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28章 泥潭

第28章 泥潭

嘉陵江上的战斗还在继续，甚至有闯军士兵驾着小船去夺取明军船只。明军虽然竭力破坏，但最后一道浮桥始终还在。

李友在贺人龙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已经快退到浮桥边了，党家的军队也加入了战斗。党守素指挥部下从侧翼向贺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又将他们打了回去。

此次出战，洪承畴不吝重赏，明军酒足饭饱，体力充沛，又被高额的赏金和军法的压力驱动，整队之后，接着不顾性命地杀过来。后面的督战队一手拿大刀，一手拿银子，大棒胡萝卜一起用，维持着明军的士气。

混战中，掏槽党维宣坠马，为明军所杀，党家的队伍顿时出现了巨大的混乱。党家实行的是家族式管理，所以凝聚力强，队伍忠诚度高，但是这也会导致个人的作用太大，一旦有关键人物战死，士气就会迅速下降。

党守素暴跳如雷，周汝敬和康荣好不容易才拉住他。党维宣一队崩溃之后，党家的兵马被挤在一片泥泞的滩涂上，没法整队，岂能再战。贺镇兵马趁机长驱大进，直扑李友。闯军列阵阻挡，却挡不住装备与训练都更好的明军，眼看明就要冲到浮桥了。

就在这时，又一支援军赶到了，刘芳亮率领骑兵，猛攻贺人龙的后队。因为下雨的关系，骑兵在泥泞的土地上发挥不出冲击力的优势。这一击没能击垮贺镇后队，又让战局变成了胶着混战。

大自然是公平的，限制了闯军的骑兵，自然也限制了官军的骑兵，左光先和马科引以为傲的铁骑同样发挥不出优势。李自成和焦得名节节抵抗，逐步向浮桥靠拢。此时争营终于完成了渡河，正在高一功背后整队，准备投入对孙守法的战斗。李友让党家也开始渡河，把河边的空地给李自成和焦得名腾出来。

其实争营渡河本来不会这么快，但王友进能狠得下心来，他只带着北方来的老兄弟和在四川俘虏的官军渡江，至于那些新加入的四川饥民，他随便指了一条路，让他们顺着嘉陵江西岸往南跑了。虽然他明知道往那边跑会碰上傅宗龙，但要是不赶快渡江，大家就一起完蛋了。假若耽误了时间，后面断后的李自成和焦得名被洪承畴干掉，他也得没命。

因为时间紧迫，原本的三道浮桥又变成了一道，联军的渡江管理十分混乱，江边拥挤不堪，不时有人坠江。幸好这个年代没有榴弹炮，没有飞机轰炸，否则的话肯定是尸横遍野。

闯军原本携带了一些用两驾马车运输的轻型火炮，但是事先和混营没有沟通好，混营搭的浮桥只能走单驾马车。其实沟通了也没用，哪有时间搭那么宽的桥。李自成下令连炮带车都扔进江里，炮弹也不要了，炮手们只牵着马过江。

这些炮原本就是缴获的旧炮，身管寿命都快到了，炮弹更是大小规格都不统一，没必要费劲再带着它们，只要这些从明军中投降过来的熟练炮手还在，到了湖广用新炮就是了。

王友进部的训练水平在联军中差不多是垫底的，整了半天的队也没整明白，高一功让他们别费这个劲了，带上闯军的伤员和炮手赶快跑路吧，只要保护好这些人就是大功。王友进也不客气，立刻逃之夭夭。

随着闯军的势力越来越大，闯军的老管队指挥别家掌盘的事情已经不新鲜了，像王友进、杨秉胤这样自我定位比较准的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是当流寇的，当然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只要你能带着我杀官兵吃大户，打硬仗时给我当挡箭牌，撤退的时候给我断后，别说你李自成只是想当总掌盘，就算当皇帝都行。

一场几乎纯靠冷兵器格斗的战斗竟然能打得这样惨烈，这是联军和明军都没有想到的。守浮桥的高一功和李友尚能抵挡，而断后的李自成和焦得名却是绝对的劣势。

左光先的家丁们下了马一样能打，有的重甲兵的全副铁制盔甲甚至可以重达四十五斤，轻的也有二三十斤，穿着这样一套浸了水的盔甲，在烂泥地中跋涉，难度可想而知，所以很多人都脱了重甲，只穿轻型护具上阵，联军这边也是一样。就连左光先和李自成本人，也都只穿了锁子甲。这场比赛的所有参赛选手全都攻击力高防御力低，惨烈的效果可想而知。

左光先的家眷还扣在闯军手中，然而他的攻击并没有迟疑，这是一场朝野上下都极度关注的战役，他和洪承畴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如果在这样的战斗中放水，那左氏家族必然是被推出来替罪的对象。

左光先的家丁和李自成的卫队绞杀在一起，这两支部队的近战肉搏能力基本上代表了明军和农民军的最高水平，就算是清军到来，在这种环境下和他们一起厮杀，也不会表现得更好了。战至酣处，很多地方的双方军队已经不成阵势了，士兵们在血水和成的泥浆里扭打，甚至分不清谁是敌军谁是友军。

毕竟他们是同乡，甚至是曾经的同事，最关键的是谁脑袋后面也没留一条辫子，想分清楚谁该杀哪有那么容易。一般的军队倒也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他们撑不到混战阶段就崩溃了。

马科则在另一边和焦得名交手，他的部下肉搏能力也不弱，但相对于左光先的部队来说，还是更以骑射见长，其中还有很多蒙古骑兵，让他们在泥潭里摸爬滚打，是舍长用短。但是焦得名的部下战斗力也不及闯军，所以双方也拼得旗鼓相当。然而旗鼓相当只是暂时的，明军的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联军却不会再有援兵了。

此时中间的浮桥已经被清理了出来，桥面上的大洞也被补上了，虽然不能通行车马，但步兵可以通过，党家的队伍抓紧时间过河。贺人龙加紧猛攻，正在传令，又是一道电光闪过，贺人龙的将旗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