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28章 奴才的工作

第28章 奴才的工作

袁时中缓缓说：“在下有些想不太通。我们山东义军虽然和闯军渊源颇深，但毕竟没有加盟闯军，二位张将军固然是大元帅派来的，却也并非闯军嫡系。大元帅如此厚赐，就不怕我们拿了贵军的援助，转头就去投靠清军吗？”

陈奇策说：“二位张将军末将没有见过，但大元帅信得过他们，拿他们当自己亲兄弟一般。李将军和宫将军与他们二位是生死之交，自然也是信得过的。马杨二位和大元帅没那么熟，但也是多年的朋友，大元帅说，二位归降明廷，与闯军为敌，或许可能，但投降鞑虏，卖国求荣，绝不可能。”

“至于袁将军和易先生，二位做过什么，大元帅还是清楚的。既然已经是友军，那就要坦诚相待。我们船上还有一批物资，是支援杨文岳和孙传庭的，连他们都支援，何况袁将军。不管是谁，只要抗清，我们闯军便帮着尽一份力，就算有错托之人，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历史无数次地重演，但人们总是什么也学不会。

袁时中、易浩然、杨彦昌本是诚挚之人，听了这话倒还没觉得什么，反而是马进忠触动最深。马进忠太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了，他更明白，李自成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八年前他与李自成初识，便策反了李茂春，挖李自成的墙脚，没想到时至今日，李自成却还拿他当朋友看待。虽说可能是沾了杨彦昌的光，但也足够令他汗颜了。

阿贾伊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兄弟们。加勒比海盗能够在西班牙海军的眼皮底下生存，与各个后发国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荷兰、英国、法国、丹麦、瑞典，都和加勒比海盗有密切的联系，无论是抢劫西班牙人所得的财物还是加勒比人自己在岛上种出来的经济作物，都要依靠这些国家的贸易网络去销售，单靠海盗们是没有能力在欧洲打开市场的，阿贾伊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其实是给国王们打工的。

大利当前，阿贾伊废除奴隶制、改善契约工做法的行为无疑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王瑾很走运，在十七世纪的中国，他要拥戴一个强大的封建皇帝抵抗侵略，这是顺势而为，无论在统治者还是老百姓中都人心所向的事情，而鞑靼奴隶主们能够成功才是侥幸。所以，李自成和王瑾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信任自己的兄弟，不求他们是什么道德高尚的真君子，只求他们有起码的廉耻，哪怕只要是个能分辨利弊的正常人就行。而阿贾伊呢？当他面对那场终将到来的战争时，他能信得过的兄弟还有多少呢？

一定是会有的，阿贾伊纵横大海多年，有一批对他个人绝对忠诚的死党，同生共死，绝无二话。但他也知道，到时候自己一定会面对很多曾经是朋友，却想要杀了自己的人。

陈奇策起身拱了拱手：“话不多说了，风期紧迫，我们还要赶着去登州。袁将军，马将军，杨将军，易先生，我们有缘再见。”山东义军身处敌后，离清军主力这样近，情形危险万分，今日一别，再见的希望实属渺茫。

袁时中倒是毫不在乎：“君有李宝之遗风，某自当效魏胜之节烈。如今没有贾和仲、魏全、刘宝之流，某的下场当比魏忠壮好得多。此地简陋，待到河山光复，再好好招待阿国主和陈将军。”

宋代名将李宝本是市井无赖，绰号“泼李三”，家乡沦陷之后举兵抗清，后投奔岳飞，最终成为水师名将，支援在北方和金军作战的魏胜，扬威海疆。对于陈奇策这种出身胥吏家庭，一直受正统士大夫鄙视的人来说，李宝的事迹是很有共鸣的。

虽然不知道最后北伐幽燕，收复辽东的人是谁，但袁时中对于胜利的最终到来不存丝毫疑问。

镜头转回武昌。

闯军占用了楚王府之后，没进行任何扩建，但也什么都没拆除，假山花园什么的都保留下来了。

高夫人住的地方，就是之前楚王妃的居所，此时的她，正忙着照顾出生不久的女儿。

去年秋天的时候，高夫人产下一女，取名为李迪。几天前，高夫人带着李迪从衡州来到了武昌，虽然这么小的孩子并不适合长途跋涉，但高夫人不想和将官们的家眷分开太久。作为大元帅的妻子，她有很多的职责，不仅女眷内务归她管，还有帅府的不少事务也要由她和李自敬一起管理。

过年的时候，李迟并没有回衡州看望高夫人，而是留在广州蒋家过年。毕竟从广州到衡州一来一回要一个月时间，假期是不够用的。

王瑾现在不在广州，但是广州军学的教学水平目前仍是第一，高夫人还是支持李迟留在广州读书。

高夫人当然是想儿子的，但她首先也是明末农民起义领袖之一。尽管由于女性身份的限制，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事不方便做，但也有很多事情非她不可。李自成曾经开玩笑说，夫人之功，应该封个伯爵才是。王瑾居然还真的认真研究了一下这个问题，将来如果招降了秦良玉，也得封个伯爵，高夫人封伯爵似乎并无什么问题。不过李自成和高夫人还是敬谢不敏了，皇上和伯爵是两口子算怎么回事。

帅府的组织架构已经基本成型了，承担的很多都是原来由太监负责的工作。另一时空，李自成将明朝的七万宦官削减至千人，清初也沿用此例，后来有所增加，但最多也就三千多人。

也就是说，在皇宫之外的工作，基本上都不需要太监来承担。现在的闯营更进一步，只要不是直接和女眷接触的工作，全部由健全男人充当，只有帅府女眷身边的工作和一些礼仪工作才使用女官。李自成只有高桂英一个妻子，自然用人也少，目前所有女官加在一起只有一百来人。

明代的宦官承担的很多事务，在清代都是内务府来负责的。明朝之所以用太监来执掌，不是因为他们净身了，而是因为他们“皇帝家奴”的身份。清朝皇帝有上三旗的旗人做奴才，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么多太监。但李自成就难办了，他没有奴才，就连皇宫里的女官，理论上来说都是师爷一样的私人雇员，和财主家请的奶妈是一个性质。

奴才不能有，可奴才的工作还得有人干，这就是高夫人现在面对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