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梅香 第3章 无能为力

刘建国默默端着一大碗饭，看着他的三兄弟喜滋滋的跟着陈老师走了，早饭都不想吃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伯来叹了一口气：“建国，爸爸晓得你心里不好过。别人不要的衣服鞋子我们当做宝一样捡起。建国，爸爸说句心里话，是少爷送的爸爸才要呢，别人送的就是新的爸爸心里都不舒服。为么的呢？少爷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是真心真意想帮我们。少爷送给你的那件皮大衣，爸爸晓得其实是少爷给你买的又怕你不要只好说自己穿着短了？如果不是给你买的，他不会买一件合身的偏偏要买一件他穿着短了的？少爷对你对我们家真的是真心一片！别人呢，就是看我们家的笑话把我们一家当成叫花子。爸爸不是不讲志气，也不是不讲道理。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你亲伯母啊，那天把你妈妈好一顿臭骂还针对陈老师有意思啵？陈老师几得好的一个人，又不喜欢扯是非你伯母还看不得她分明就是嫉恨陈老师对你妈妈太好了！亏你妈妈平时还对你伯母那么好，有一点点好吃的就要建利给伯母送一点没想到她比外人都不如。不说那二十块钱你还给她了，就是没有还，一个亲侄子，值得她满刘家冲扯是非让人笑话我们一家又穷又冇得卵用？建国，你们几兄弟一定要团结，要待你妈妈好。你妈妈生养你们兄弟姐妹是吃了大亏的……生儿生女不是你妈妈说了算，又怎能怪你妈妈生多了儿子……只是大妹和幺妹这样忘恩负义的女儿，真的是不生更好，害得你妈妈天天受别人的闲气说一些别人家的女儿有多孝顺又好会弄钱的……”

几滴眼泪落在了刘建国的饭碗里……

彭丽云抹了抹眼泪：“伯来，不要说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大妹和幺妹就当我养了两个白眼狼！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没想到她们姐妹俩去了广东就不想回来了？人不回来，钱呢？一分钱都看不到她们的？还指望她们姐妹俩帮衬家里？看来我是想多了！电话都不打一个回来，也不问问爸爸妈妈还好啵？家里的屋修好了啵？为了她们姐妹，我吃了好多的苦还连累建国跟着我吃苦……建国，跟着少爷去混克！少爷不得亏待你。少爷讲的么的‘技多不压身’？有一技之长才有一碗踏实的饭碗。农村里是好，自种自吃，但是冇得活钱啊？眼下你大哥想结婚，冇得钱结得么的婚成哟？这几间屋，给一间你大哥结婚，就只有两间屋了。以后你二哥结婚，你要结婚，爸爸妈妈冇得钱呢，帮不了你呢，我的儿啊……”

太阳还是暖暖的照着刘家冲，照着刘建国的大饭碗。但是刘建国心里很悲凉……

看着爸爸妈妈都在那抹眼泪，刘建国这个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的青皮后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家，离开刘家冲去县里投奔少爷去……

凭着刘建国对少爷的了解，只要他刘建国不三心二意的，少爷一定会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找一个合适刘建国的事情做，刘建国相信少爷能做到。

想起以前少爷问过刘建国想不想也跟着他到酒油厂去上班？刘建国嫌弃酒油厂工资不高还要麻烦少爷走后门觉得不值得所以拒绝了？

现在的刘建国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当时好傻？好后悔没有跟着少爷去酒油厂上班。虽说现在的酒油厂要垮台了，但是政府总不会不管那些下岗工人的死活的，多少都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的。再说了，下岗了又可以重新找工作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没有看到活钱呀？

果然少爷说的没错，他刘建国真的是没有远见的一个老实人还没有刘建利有远见。

想着刘建利说他的人生要跟着少爷混才有意思，刘建国越发下定了决心。

三兄弟美滋滋的拎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不停的和爸爸妈妈炫耀：“少爷好多衣服都是新的还没有穿呢！爸爸，你看，商标都还在是不是新的！都是兰姐给少爷买的大牌子的呢！妈妈你看，这鞋子也是新的，可惜我穿不得，大了。二哥穿得，他喜欢得不得了……刘书记在家，给爸爸带了几瓶好酒来，说是大嫂来了好敬客。还有几包烟，大嫂的兄弟来了好敬烟唦。大哥就有面子唦，说不定大哥就娶媳妇儿了呢！建国，你讲是的啵……”

