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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信列传 一、花魁往事

作者:粗心大仙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19 03:45:51

一、花魁往事

没有人能永远流连忘返在杭州,但永远有人在杭州流连忘返。

除了登不完的山,看不完的水,杭州更有着品不完的美酒与美人。著名纨绔子弟、前任宰相次子陆梦柯每年除夕之夜会《九州花魁录》,评选出新汉帝国当年度的“十大花魁”和“十大青楼”,其中近一半的席位长期被杭州占据。杭州登上《九州花魁录》的几个青楼,每年也会选出自己的花魁。

在杭州,青楼女子成为花魁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寒门子弟金榜题名。杭州本就是盛产美女的江南之地,又吸引着帝国东南的美女流入,花魁的竞争自然极为激烈。琴棋书画是基本功,色艺双全也只是敲门砖,独特的风情亦难以满足恩客们不一样的口味。与戏园子里的名伶一样,花魁也需要有人出重金来“捧”——恩客给的赏钱越多,女子的名气越大,就越有成为“花魁”的资本。为了让自己心仪的青楼女子成为花魁,恩客们何止是一掷千金。那些女子弹唱,立马有人打赏成盆的金银珠宝;那些女子一曲舞毕,台下人不仅鼓掌欢呼,更会穿着一致的服饰,高举红绸条幅,条幅上大字写着统一的标语;那些女子的画像、用过的胭脂水粉,也被炒到几十两银子一件的高价。

成为花魁的人,会瞬间身价百倍。陌生的恩客往往排队一个月之后,才能见上一面,一睹花魁真容。若是花魁对恩客满意,便会留下恩客吃饭聊天。恩客与花魁约饭十几次之后,兴许能够被花魁选为入幕之宾。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恩客便不能再约其他青楼女子,除非被花魁扫地出门;花魁则不受这个限制,享有同时与多位恩客往来的“自由”。这一套流程下来,那些富商贵胄花费几万两银子都算是寻常事。若非有着显赫的出身,陆梦柯也不可能在各大青楼流连以至于编出《九州花魁录》。

即使有幸成为花魁,面对多如牛毛的竞争者和喜新厌旧的恩客,那些女子的“保质期”也非常短。整个杭州,能连续两年当选花魁的姑娘从未出现过。落选次年的花魁后,那些女子的热度逐渐退去,各项用度、派头与寻常红牌姑娘并无二致。几年之后,昔日花魁头上生出华发,眼角有了细纹,就会默默从众人视野中消失。那些老去的花魁去了哪里,从良了,出家了,还是死了,没人在意。

“泠秋楼”是杭州鼎鼎有名的青楼。李蓟月是“泠秋楼”最有传奇色彩的花魁。她二十三岁时力压群芳,一举成为“泠秋楼”的花魁,却又在短短半年之后赎身远遁。四年之后,当李蓟月早已被多数人忘记,她却又回到了“泠秋楼”。彼时“泠秋楼”的主事正是李蓟月曾经的好姐妹刘四娘。刘四娘看到李蓟月身有血迹,一幅丧魂落魄的神情,心下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不该回来”。

“我确实不该回来,”李蓟月花容惨淡,喃喃地说,“可是,只剩这里,还有我认得的你……”

李蓟月被刘四娘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虽然刘四娘再三嘱咐下人不要多事,还是没拦住好事者把李蓟月的八卦传了出去。李蓟月的到来,在“泠秋楼”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虽然二十有七的青楼女子在恩客眼中早已失去了吸引力,“泠秋楼”的姑娘们还是对昔日的花魁有着不少的敌意,笑里藏刀的有之,冷嘲热讽的有之,心生妒忌的也有之。

李蓟月七岁被卖入“泠秋楼”,对于此间的种种丑恶早已见怪不怪,对自己遭遇的恶言冷语不过付之一哂。她虽然不再是色艺双绝的花魁,弹一曲琵琶依然能够收获几两银子的赏金。李蓟月本可以靠着弹琵琶的技艺在“泠秋楼”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然后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孤独地死去——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

