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燕阳府
幽州九边。
自百年前边境出现了第一个裹着兽皮的骑士后,这片被黄沙草原所掩盖的土地上,硝烟就再未停止过,没人知道这支民族是何时出现的,但染血的石剑和嘶啸的骏马自此让这片土地的汉人活在了恐惧和慌乱中。
汉景运十二年,当时的大汉天子下旨增设边境三边,设府立军,希望能够平定这边陲之地,却不想一发不可收拾,成群的游骑肆无忌惮的在幽州边境旁飞驰而过,偶尔停下的马蹄,常有如狼窥食般血红的眼神盯着南边不算雄伟高大的城墙。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
百年韶华在黄沙中翻滚,当年的三边到了如今已然成了九边,唯一相同的是战火仍燃,赤血仍殷。
燕阳郡北边一个在国境上的小村落。
几匹快马上载着欢快的口哨声飞驰而过,远远传来几声无助的悲喊,几个身穿羊裘的匈奴游骑将他们此次掠夺的战利品打点清楚后又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眼前这座还冒着黑烟的土房。
“回去吧,阿于提大人说了,部落里的羊够用,起码四只脚的够了。”
剩下几人发出类似满足兽欲的笑声,将马背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毫不怜惜的扔了下去。
这座日升前还袅袅炊烟的村落现在已经只剩下满地裸露的女人尸体和燃着熊熊大火的木梁了,一群匈奴游骑聚集在村落外围,清算此次掠夺的战利品,顺便将一些他们眼中无用的两脚羊割破喉咙丢在一旁,任凭鹰鹫扑食。
黄昏日下,遥遥望去,远处离离青草上溅起滚滚尘烟,一杆黑底红字的金纹旗旄像是从地而生,比血还要艳上三分的‘燕阳’二字苍然有力,嶙峋而劲。
“最近几月,这些匈蛮是越来越不安分,都敢闹到燕阳郡了,看来今年咱燕阳虎枪上的缨头不需要用染料了。”
只是眨眼功夫,几百只骏马像是幽灵一般踏在了这片草地上,悄无声息,一声马鸣都未听见,唯有那面大旗迎风而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正在回味着今日马上潇洒滋味的匈奴游骑很快便看到了这面大旗,那血红的大字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实在太过显眼, 这些匈奴们如同小鬼见了阎王般,这两个血红的燕阳大字,是匈奴刻在骨子里的梦魇,顿时已经有十几骑扔下所有战利品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这几百燕阳义骑纹丝未动,只是齐刷刷的竖起一片枪林,在红日的照耀下枪头银光绚烂,仿佛知道自己即将饮血而歌。
几百义骑的前方,一匹神骏踏着沉重的步伐在黄土上不停的踹足,马背上的身影与那些燕阳义骑装束相似,不同的是这人背后悬着日月二旗,一面书着‘义’,一面写着‘威’,他的双手紧紧
攥着两把长枪,左枪稍长,右枪稍短,雪亮的枪尖在暮日黄沙下甩出几朵枪花。
几个反应很快的匈奴游骑先是看到了两面旗,随后视线移到了两杆枪,不由的勒住了缰绳,面色如灰,比起之前任他们宰割的两脚羊还要难看几分。
陲塞九边三府二十万汉家将士,燕阳府的名头却远远压过另外两府,现任的燕阳将军言义正是当年在汉字赤旗下第一个冲进匈奴王庭生擒特勒单于的人,除此之外,燕阳府十万铁骑也是英雄辈出,但若说风头最尽者,莫不过是匈奴人口中的神威将军雪海山!。
日月旗如九幽令,子母枪是夺魂锁。两杆枪尖不知挑起过多少匈奴人,两杆大旗不知道染过多少匈奴血。这两年游牧大帐里无不谈其色变,这些亡命凶徒每次前往边境,无不虔诚的向长生天祈祷,能避开这位杀神
只不过这次长生天是舍弃这几个信徒了。
雪海山胯下的神骏寒沙鼻孔里冒着森森热气,不停是打着响鼻,显然是已经耐不住性子,想闻闻血腥味了。
一声呵斥,几百铁骑飞奔而来,村落里散乱的匈奴人只觉得地面一阵颤动,惶恐的抬起头,只看到不远处朝他们奔来的几百个包裹着铁甲的战马和闪烁着不知是银光还是血光的百来只枪头。