刘建国看着刘建利欣慰点头：“大哥如果真的娶了大嫂，爸爸妈妈就轻松了一大半……”

彭丽云又在那抹泪，刘伯来也潸然。

刘建兵没好气：“一大早的哭么的。这么多衣服鞋子，还有陈老师给妈妈的蛋糕，好吃得很。还有糖，是兰姐从市里带回来的……妈妈，你尝尝……好甜……”

彭丽云默默收好：“这些蛋糕和糖给建华留着，耀枝她娘家的人来了……”

刘建华心疼的呵斥：“妈妈，给你的你就吃，莫要舍不得。少爷讲的你要好好补身体。这里还有少爷给你带来的牛奶，说是补钙又营养……”

刘建兵撇撇嘴：“老妈舍得吃我就不姓刘了。老妈肯定会说给大哥的儿子留着……老妈，我告诉你唦。这些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保质期就吃不得了……”

刘建利没好气怼道：“过了保质期吃了就会毒死吧？”

过了保质期会不会毒死刘建国不是太清楚，但是少爷从来不吃那些劣质食品，过期的食品对于少爷来说不亚于毒品……

刘建国勉强笑笑：“爸爸妈妈，少爷送给你们的，你们就吃了唦，不要舍不得。我们兄弟将来有钱了，一定会孝顺你们的……”

刘建华叹气：“钱都弄不到还讲么的乖话。耀枝的意思是看人家发八字的打发红包不得要好多，彩礼几千块钱还是要唦。大舅妈同耀枝的爸爸妈妈说了好多的好话。说是图个吉利八千八百八十八块彩礼还是少不得一分……讲句良心话，八千多块钱真的不多。别人家辛辛苦苦养一个女儿几十年，嫁人就改姓了，八千块钱真的不多……”

是呀，刘建华说的没错，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人就改姓了，几千元彩礼真的是不多……

刘建兵急了：“大哥，不是八千多块钱的问题，是我们家穷得叮当响。不说八千块钱，妈妈讲的家里修屋以后冇得一分钱哒？大舅和大舅妈讲的会借一千块钱给妈妈？二舅妈讲了，多的没有，二百元不要妈妈还了就是嫌弃我们家穷还不出来唦。阿姨讲的五百元看能不能筹齐？叔叔讲的五百块有点困难，不过尽量凑。伯伯那里想都不要想了。大幺也讲了只有五百块？小幺也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不过小姑爷说借五百块钱会考虑一下？大妹说她刚刚进厂也没有多少钱，说是会借一千块给妈妈。小妹虽然在广东打工看着比大妹有钱，但是她小气得要死一分钱都莫想看到。虽然大哥的彩礼只有八千多块钱，还有打发的红包呢？嘴里说不会要多少，但是来了十几个每人表示一下都要上千？这个房子还要打整吧？不可能这个样子就收媳妇啵？建国，你算算还差多少？”

刘建国没有说话，心里在流泪。看着大哥希冀的看着自己，刘建国心疼这个老实巴交三十岁了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不漂亮的媳妇儿的大哥。

村里和刘建华同岁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要不是因为太想娶媳妇儿了，耀枝那样不好看的一个女的，刘建华又怎么会动心？

和刘建兵同岁的有的孩子也能上小学了。看着那些成双成对又儿女双全的同龄人，刘建兵又怎么不着急？

刘建兵心里的着急刘建国何尝不理解？大哥要结婚了，房子，钱都花完了？轮到他结婚，房子，彩礼更成了老大难……

彭丽云心里再不喜欢刘建兵，看着他在那里急急的在算账，心里对他也恨不起来。

是呀，建华是快要结婚了，建兵也该要有媳妇儿了吧？

整个家里都支持了刘建华这个大儿子娶媳妇儿，轮到刘建兵要娶媳妇儿时还真的无能为力了。

建华老实本分，可建兵呢？口碑没有建国的好，越发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建兵娶媳妇儿了。

可是总不能让刘建兵真的打单身吧？他又有什么大的过错呢？虽然刘建兵能吃能睡的，可是干农活也是一个好帮手啊！如果刘建兵不能娶媳妇儿，他们两老百年之后，谁来管这个人高马大能吃能睡的儿呢？

刘建华不自信的对刘建兵吼道：“放心，这些钱我以后慢慢还，不会要你还的。”

看着刘建利在那里咕咕囔囔的，刘建华叹了一口气：“唉，爸爸妈妈，如果真的借不到钱我们家里又一时还不起？算了，我打一世单身……”