一个淫雨霏霏的傍晚,李蓟月倚在微微打开的窗户边,看着雨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天色渐暗,行人的面目越发模糊,只剩下他们匆匆的身影在雨中奔走。许仙与白娘子的佳话早已隐入尘埃,西湖断桥上只剩下“法海不懂爱”的戏谑。湖面上的画舫早就亮起了灯光,女子的歌声远远传来,与“泠秋楼”的声色犬马遥相呼应。

李蓟月把目光收回房间,点上灯,在混合着安神香的火光中,对着镜子为自己化上淡淡的妆容。

“月儿,”门口传来刘四娘的声音,“是我,四娘。”自从相识起,刘四娘就喜欢唤李蓟月为“月儿”,这个称呼偶尔会让李蓟月想起早年间两人互相照顾的日子。

“请进吧。”李蓟月回应了刘四娘,却并未起身,依然对着镜子化妆。

刘四娘推门而入,看到李蓟月在化妆,快步上前,从背后搂住李蓟月的纤腰:“月儿还是这么迷人,四娘却老咯。”

李蓟月却并没有给刘四娘热情的回应:“四娘有事儿找我?”

“嗯”,刘四娘坐到李蓟月身旁,有些为难地说:“我知道咱们有言在先,你不见客。但有个人诚心想跟你喝喝茶聊聊天。”

“诚心,他的诚心是给你的大元宝吧,”李蓟月转过身去,“四娘请回。”

刘四娘摇摇头,把一把折扇放在李蓟月面前,转身就走。

李蓟月打开折扇,看了一眼扇面,脸色突变,连忙叫住刘四娘:“四娘,帮我收拾一间客房,我见见这个人。”

李蓟月并没有为莫名的来客专门梳洗打扮。她依然只是略施粉黛,扎起头发,穿着浅黄色唐褙子上衣和淡绿色的马面裙,静等客人进门。

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李蓟月感受到了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不停用手抚弄着折扇,克制着想要起身的冲动。可看清了进来的客人,她忍不住失望——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高瘦小老头。那小老头微微施礼,直接坐到李蓟月对面。李蓟月一声“老伯”刚要叫出口,猛然发现那小老头虽然留着山羊胡子,脸上的皮肤却并不松弛,额头的抬头纹和眼角的皱纹也并不明显,真实年龄应该只有四十多岁。

那“小老头”坐下之后,打量了李蓟月一眼,颇为感慨地说:“李姑娘,上次相见,已是四年之前了。”此人说话中气十足,根本不是年老体衰的样子。

李蓟月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小老头”。她一直对客人比较挑剔,从不接待那些看不顺眼的人,虽然因此吃过亏,也丝毫未改。四年前正是李蓟月作为花魁风头最盛之时,眼前的“小老头”更不会有见面的机会。除非,四年前这“小老头”根本不是眼前的样子。李蓟月理了理思绪,轻声开口:“前尘如梦,很多事奴家已不记得。敢问贵人名号?”

那“小老头”点点头:“是啊,前尘如梦……贫道姓秦,姑娘叫我秦道士就好。”

李蓟月一愣:“哦,原来是秦道长。道长来找奴家是……”李蓟月见多了高官富商,也见过来逛青楼的和尚道士。只是,这些人一向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尤其是换了装的和尚到青楼之后会说自己的光头是强者的标识。像秦道士这样大大方方承认身份的例子,不说极为罕见,也是千里无一。

秦道士坦然一笑:“贫道刚才和四娘说好了,今日,就是来和姑娘喝喝茶,聊聊天。”

“聊聊天?”李蓟月哑然无语。她为了那把折扇,耐着性子见客,心中早已想好了敷衍搪塞对方的百种理由,没想到这秦道士却只想聊聊天。

秦道士端起茶壶,在李蓟月面前的茶杯里续上水,又把自己的茶杯加满。他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这么多年了,这儿的茶倒是没变。”

李蓟月抚弄着折扇,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声:“嗯。”

秦道士看向折扇:“顾云汐的扇面,画的多是花鸟,唯独这一幅,画的是你……”

李蓟月的身体一震,声音也有些颤抖:“顾郎!他把这扇子画好之后一直带在身边,为何扇子会在道长手中?!”

