达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博穆博果尔没学过主次矛盾、统一战线，但是能从一个村长打拼成索伦人总盟主的人，必定是极聪明的人，在危急关头该拉拢谁该打击谁还是分得清的。

“清朝皇帝已经答应，不再和我们打仗，还会和我们交换一些东西，我们可以用毛皮换更好的衣服和器物。”虽然博穆博果尔压根不相信皇太极的许诺，但现在还是得用这个许诺来稳定人心。“那些俄国匪徒都是想要毛皮的贪婪之辈，如果他们接连好几次都抢不到毛皮，还死掉很多人，他们就会不得不拿东西和我们交换毛皮了。如果能换到更多的火铳和马、铁器，我们就会更强大，俄国人就再也不敢欺侮我们了。”

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博穆博果尔也觉得自己并没有足够把俄国人打得爱好和平的武力。他的打算是抓几个俄国人，抢夺他们的好马和火铳，让他们教自己的族人种黑麦，学习他们的战术，用毛皮和清朝、俄国交换各种物资，积累力量，争取在几年内，搞出一支小小的脱产军队。这样他就可以强化对各部族的控制，真正成为一国之君。索伦汗国只有从一个部落联盟变成一个真正的汗国，才算有自保能力。

俄国人的到来是一场危机，既是危也是机。若能借此机会变革成功，虽仍不能与诸强邻争锋，至少也能有利用价值，争取到更好的臣服条件。博穆博果尔去过沈阳，他一开始就知道索伦人不可能打得过清朝，他只是希望皇太极能满足于收貂皮，不要抓索伦人去南方打仗。

“下面，大家听乌兰和墨尔森讲俄国人是怎么打仗的。”博穆博果尔高声压住了大家的议论。乌兰听过纳敏夫纸上谈兵，墨尔森就是那个从雅库城逃回的细作，一个只有理论没有实践，一个只有实践没有理论。真正制订作战计划，还得靠久经沙场的沙尔虎达，但此时的沙尔虎达对俄国人一无所知。

乌兰和沙尔虎达心里也没底，他们严重怀疑博穆博果尔的军队除了全军突击和全军撤退，还能不能执行别的战术动作。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得不帮着索伦人打这一仗，否则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朋友，现在直接脚底抹油，以后就再也别想和索伦人打交道了。

后世每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听说过的雅克萨之战，就在这两位赶鸭子上架的军师的谋划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