“不行！”

一家人整整齐齐断然的打断，再次让刘建国觉得他们一家人永远都要整整齐齐。打归打，闹归闹，骂归骂……

好不容易才有的希望怎么能让他破灭呢？

刘建兵嘀嘀咕咕：“我以后不打牌哒！多做事多挣钱帮大哥娶媳妇儿……”

刘建利话低到嗓子眼，但是所有家人依然感受到了他对家的依赖：“大哥娶媳妇儿后莫把我和二哥赶出去就好！我和二哥的媳妇儿只能是做梦了！三哥不一样，少爷讲了的，绝不会让三哥打单身……爸爸妈妈，你们两老要身体健康啊……我不会洗衣做饭莫饿死哒……”

彭丽云忍不住抱着刘建利号啕大哭：“我的幺儿啊！不是爸爸妈妈不喜欢你，是家里太穷哒！为了修这屋，我和你爸爸把老本都贴光了，就是希望你们都能娶上媳妇儿！你大舅妈说了，要不是看着我们家新修的屋，耀枝的爸爸妈妈还不愿意把耀枝嫁给建华……”

刘建国心里越发难受，撒谎安慰家人：“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少爷和我讲了的，他会借五千块钱给我……”

这是个大谎，建国忽然就撒不下去了？

但是彭丽云眼睛里忽然就发光了，把眼泪一擦：“我就晓得少爷是个仗义的人。他不会看着你为难的……”

刘建兵转忧为喜：“那就太好哒！少爷在乎与建国的兄弟情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不管他了，只要大哥能把大嫂娶回家，想那么多干嘛呢？”

刘伯来半信半疑看着刘建国：“你不是讲的不找少爷借钱，怕还不起让少爷为难唦？”

刘建利根本就不相信三哥说的话：“爸爸，你们听不出来啊？三哥是看着你和妈妈不舒服心里心痛，讲的好话安慰你们的……五千块钱，只要三哥开口，少爷肯定会借的。三哥小时候救了少爷的……大哥，二哥，你们莫非不记得了？我那时候冇出生我都晓得……”

刘伯来抹了抹眼睛：“还讲那个事搞么的？建国救了少爷一次，少爷救了我们一屋人几次……”

听着刘伯来这样说，彭丽云抹了抹眼泪：“建利，这些话以后真的莫讲哒！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不知足。那时机比现在还穷，我们一家人又多，刘书记和陈老师总是要少爷把好吃的给我们送来。他们家人口少，也没有我们这么能吃，少爷总是把他们家的好米一袋袋往我们家里运……不然，那个时候怎么活得出来？老四和老五就是饿死的……那时候真的太穷哒……还没有包产到户，天天要出集体工，多亏了刘书记……”

见一家人潸然，刘建利急忙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爸爸妈妈，我嘴痒，以后不讲哒……不讲哒……”

刘建兵看着刘建国低低说：“建国，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得色！整个刘家冲有钱的人家没得几家你也不要太好面子哒！去县里找少爷去！我刚刚去陈老师家里忽然就想通了，觉得建利说的没错，你还是跟着少爷混才有发财的机会！只有你发财哒，你才会提携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孝顺爸爸妈妈！建英和建枝就是两个忘眼狗，妈妈被伯母气病了她们两个问都不问一下，电话都不打一个回来，生怕爸爸妈妈找她们借钱！建国，二哥相信你跟着少爷混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会发财的！少爷搞头足，几得会弄钱的！他和兰姐都会弄钱，还是弄大钱的高手！”

刘建国看着太阳下意识伸出他满是老茧的手，对着太阳光憨厚一笑：“我明天早上起来就去县里……”

刘建利一脸不信：“三哥，你真的要去县里找少爷？是借钱还是找事做？”

刘建兵一脸憧憬：“建国，你是搭车去还是走路去……”

刘建华心疼的看着刘建国：“建国，走路去肯定不行，一天都走不到县里。县里太远哒……”

建国一笑：“大哥，县里不远！从太子庙搭车到县里只要几十分钟。不过从刘家冲到太子庙骑单车也要几十分钟。走路到太子庙的话，大概要两点钟……”

彭丽云嘴一撇：“还不远？听你说得都远……”

刘伯来看着老伴摇头：“你冇有到县里去过所以觉得县里远。上次少爷开车接我和建国到县里买种子去，一会儿就到了县里……”