秦道士站起来道别,转身走向门口:“因为我和他一样,也是薄情浪子。”

李蓟月看着秦道士远去的背影,前尘旧事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泪水花了面妆:四年前,风度翩翩的盐商之子顾云汐在“泠秋楼”主事的引荐之下见到了她李蓟月。她听别人谈起,顾云汐无意仕途,闲来画些扇面在富家公子圈子里流传,只是扇面上从来不画人像。可顾云汐偏偏把她画在了扇面上,还拒绝了愿意高价买扇面的一众公子哥,日夜把折扇带在身边……短短一个月之后,她执意拿出积蓄为自己赎身,随顾郎而去——哪怕他浪子之名在杭州几乎是家喻户晓,哪怕他家里早已有了娇妻美妾。

“月儿,”刘四娘看到李蓟月泪流满面,连忙帮她擦泪,“我本来觉得秦道长挺好玩的一个人,让他给你解解闷也好,这才破例让他见你,怎么他还惹你不高兴了?那明天不让他来了!”

“他明天还要来嘛,”李蓟月擦了一下脸,“麻烦四娘你安排他见我。”

刘四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忘摸了一下秦道士送给她的大银锭。

次日,在李蓟月的翘首企盼中,秦道士却并未出现。同样翘首企盼的刘四娘也没收到秦道士的任何消息——当然,刘四娘盼着的是秦道士拿来的大元宝。

第三天、第四天,秦道士依然杳无音讯。

第五天,刘四娘和李蓟月相对而坐,心中各自暗暗惊异。刘四娘惊异的是,那秦道士看起来其貌不扬,只不过言语有趣出手阔绰,竟然能让李蓟月茶饭不思。李蓟月惊异的是,在“泠秋楼”挥金如土的恩客从来不少,怎么刘四娘会对这个秦道士这么介意。两人心不在焉地聊着天,想着各自的心事儿,直到房门被敲响。

刘四娘疑惑地看向门口,应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男子推门而入。他一袭银纹玄衣,长身玉立,目光炯炯,面带风霜之色,温和地笑笑:“四娘、李姑娘,前两天有些事儿耽搁了,今日才来,恕罪恕罪。”除了歉意,他言语中还有掩不住的自信与从容。

刘四娘看了李蓟月一眼,又看看那个男子:“公子你……”

那男子双手结印,微微一笑:“贫道姓秦……”

李蓟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风度翩翩的公子,就是之前那个“小老头”秦道士?!

刘四娘若有所思:“秦乃是本朝国姓,公子莫非……”

秦道士摇摇头,看向窗外:“天子姓秦,天下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姓秦。贫道从前只不过家道小康罢了。”

李蓟月和刘四娘都知道秦道士没说实话。

秦道士拿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双手捧着放在二人面前:“贫道这几日去拜见玄门长辈,怠慢了二位姑娘。一份薄礼,算是赔罪。”

李蓟月和刘四娘看向盒子,只见里边是绿幽幽的两个镯子。两人见多了金银珠宝,自然知道盒子里的翡翠手镯虽然不是什么极品,但也价值百两银子。

刘四娘看向李蓟月,后者却没有收下的意思,只是低头不语。

秦道士给了刘四娘一个眼色:“四娘,你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刘四娘能在“泠秋楼”当掌事,自然可以领会秦道士的意思。她起身,喜滋滋地收下盒子:“月儿,我先替你收着,你和秦公子慢慢聊。”临到出门前,刘四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蓟月一眼。