燕阳十万铁骑,铁甲虎枪,红缨猎弓。其中八千人是当年随着言义冲进匈奴王庭的骁骑,泰天帝为表其功彰亲自书了一面大旗,在燕阳府内日夜高悬,这八千铁骑更被御封为燕阳义骑。
匈奴人自恃为马背上的民族,只要跨上骏马,他们就是长生天最忠实的战士,汉人以农耕为主,中原各地又不产战马,只有凉州与幽州盛产骑兵,燕阳府之所以被匈奴忌惮,不光是因为有与他们一样在旷阔平原驰骋的战力,马上的弓弩箭张亦不逊色匈奴一些从小牧马放羊的战士。最为让匈奴眼红的是这十万铁骑不光人人身披黑色铁甲,连胯下的战马也披挂铁甲,百步之遥,弓箭无用。
燕阳十万铁骑成军不久,就已经是公认的大汉第一战力,幽冀二州每年要花去近半的税银来供养这十万将士,十万战马,泰天年间曾有谏官上疏言将在外天威不从,长久以后,这十万铁马只怕不再姓刘了,奏折刚递上去这名可怜的替罪羊还未从未央宫回到府邸就已经被盛怒的皇帝下命株连九族了。
此次先河后,御史台尽管每日奏折如雪花一样上奏,却无一人胆敢说燕阳府一个不字,可见圣恩浩荡。
这几百铁骑马蹄狂奔,大地震动,每日刀口舔血的匈奴游骑 倒是也激发了几分血性。
神威将军雪海山纵马提枪,只是一个照面两杆枪头上就已经挑起了几具匈奴的尸体,血溅黄沙。其余几骑匈奴人高声喊
叫,手里拿着他们独有的草原弯刀朝着雪海山划去。
枪尖红缨上甩出血花,轻轻一挑便将一把来势凶猛的刀刃挑开,另一把长枪如银龙一般直冲一名匈奴的心脏,银枪染血。
几名匈奴舔了舔脸上同伴的血液,眼中黑眸逐渐被染红
村庄里几百骑兵碰撞在一起,燕阳铁骑并列一排,奔驰马蹄起脚落步是如此的整齐划一,在枪尖距离匈奴游骑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随着当头校尉的一声喝令下整齐的横在战马左侧。
“燕阳骑!破阵!”
一排排红缨游曳前伏,仅仅百米距离的冲刺,一轮冲锋便将匈奴游骑慌忙组成的阵型击穿。
硝烟弥漫,战马悲鸣。
前排的燕阳虎枪刺透几骑匈奴甩飞出去,第二排的燕阳铁骑以枪下刺,将一些地上的漏网之鱼一枪刺杀,乱马嘶鸣中仍能很清楚听到的骨骼断裂的咯咯声。
虎枪冷面,几个从匈奴游骑阵中冲出的黑色铁骑枪头支着匈奴尸体拖了一路,被马蹄溅起的黄沙上染着鲜血黏在他们毫无表情的脸上,令人胆颤。
冲在最前方的雪海山双腿牢牢的扣住马鞍,左手猛刺将一数骑匈奴喉咙刺穿,挑在空中砸下,右手铁枪一个横扫,将数名欲从后方迂回的匈奴扫落马下,仅仅横扫的力道就击穿他们的胸腔,横尸马下。
这条小道上,无数游骑皆成他枪下亡魂,独留几匹受惊的骏马狂奔而去。
剩下的匈奴游骑都被这位杀神吓破了胆,连抢来的粮食都全然不顾,看到空隙便伏身在马背上想要逃离此地。
几百游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尽做鸟兽奔离。留下几个打扫战场将士后,随着这队校尉的指挥,百来张铁胎弓拉至满月,对准了几个亡命逃窜的游骑。
箭雨如蝗,却又精准无比,所有羽箭准确的射在了马背上的匈奴,并未伤及马匹。
几个举手投降的匈奴做着之前他们眼中两脚羊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只求能苟活下来,前一刻还在鄙夷这群羸弱两脚羊卑躬屈膝的样子,用锋利的弯刀证明自己是长生天最勇猛的战士,此时却希望自己这副拖着残躯伤痕的可怜模样能撼动这帮人的恻隐之心。
可怜这帮不是常年在此地游荡的部落游骑并不知晓,在燕阳军密密麻麻的军令中,第一条便是:不留俘,只见尸。
大漠风起,黄沙漫地,很快这些尸体就会掩埋在黄土之下。
看着那些匈奴被射杀干净,这位年轻的校尉才想起抹一抹脸上的鲜血
“校尉,此村所有村民都被匈蛮杀尽,无一活口。”
年轻校尉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雪海山驾驭神骏寒沙到他身旁,校尉满脸鲜红,唯露出森森白齿,沙哑道:“牵上骏马,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