刘建华憨憨一笑：“爸爸，开车去的肯定不远唦……”

刘建兵关心建国怎么样去县里找少爷甚至在心里希望自己也能和建国一起去县里投奔少爷去？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关心建国怎么去县里找少爷借钱？

建国看着太阳自信一笑：“骑单车去！少爷送给我的永久单车还是好的。那次带着建利去金牛山采映山红就是骑的单车，还蛮快的……”

建利脸上终于露出了二十来岁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气质：“妈妈，金牛山上好多好多映山红，到处都是的几得好看啰！我问少爷，都讲的金牛山上有金豆，有金子，我们今天会不会捡到？爸爸，你猜少爷讲的么的？他讲的我们迟出生了千年？一千年，嘿嘿嘿，我想都不敢想……”

一家人被建利逗笑了，太阳是那么温暖的照着这个儿多母苦的八口之家……

叭叭吃完早饭，各自收拾好从少爷衣柜里清理出来的衣服鞋子，刘伯来带着他的四大金刚又开始忙忙碌碌平凡的又一天……

叭叭吃完晚饭，彭丽云在昏黄的煤油灯里开始给建国收拾东西？

建国拒绝了，他说他自己来清理。

刘建华不相信的看着刘建国：“建国，你真的要去县里找少爷借钱？真的要借五千块钱来？”

刘建兵不自信：“建国不去你怎么结婚？不晓得少爷会不会借五千块钱给你？少爷是有钱，别人的钱是要搞大事的，不是用来管闲事的？何况人家又不欠我们的！”

刘建利一脸希望：“三哥先找少爷借借试试看唦？五千块钱可能不得借，二千块钱应该冇得问题！”

刘伯来叹气：“借得多少就是多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爷拿得出手的，肯定比我们想的要多！”

彭丽云眼睛里都是希冀：“建国，你到底准备找少爷借好多？”

建国语出惊人：“爸爸妈妈，我这次到县里去，不光是要借钱，还想要少爷给我找一个事做。妈妈说得对，刘家冲自种自吃饿不死人，但是冇得活钱。少爷讲得对，不通电，不通路，是刘家冲穷的主因。消息闭塞信息不发达，车不得进来，人冇得见识又不爱读书？走出去，见识更多的人和事。刘家冲，不可能永远这样穷！”

刘建华本分的笑了笑：“讲么的少爷，人家是真的见过世面也是有本事的后生。长得又标致，生得又高大。刘家冲的男人，少爷是最高最乖的，自然看得远！”

看着自己不足一米六五的小身板，刘建利自卑的笑了笑：“少爷真的好高喔！都讲二哥高，少爷比二哥还要高许多？”

刘建兵没好气怼道：“建利，你这是笑话我唦！我才一米七五，少爷一米八以上！不过比起大哥一米七二，建国一米七不到，我的确算高的了！”

彭丽云没好气又撇撇嘴：“高有么的用？媳妇儿都找不到一个？”

刘建兵也没好气怼道：“妈妈，我就是找了媳妇儿，你又帮我收得进来啵？”

昏黄的煤油灯下，几个人的沉默让黑夜越暗，让那煤油灯竟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刘建国在沉重的无助里感觉窒息。他想要冲破这昏黄的黑暗，这无助的沉默。

一个声音燃起了所有人的希望：“二哥，只要你找到了对象，妈妈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有自己的家。刘家冲不会永远这样穷，刘伯来一家，自然也不会永远这样穷。大妹和小妹在广东打工不是挺好的都不想回家吗？说打工真的可以改变穷命！广东我自不会去了，跟着少爷到县里去。以后他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刘伯来点头：“少爷不会亏待你，更不会把你卖了。广东你是去不得了。跟着少爷混，以后他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刘建国窸窸窣窣找出几包烟给彭丽云：“妈妈，这几包烟你拿着安排吧！如果大嫂娘家人来了，待客烟酒是难免的！”

刘建华忽然抹泪：“建国，还是大哥连累了你？”

刘建利一脸憧憬：“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记得三哥的好处就要得了。三哥，发财哒要带着我也发财喔！”

这次没有人骂刘建利。

刘建国更是满口答应：“肯定唦！兄弟是要相互提携唦！”

昏黄的煤油灯里，刘伯来一家整整齐齐的围坐在一起，个个眼睛发亮看着突然就侃侃而谈的刘建国。

刘建国，再次成了刘伯来一家的主心骨，刘伯来一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