秦道士看向刘四娘远去的身影,又看向李蓟月,“哼”了一声:“这个四娘呀,送她东西之前叫我道长,送了东西就改叫我公子。下次我来了再送她点东西,看看她会不会叫我二大爷。”

李蓟月原本心情沉郁,听到秦道士的话,微露笑容。

“李姑娘你笑了啊,”秦道士手指在桌上轻点一下,“你本就眉目如画,笑的时候比平时更好看,以后多笑笑。”

李蓟月轻轻点头,问出心中所想:“道长……”她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失言了,忙不迭改口:“公子,那扇面……”

秦道士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蛋蛋的忧伤:“把这扇面交到李姑娘手中,贫道也算没有辜负顾云汐临终的嘱托……”

“啊,”李蓟月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顾郎他……”

秦道士并没有去扶李蓟月,而是重复了一下刚才的意思:“顾云汐死前,嘱咐我,一定要把这扇面交到你手中。他说,这辈子对不住你。”

李蓟月泣不成声,对顾云汐的一切怨恨,都在泪水中烟消云散。几年前,李蓟月为自己赎身,成了顾云汐的妾室。她不计较名分,不在乎顾云汐其他妻妾的白眼,甚至对顾云汐与日俱减的关注也默默承受。可顾云汐这样的人不仅会移情别恋,还会有其他恶习。在堵钱的时候,东瀛人神武一郎拿给顾云汐一个槟榔果干,声称放在口中咀嚼可以提神醒脑。顾云汐此前吃过鲜的槟榔果实,对于槟榔果干也没有反感。一试之后,顾云汐发觉,比起配合荖叶和石灰来吃生槟榔,直接嚼槟榔果干的口感更好也更方便。当天,他就嚼了七八个槟榔果干,果然精力旺盛,连堵连赢。在彼时的新汉帝国,只有达官贵人才有实力日常食用价格不菲的槟榔,神武一郎却始终“无偿”向顾云汐提供特制的槟榔果干,更安排东瀛女人陪床。半年之后,天天嚼槟榔的顾云汐发觉自己的嘴巴难以张开,脸上长了一个肿块,日常吞咽食物的时候,嘴里像火烧一样,在堵场也恢复到了十堵九输的常态。此时神武一郎为顾云汐准备了不用咀嚼就可直接喝下的槟榔汁水,鼓励顾云汐在堵桌上“一雪前耻”。面对堵徒们的嚎叫、槟榔的刺激和神武一郎恶魔般的低语,顾云汐彻底迷失了自己,不仅将父母留下的家产输光,还欠下巨额外债(其中光是欠神武一郎的槟榔钱就多达数万两白银),更是在东瀛大老肥的逼迫之下签了用妻妾抵债的字据。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东瀛人的淫笑、女人的惨叫、男人的哀嚎响彻整个顾府。李蓟月性子极为刚烈,硬是用剪刀捅死了两个东瀛恶棍,才狼狈不堪地逃回“泠秋楼”。

秦道士静静看着李蓟月泪如雨下。他当然知道李蓟月落泪的原因。当年,秦道士单人突袭东瀛恶棍的巢穴,一路杀进去,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顾云汐。此时顾云汐嘴里大面积溃烂,连开口说话都困难,只是把折扇交给秦道士之后就凄惨地死去了。

过了半晌,李蓟月哭完了,整理衣裳,重画妆容,恭恭敬敬地冲秦道士行礼:“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奴家愿来生来世当牛做马……”

“慢着,”秦道士打断李蓟月,“不必等来世,贫道今生就有事相求。”

李蓟月愣住,自然是没见过这么会就坡下驴的人。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公子吩咐,奴家自然尽力做到。”

秦道士忽然目光闪烁:“姑娘自是能办到。请姑娘帮我魅惑一个人。事成之后,我再说一件顾云汐的事情。”

李蓟月眉宇间明显有怒气:“奴家虽是风尘女子,但也受够了任人作践的日子。”

秦道士摇摇头:“姑娘只需尽显魅力,并不需要和那人亲近。”

李蓟月怒极反笑:“哦,若是他非要与我亲近呢?”

