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64章 商人

第64章 商人

关宁军士兵们之前与澳门来的教官接触过，对于洋人并不感到稀奇，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他们都见过。但即便如此，加勒比海盗们的扮相还是让他们有些吃惊。

海盗们大多从小吃不好穿不好，长得歪瓜裂枣，当了海盗之后整日在海上风吹日晒，还受到各种伤病的困扰，有的是独眼，有的左手换成了铁钩，有的一条腿是木头的，相貌之丑在全世界的军队里都算顶尖的。

而海盗们又喜欢奇装异服，染头发，染胡子，还学加勒比土著人把脸涂得花花绿绿的。在明军士兵里看来，这些人就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不过，现在就算是真的闹鬼，明军士兵也是欢迎的，反正要是打不过清军，他们马上也要变成鬼了。

阿贾伊在两辈子的时间里学了很多语言，现在他会说法语、英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荷兰语、加勒比语、阿拉瓦克语、约鲁巴语、豪萨语九种语言，但是依然不知道该用哪种语言和明军交流。他试着用葡萄牙语说了几句话，发现没人听得懂。无奈之下，他只好让跟船来的翻译把葡萄牙语翻译成粤语，再由另一位翻译把粤语翻译成官话。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这个官话翻译：“季文？是你吗？”

郭瑶拱手道：“朱兄，别来无恙。”

副将朱文德是刚刚赶来接管老龙头防务的。戊寅之变的时候，他因为要求进兵，和高起潜大吵了一架，结果被罢官了，孙传庭上台之后，又重新起用了他。

朱文德看了看阿贾伊，又看了看郭瑶：“不会是王瑾让你来的吧？”

王瑾的经历，乃至祖大乐被王瑾擒获投降的事，现在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关宁军中流传很广。朱文德一想到郭瑶是广东人，就联想到了王瑾。

郭瑶说：“本来子瑜是派我和阿船长去日本执行任务的，听说辽东出事了，就回来看看。这他妈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这个样子？”

朱文德将之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郭瑶怒道：“崇祯这个王八羔子，真他妈是个祸害。本来国家就够惨了，他还往死里折腾。”朱文德叹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们有船，还是尽快走吧。就算你们能帮着守住老龙头，一片石那边也扛不住，山海关早晚会破。”

郭瑶说：“我去见见孙督师吧，说不定能帮上忙。”朱文德说：“你可算了吧，他那种钻牛角尖的人，还不直接把你当流寇砍了？”郭瑶说：“这个局面很不对啊，鞑子占据京城，和辽东老巢之间没有稳定的交通线，一旦南方有主力大军北上，他们不是很容易被击破吗？虽然照这个局面，辽西被攻下是早晚的事，但是这个早晚也是早则数月，晚则两三年……”

“喂，这儿还有个人呢。”阿贾伊说道。郭瑶这才想起自己是翻译，把刚才和朱文德说的话用粤语说了一遍，阿贾伊听完了磕磕绊绊的葡萄牙语翻译，也明白了七八成意思：“这很好理解，鞑靼人的酋长在害怕你们。如果他不能抢在你们北上之前占领华北和辽西，他无论如何都会输，冒险从蒙古进军占领华北，他们还有一定的胜算。利用华北的资源，只要抢在你们进攻他们之前攻下辽西，就还有与你们较量的资本。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这个，清军，不会采用这样冒险的手段，一定会先打辽西，再打华北。可是你们已经有了很稳定的地盘，军队的再生能力越来越强，鞑靼人没有那么多银圆和粮食去和你们打消耗战，因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抢到新的地盘。明军的主力到了河南，短时间内回不来的。即便回来了，他们也未必能赢。”

阿贾伊并不太懂中国的历史，只是靠某社游戏知道明朝后面是清朝，具体细节就不知道了，比如说，他现在还以为全中国都在用银圆。但是作为七个穿越者中军事经验最丰富的人，看了地图之后，他也基本上能理解皇太极的想法。辽河平原上有很多沼泽，气候又寒冷，经济产出应该不会太高，要与在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已经有了大片地盘的闯军对抗，清军就必须掌握华北平原的资源，这很好理解。

但是对于明朝的军官来说，这并不好理解，他们除了知道军队要有饷银之外，所想的多为单纯的军事观点。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另一时空明朝后面是清朝，所以不想阿贾伊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太极有在大片领土上建立官府，长期稳定地获取资源的能力。就像另一时空崇祯十七年的士绅还拿李自成当成流寇一样，皇太极尚未向明朝官员们证明自己管理国家的能力。

“协台，孙督师要见夷人的首领。”一名小校通报道。朱文德说：“季文你就别去了，留在船上吧。”郭瑶说：“我不去，你们这里还有谁会说广东话？我们这个翻译只会说广东话，既不会说官话，也不会写字，我要是不去，孙督师和阿船长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放心吧，孙督师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见见无妨。”

郭瑶还是不够了解孙传庭，但好在孙督师已经没机会变成吃人的妖怪了。

孙传庭是个性子很偏激的人，不过还没那么容易发疯。他钻牛角尖，却并不会干那种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拿挖耳勺掏洞也要进来的蠢事。尽管已经有人向他报告了郭瑶的身份，可他并没有把郭瑶当成流寇处置的打算。这突然出现的五艘洋船让山海关的士气为之一振，清军在老龙头吃了个瘪，虽然损失不大，却也令原本颓唐的明军重拾信心。

“郭守备退伍还乡之后，是在澳门和西洋人一起做生意是吧。”孙传庭上来便问了这么一句，郭瑶心里如明镜一般：“正是，我和阿船长一起去日本做买卖，恰好路过这里。”

虽说从广东去日本做生意能把船开到渤海湾里这事相当扯淡，但孙传庭就这么相信了。郭瑶从贼固然可恨，但是之前几次清军入塞，流寇在抗清这件事上从来都站在官军一边，这已经让孙传庭有些怀疑人生了。为皇上打了好几年流寇，结果皇上把我抛弃了，流寇倒没抛弃我？

其实李自成和王瑾也完全没料到皇太极会突然攻破京城。在他们看来，清军一定会趁着明军南下攻打锦州，却没想到皇太极对闯军已经重视到了“再不赌一把就没机会了”的程度。

船队在朝鲜得知清军出动的消息之后，杨彦迪是主张置之不理的，但是阿贾伊和郭瑶都认为王瑾肯定会支持他们这么做，因此最终决定杨彦迪带着中小船只留在朝鲜，阿贾伊和郭瑶带着大船来辽西。

阿贾伊、郭瑶通过翻译交谈了几句，郭瑶说：“既然制台认可我们是商人，那么，我们就要向制台卖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