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笛 第一章 说书人口听怪谈

第一章 说书人口听怪谈

“上回书说到，河洛剑痴现身约战断浪刀，那时间黑云压城，电闪雷鸣，只听叶大侠长啸一声，刀光如焰，一连斩出一十八招，势如长河奔浪，气贯长虹，那宁别天不敌，硬生生被斩断了一条臂膀......”

台上的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述着那惊世一战，听得下方的众人时而惊呼，时而紧张，时而叫好。

角落里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只见唐小玉翻了个白眼道：“那个人在胡扯什么，宁别天的手不是被叶老头耍赖皮打断的吗？”

“要吃饭的嘛，”巫朔悠闲地捧着茶水，他吹了口气道：“若是真按事实说一遍，哪会有客人喜欢听。”

唐小玉想想也是，于是她耐着性子听完了全部的故事，随后她的脸色就像是有人抢了她的银子一样难看。

“你又怎么了？”

没有哪家做生意的人喜欢赖着不走的客人，尤其是花钱并不算大方的客人。

茶喝完了，巫朔想走，可惜唐小玉却板着一张脸坐在位子上，任虞伊伊怎么劝她都不打算动弹。

“简直是没把本姑娘放在眼里！”

半晌后，唐小玉憋出了这句话，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隔壁桌的客人连连侧目。

唐小玉不忿道：“这些人居然厚此薄彼！若不是本姑娘......还有你们三个费尽了力气料理了长江水寨，他们哪里的闲工夫在这里听什么刀剑比武？”

唐小玉愤怒的点在于，说书人的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自己，无论是宁别天和叶白石的对决，还是姚不周的背叛，沙万里的以假乱真，这些故事里都没有她。

不但没有她，巫朔几个人也都没有出现在故事，仿佛是叶白石以一己之力力战青龙会三位高手，最后力挽狂澜救下了正道群侠。

“就因为叶老头名气大，所以这帮人就拼命拍他马屁，而我们居然连个名字都不配提？”唐小玉气得简直要发狂。

“谁让你是个无名小卒呢。”巫朔安慰得很不走心。

不过云荷月对此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她觉得此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江湖的舆论。

不过幕后之人的用意并非打压她们，正相反，这是一种保护。

幕后这人极力渲染叶白石的强大，就是为了让断浪刀把更多的仇恨吸引过去，好让她们几个能够安心办事。

若云荷月猜得不错，做此事的人不是叶白石本人，或许就应该是万剑阁或者唐门。

虞伊伊虽然女扮男装，但取名的本事实在堪忧，唐小玉就更不必提，这两个人的伪装相当于不存在，她们身后的师门想查到她们的踪迹应该不难。

“气死我了！”

唐小玉霍然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忽然牛似的朝着台子冲了过去，虞伊伊赶忙拦了：“小玉别冲动！”

“放开！我要把我丢出去的赏钱拿回来！这家伙不配拿！”唐小玉气吼吼地道。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拦，就这样纠缠在一块了，虽说她们互相都知道彼此是女子，所以动手动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外人看了，便不由得觉得这两人太过孟浪。

这里的热闹很快也就叫台子上的说书人瞧见了，他走上前来，笑着听完了唐小玉的抱怨，然后居然拱手将那几块碎银还了回来。

“姑娘请拿好，这故事不够动听，叫客人骂了，是小生的无能，因此这赏银自是不能收。”这说书人笑呵呵地道。

但是唐小玉又不愿意了，她蛮横地道：“本姑娘缺这几两银子吗！现在本姑娘不想要了！”

巫朔看明白了，唐小玉单纯就是对这说书人的故事不满，打算骂他一顿。

那说书人却也不因唐小玉的无理取闹而生气，反而是温声道：“那不知小生应该如何赔罪才好？”

唐小玉眼珠一转，说道：“除非你现在立刻说出一段叫我满意的故事来！”

“这有何难——有了，不如就让小生为姑娘讲一段妖怪的趣闻吧。”

这说书人顿了顿，随后缓缓开口道：“自古以来，这世上的精怪想要更进一步，都需要修炼成人形，因人乃是万物灵长，可这过程却是十分艰难，尤其到了这最后一步——讨封，更是难上加难。”

众人屏息凝视，只听这说书人继续道：“所谓讨封，便是妖怪穿上人的衣衫，学着人的声音，去问过路的行人‘你看我像人吗？’”

那说书人语气幽幽，惟妙惟肖，仿佛此刻那问话的妖物便在众人跟前似的，唐小玉的愤怒早已经不见踪影，她此刻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听一个字。

“若是路人回答‘像’，那妖怪便能修炼成人，自此迈上大道前途无量，若是路人回答‘不像’，那妖怪便功亏一篑，它会深深恨上那路人，生生世世不停报复。”

说书人说完，明明外头是阳光明媚，可屋子里却生生被降低了温度似的，让众人感到不寒而栗。

“所以，若是在路上遇上了似人非人的东西，千万不可说它‘不像人’，当心惹祸上身啊。”说书人说完之后，摇着折扇，款款而去。

唐小玉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虞伊伊碰了她一下，她才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

“什，什么破故事！”唐小玉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嘟囔道：“走了走了，我们还得找客栈落脚呢。”

几个人找了家客栈安顿，时间来到夜里，屋子里辗转发展的唐小玉听着窗外沙沙风声，无论如何是无法入眠。

她大着胆子起床点了蜡烛，走到外头却发现大堂里孤零零坐着个人，大晚上不睡觉还在这里饮茶。

“巫朔？”唐小玉看清那人是谁，大大松了口气，随后板着脸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她道：“大晚上你不睡觉想做什么？”

“你肯定被早上的故事吓破胆了吧。”巫朔一句话点出了唐小玉的心思，后者脸红了。

“没有！”唐小玉矢口否认，随后一看巫朔的样子，忽然乐了：“你也怕了对不对！”

巫朔不置可否，他说道：“我觉得人越多的地方烟火气越足，妖魔鬼怪一定不敢来犯。”

唐小玉坐下后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什么地方这个点儿还有人！”

“有一个地方，那边——”巫朔一指远方灯火通明处：“天香楼。”

唐小玉一愣，然后一张脸憋得更红了：“大晚上的你要带我逛青楼？！”

“你不去就算喽，”巫朔摊了摊手：“听说这客栈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就喜欢晚上出来，你要是早早睡了就没事，你若是睡不着......”

幽幽一叹，巫朔从门口拿了一盏灯笼，慢悠悠地出门了，唐小玉站在原地犹豫，被冷风拂过脖颈，仿佛有只手在戏弄人。

“等等我！”唐小玉咬着牙追了上去。

......

的确如巫朔所言，哪怕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天香楼依旧热闹非常。

送别了恩客的姑娘在门口看见了前后走来的两个少年，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随后便被银子砸了头。

这姑娘看着落在怀里的银子，掂了掂那分量，她眼角都笑弯了，口中的“客官”也变成了“大爷”。

靠着唐小玉非凡的财力，两人一路来到了三楼雅间，其间无数如花似玉的姑娘前来自荐，却都被唐小玉打发苍蝇似的赶走了。

“歪瓜裂枣，天香楼名声不小，根本名不副实。”唐小玉刻薄地说道。

两人停在雅间门口，唐小玉故意压着嗓子吩咐了小厮上酒水，可进门之前，忽然一抹白色的倩影在身后飘然而现。

“二位公子，奴家可算是美人？”那白衣女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