秦道士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答案,轻蔑地笑了一下:“那他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李蓟月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忍不住问:“他是你的仇人?”

秦道士自嘲地笑了:“他是我徒弟,我指望他陪我去西天取经呢。”

为了迎接秦道士的徒弟,刘四娘按照李蓟月当花魁时的规格,精心布置了一间客房,配上四个俏丫鬟,准备上等酒水和熏香。李蓟月也用心盥洗打扮,梳起云鬓,穿上青色抹胸、橙色开叉裙、橙红色披帛,配上蓝宝石发饰和金镶玉的手环臂环,宛如敦煌飞天,仙气十足。李蓟月此时二十七岁,不复少女时代的娇俏可人,却有着少女无可比拟的韵味与风情。

大约到了子时,李蓟月的房门被敲响。一个丫鬟刚打开门,就看到有个人被秦道士和一个仆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床上。李蓟月打量那个人,见是个书生气十足的少年,嗔怪地瞪了秦道士一眼。秦道士笑而不语,转身出门,又从外边把门关好。

一个丫鬟去解少年的衣服,动手没多久,惊讶地叫了一声。

李蓟月走到床边一看,也大吃一惊。那个少年身上的肌肉紧实而纹理分明,一看就是专门练出来的。他整个躯干部分被贴身穿的内衣盖住了。李蓟月摸了一下,内衣柔软光滑,既不是丝质也不是绸缎,更不是棉或者麻。最奇特的是这内衣仿佛是一体成型,外露部分没有系带也没有扣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穿在身上的。

李蓟月拦住丫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会儿让他自己宽衣解带好了。”她转头看向门口,促狭地一笑,猜测这是秦道士给她出的难题。无妨,一会儿这少年说不定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脱光呢。

那少年面容平静,双眼微闭,呼吸均匀,似乎是喝醉了酒。他眉头紧皱,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李蓟月坐在少年身旁,伸出纤纤玉手抚平他的眉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少年还未醒来。李蓟月皓腕微动,让下垂的披帛在少年鼻尖轻轻撩动。“阿嚏!”少年打了个喷嚏,他睁眼看到李蓟月坐在床边,目光中满是惊艳,却立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少年再次睁眼,又看到李蓟月,猛然伸手敲在床头,把床头的凤纹装饰敲掉了一块。他看了看微微发肿的手,又看了看李蓟月,若有所思:“这不是梦……那我在哪里,你又是谁?”

李蓟月扶少年起身,用光滑细腻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年后颈,声音有些慵懒:“你猜呀。”

少年猛地一个激灵,身体瞬间向一旁躲开一尺的距离。

李蓟月有些放肆地凑上前,轻轻地摸了一下少年的耳朵:“你好像,有点怕我。”

少年脸红到了耳根,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李蓟月在少年脸旁轻轻吹了一口气,让一缕秀发蹭过少年的脸颊:“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见到姑娘就手足无措,将来怎么办呐。”

少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脱掉了,尴尬地把衣服穿好。

李蓟月看到少年的窘态,轻盈地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双玉足轻轻搭在少年胸前。此时她眼波流动,手臂上的披帛微晃,开叉裙下的长腿在灯光下更显得光洁无暇,声音中仿佛有无尽的媚意:“来,姐姐教教你怎么对付女人。”

少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让心绪平静下来。

李蓟月心中暗笑。这房中的熏香,乃是几种名贵香料掺入了药物配置出来的“锦瑟春”,有激发男人**的效果。这少年深深吸气,只会愈发意乱神迷。

果然,不一会儿,少年的脸色微微泛红,额头出汗。他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侧,让李蓟月的腿滑落到一旁,随后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从头顶浇下。随后,少年把酒壶扔到地毯上,走到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李蓟月久经欢场,知道把酒淋在身上随后吹风,可以让身体快速变凉。她走到丫鬟身旁,接过毛巾,正要给少年擦拭,不小心脚下踩到了少年扔下的酒壶,整个人往前摔去。

少年眼明手快,一下子抓住李蓟月的双肩,稳定住李蓟月的身体。惊魂未定的李蓟月被少年揽住,咫尺之间与对方四目相对,被少年明亮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乱,慢慢闭上了眼睛。她俏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睫毛轻轻颤动,胸口微微起伏,一幅任君采撷的样子。

那少年看着明艳照人此时又娇羞无限的李蓟月,神情有些恍惚。他目光灼热地看着李蓟月,气息也有些急促,双手鬼使神差地从佳人光洁的后背滑向腰间。突然,少年双手停住,扶着李蓟月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李蓟月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只见少年走到一旁,一脚把刚才绊倒人的酒壶踏碎。她更加迷惑不解,却见少年附身捡起一块碎瓷片,在自己手臂上用力划出一道伤口。

殷红的鲜血顺着少年的手臂洒落到地毯上,染出朵朵红梅。

“啊……”几个丫鬟惊叫连连。李蓟月见过更血腥的场面,自然没有太过震惊,只是和丫鬟一起寻找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

少年对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拿起酒杯,把杯中酒淋在伤口上。几个丫鬟又是连声惊叫,少年也因疼痛而皱了皱眉头。

“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听到尖叫声的刘四娘和秦道士一同冲进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秦道士倒没有太过惊讶,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哟,你小子可以啊。”

刘四娘连忙看向李蓟月:“月儿,没伤着吧?”

李蓟月摇摇头,没有说话。

秦道士冲李蓟月和刘四娘微微施礼:“多谢二位姑娘。”说完,他拿出一个金元宝给刘四娘,又不知从哪里扯出来几个布条,稍微给少年包扎了一下,就拉着少年离开了。

刘四娘攥着金元宝,喜笑颜开。李蓟月看着秦道士和少年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

秦道士走后,李蓟月彻夜未眠。

出人意料的是,次日,秦道士再次出现在李蓟月和刘四娘面前。

一夜未睡的李蓟月有些憔悴。看着潇洒倜傥的秦道士又变成了留着山羊胡的高瘦小老头,她和刘四娘意识到这形象是秦道士的伪装。

还没等李蓟月和刘四娘开口,秦道士就表明了来意:“李姑娘帮了贫道的大忙。除了银两酬谢,还请李姑娘随我去个地方。”

刘四娘看向李蓟月。李蓟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刘四娘安排李蓟月梳洗换装,又派几个心腹丫鬟仆从随着李蓟月一同出门。

青山麓,西湖畔,阴雨迷蒙。撑着油纸伞的李蓟月跟着秦道士拾级而上,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少年一身劲装,腰悬佩剑,双目如星,在雾气中显得英气勃发。他冲李蓟月拱拱手,指向一旁的孤坟。

李蓟月看过去,只见坟前的墓碑上只有寥寥五个字:“顾云汐之墓。”此处背靠青山,面向西湖,倒是一个不错的长眠之地。李蓟月抛开雨伞,伸手轻轻抚过已经长出青苔的墓碑,如同抚过情郎的脸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犹如两个人再不分离:“顾郎,月儿来看你了……”

秦道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走。”

少年和秦道士缓缓走向远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李蓟月:“师父,李姑娘和顾公子都是痴情之人。”

秦道士白了少年一眼:“李蓟月是痴情种,那顾云汐,只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五毒俱全的渣滓罢了。”

少年不解:“顾云汐固然有不对之处,但他弥留之际还让您把扇子交给李姑娘,不算痴情嘛?”

秦道士轻蔑地“哼”了一声:“顾云汐并没有托我寻找李蓟月,他把‘视若珍宝’的折扇给我,是想换一包槟榔解解瘾。”

少年一怔:“那您为何……”

秦道士自顾自往前走:“你们家的人为人实诚,但也要懂得什么时候不该实话实说。”

(番外篇一:花魁往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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